“咳咳~嚴,嚴總,前面呢...就是玉淵潭公園啦”司機老趙搓搓因緊張憋氣而通紅的臉,輕輕柔柔緩緩長出一口氣,揣摩了個積極向上的調調。
“......”沒得回應,靜。
老趙不安地將摩挲方向盤改成揉搓,像按摩一塊待上鹽的金華大蹄髈,趁著紅燈停車,凹著脖子向後扭頭露出吃力的喉結。
嚴思段清瘦的手指,咯噠!停在鍵盤上,面無表情嘴唇緊閉,眼神漠然。
車內靜的更加突兀,60秒的紅燈得有千年輪迴那麼長!老趙手僵在方向盤上,堆笑僵在臉上,臉上表情走馬觀花豐富多彩,千盼萬盼的綠燈後車“滴滴滴”的催促,老趙喉結動了動,像秒針一樣咯噔咯噔將頭扭回。
想自已部隊退伍多年,身板技術過硬,拿個小小滴司機工作,笑話,手到擒來!但凡帶輪兒的沒有咱不會開的,管它山地丘陵還是高原,一個輪兒倆輪兒仨輪兒四個輪兒五輪兒突突突一馬平川!這家公司真逗兒,筆試面試再面試還面試,恨不得把自已從前到後從裡到外扒光了瞧一瞧,您招的是司機嗎?老趙不服,只有咱看上的工作沒有被刷下去的道理!過五關斬六將,老牛犢兒一路扶搖直上,愣是打敗了一博士倆碩士仨本科,納悶兒,這年頭兒司機工作這麼吃香?大才子都來競爭了?臨了收到通知,人事笑眯眯彌勒佛一般拿出合同,老張瞅著合同上薪資狠命的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腦袋,怕不是眼花了吧?“一個零兩個零三個零四個零...五五五,六,六六個零”張大的嘴還來不及閉上,大寫的O,心虛到慌張顫抖著將合同遞到人事眼吧前兒“您是不是打錯字兒了?”這哪是司機的工資這是擋子彈的價!
悄咪咪找相好的同行探探底,結果都知之甚少一無所獲,唯一有點用又廢話的小道訊息....嚴老闆沉默寡言的很!第一天上班還沒摸清老闆底細脾性的老趙惴惴不安,心裡的小九九轉了千百回鋪天蓋地,想著必須極力表現,才能守住鑽石飯碗,又怕表現太過,顯得不自然。
這個度拿捏不穩,忐忑,難吶難吶。
“咱老闆有沒有什麼喜好,癖好...需要我注意的?”老趙忍不住將四平八穩的椅子往桌子跟前兒再挪挪,探身前傾,指望對面端坐著漂亮的不像話的男人給點兒暗示。
林輝勾勾嘴角將老趙小動作收入眼底,瞥了眼三米開外的辦公室挑眉環臂在胸“想必合同您也簽了,虛頭巴腦的我就不說了,工資待遇您不可能找到更好的了,保險公積金就不說了,另送您百萬商業保險,衣食住行同老闆同待遇”
“是是是”老趙頻頻點頭,像賣力的縫紉機,手指蜷縮著抓了抓褲縫。
輕輕打了個響指,居高臨下俯視著對面拘謹的中年人,林輝直勾勾的盯過來,老趙看著男人逼近的漂亮臉蛋兒向後縮了縮脖子“所以呀...請您務必謹 言 慎 行照顧好嚴總,但凡嚴總提出的要求”“一定滿足”老趙搶答,“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不該知道的不 要 知 道”
這林總監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兒,公司神神秘秘待遇高的嚇人,怎麼那麼像騙子呢,自已像是通芯兒剔透的大白蘿蔔不小心扎進了夾心兒黑蘿蔔的地盤兒,那雙眼睛像蛇一般盯著人看的時候,“嘶~”不由自主在腦子裡給眼神兒加特效的老趙一個激靈兒,多厲害的主兒才能鎮得住林總監那樣的。回去跟讀大學的兒子一商量,兒子嗷兒一嗓子顫抖得拍拍自已老爸的肩膀“爸,奶奶顯靈了!”“去去去,別瞎說”“爸我跟您說這家公司它....”
老趙摸摸頭上冷汗,收起回憶。
“嚴總吶,這個點過去堵車,您...您看可不可以...走過去,要是...堵在路上,公園...就關門兒了,您看,我在公園北門等您,當然!您要是不同意...”老趙哆哆嗦嗦壯著膽子,這腦子一緊張不受控制,上嘴皮搭下嘴唇巴拉巴拉傻話一句接一句往外蹦,自已咋還命令上老闆了!老趙一拍腦門,心裡哎~~呀~~!。
自已的鑽石飯碗離桌沿很近,碗底已經磨蹭出了桌沿兒,稍稍一戳,吧唧!
