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難言之隱
七天的軍訓結束了，這七天雖也不算很艱難，但是的確讓學生們多了幾分堅毅與成熟。
姜荼靡回到了家，爸爸媽媽都說她瘦了，拉著她又捏又揉，眼裡滿是心疼。
不知道為什麼，回家後的幾天裡，她不但沒有把體重吃回來，沒把精神養好，還總是大晚上突然驚醒。
她感覺總有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在自已床邊，看著自已睡覺，然後