嚴思段合上筆記本,手順著衣角摸上安全帶扣,咔噠!老趙秒回魂兒。
“我在北門,公家車站...”老趙喃喃自語,“您可以下班了”開門抬腳下車,直到傳來“砰”的一下關門聲。
“是~誒!誒誒?”是下班吧?是下班這兩個字嗎?沒聽錯吧?是字面的意思嗎?會不會是某種...暗示?不是辭退吧!老趙守著今天唯一的一句回應,左右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
“喂,林總,我是老趙哇,我有些不明白想問問您吶,嚴總剛說您可以下班了,是代表?”老趙將聽筒貼的更近。
“哦!哦哦,好!好!是下班,下班哈~”老趙攥了攥手裡冷汗,露出舒緩的神情,放鬆的長處一口氣,前視鏡垂下來的平安結穗子,隨著氣流緩緩的擺動著,確定嚴思段已經揹著雙手穩穩當當拐進了紅磚小路,小心的錯開來車,已經見不著嚴思段身影,打輪兒拐出主路。
嚴思段習抬起左手,將要攏一攏肩上的頭髮,掏了個空微愣,細長的手指堪堪停在耳旁,復抬起手撓了撓刺手的板寸,怎麼又忘了,已經剪掉了。
浪漫的粉色牽引著被鼓動的蝴蝶隨著風搖曳,靈動是它們的代名詞,在適合的花期卯足勁探出嬌嫩的容顏,櫻花給了人愉悅,帶著鮮活的質感,一年又一年,人面桃花相映紅。
“阿姨,請--您息怒,他是的對,不對,對還是不對--來?請小心身體您,我,道歉他,我...”金髮碧眼大帥哥皺眉抿嘴紅著臉,掏空腦袋吐豆子“噗噗噗”吐著中文單詞,右手死命勒住一張牙舞爪怒目滾圓男子,四肢輪出風火輪也掙脫不了死命勒著脖子的手,一時大腦缺氧滿臉通紅,齜牙咧嘴咬上了金髮碧眼大帥哥毛髮濃密大胳膊,“嘶---”,怎麼看都像一隻金毛摟著一隻大型犬哈士奇...
“愛德 華仔,你-放-開-,讓他說!”雲阿姨腳蹬NB,身披耐克,叉腰站立,一身正氣!春風鼓動著她圓圓圈圈堆積的髮型,每個圈圈都精神抖擻,沐浴下午的陽光,蓬勃朝氣。
“阿姨,我叫愛德華”金髮碧眼大帥哥委屈。
“華仔,你放開他”金髮碧眼大帥哥哭笑不得,華仔就華仔吧,跟偶像一個名兒,還挺美妙。
愛德華鬆開吭哧咬了自已一口的大型獵犬,抱臂旁觀,靜待漢語battle,認真觀摩學習。猛地被鬆開的哈士奇一個趔趄,不滿的撅噘嘴抬抬下巴讓他離遠點兒,扥扥被蹂躪成抹布的上衣朝老媽吹鬍子。
“請對方辯友先出招!”終獲新鮮空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凝心聚神,略一拱手。
“哼!敢問對方辯友可還記得三年櫻花前的承諾”雲阿姨眉眼一挑,如有神助,率先打出一張小牌。
“哪個...?”大型犬伸脖凝視,還櫻花前夠曖昧,老媽風格,托腮沉思,復又一臉疑惑,丟擲一張迷惑牌。
“呵!證據在此,請聽錄音!”雲阿姨正氣凌然,胸有成竹,微微一笑仿若人間桃花,託舉重要證物---錄--音--機。
“我發誓!三年後,我絕--逼--帶著女朋友回來!”雲阿姨使出王炸,好不洋氣,心裡早就像炸響的春雷,暖風撫綠葉,細雨潤百花!
“對方辯友還想狡辯”雲阿姨勝券在握乘勝追擊,強忍那得意的笑喲得意的笑,睥睨大型犬。
“何以解憂唯有真愛”大型犬窮途末路,淚眼婆娑使出緩兵策略。
“真愛?他?!”鄰家花旦雲阿姨杏眼怒視,手掌微微顫抖,嘴唇張張合合,亦步亦趨,變掌為指戳向金髮碧眼大帥哥。
“不是...”大型犬俯首慘兮兮,哭唧唧,欲抱其母大腿根兒,被金髮碧眼大帥逼鼻孔鄙視。
“對方辯友可還記得第二個承諾”雲阿姨稍稍修正表情,滿臉愜意,似有千軍萬馬任憑呼叫,敵方插翅難逃。
“若第一個承諾不達成,您可指腹為婚”大型犬淚流如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鄰居張阿姨家的三姑娘正合哀家意”雲阿姨鼻眼朝天,雙手交叉握於腹部,恰當端出聖母皇太后的威嚴。
“對方辯友請正視您小寶貝兒的取向”大型犬微微握拳,眉眼汗水嬌嬌弱弱,使出殺手鐧。
“呵呵噠,我打死你個龜孫兒!!!”只聽空氣中哐噹一聲,雲阿姨一個高抬腿踢到半空中,雲狗一個哆嗦,雲阿姨生猛地擼下右腳NB,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自帶消音慢鏡頭的NB,在空中自顧自的劃出完美的彩虹弧線,隨後打著旋兒朝著雲狗的頭頂加速狂奔!雲狗躲閃不及,電石火花間有臉部熱辣辣的痛感炸亮了腦袋裡的全部神經!
“媽,打人不打臉,媽,誒誒,我錯了我錯了”雲狗揉著狗頭,受傷的小朋友。
“雲漸你記住,你媽還是你媽,她不是你大爺!”雲阿姨即將擼下左腳的NB,卻一個不穩,搖搖晃晃ing。
“媽,您這脾氣和您名字一點兒不像,靜閒靜閒,哪靜哪閒啦”雲狗趁機靠近一個健步上前,攥住雲阿姨的胳膊,一個撂倒,不忘示意金髮碧眼大帥逼速速趕來當屁墊。
剛出手,只覺左側肩部肌肉一陣刺痛,隨後小腿全麻,腰部被一股大力扭曲著,身體失去平衡,頭暈目眩,好似飄在半空中蒙圈,等回過神兒來,一個絕妙的視角金髮碧眼大帥哥在天空裡瞪著倆眼睛滴溜溜的轉,雲狗一臉,我隱藏多年會飛的超能力暴露了?
“媽...”嚴思段難以置信的盯著自已懷裡正急促呼吸的鄰家花旦雲阿姨,溫暖的體溫,空中飄揚的圈圈圓圓,讓嚴思段一陣恍惚。
“誒?額....誒!”雲阿姨打量著將自已摟在懷裡一頭濃密板寸的嚴思段,思緒如陀螺般越轉越快。自動腦補出長髮秀美嚴思段,柔弱被欺嚴思段,生離死別嚴思段,腦子裡張阿姨家的三姑娘早沒了影兒,突然,怕是認錯人了吧?到,誰會認錯媽?到...兒子剛才說的!
雲阿姨猛地心裡陣陣鈍痛,看看正在地上狗刨打滾兒的傻小子,自責和後悔一股腦的湧上來,五味雜陳,自家兒子看起來傻得要命,心裡明鏡似的,怕有了心儀的人也不敢帶到自已跟前兒吧?怕自已想起往事怕自已不高興,雲阿姨不經意的揉揉眼睛收拾好即將湧出眼眶的淚水,踢了踢賣力演戲的狗子。
“雲漸你給我過來”雲阿姨雙手輕輕摩挲太陽穴,心裡一舒坦,放鬆全身癱在嚴思段腿上,又往嚴思段柔軟的肚子鑽了鑽,急促的喘息著。
“媽...”雲狗低眉順眼,不忘斜視程咬金嚴思段。
“我知道了,這才是你的人!”雲阿姨丟擲定論,身型微微顫抖,似有千言萬語無從言說。
雲漸略一皺眉,人不認識,這麼一打眼兒,這張人畜無害的臉加上瘦弱的身子看起來弱不禁風,雲漸思緒翻飛,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將當前形勢日後形勢進行強勢對比後,老媽的性子,不找個合適的臺階還得鬧,無論從哪方面講,這個擋箭牌很-好-用。
“對”雲狗痛心疾首,捶足頓胸,仰天長嘯,撇過頭朝著嚴思段擠眉弄眼,好不熱鬧。
“......”嚴思段一動不動的盯著鄰家花旦雲阿姨,彷彿要盯出朵兒花兒來,雲姨老臉微紅眼光灼灼柔情纏綿,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已生出第二春了。
“孩子,媽老了認了,你可一定要看好雲賊,莫要讓媽留下什麼....遺....憾”雲阿姨含情脈脈盯著嚴思段,嚴思段微微一笑如夕陽鋪過水麵,惹的人移不開眼,雲阿姨就勢暈了過去。多少年了,兒子終於....肯回來了,是人是鬼,認了
“都聽您的,媽...媽?”嚴思段又輕輕叫了一聲沒有回應。
“媽?媽!媽差不多得了,別演了,公園快關門兒了!”雲漸噗嗤噗嗤匍匐過來。
“媽?”搖晃著雲阿姨的身體,還是沒有反應,雲漸臉一滯大驚,大叫“快,愛德華!快打120!媽,您別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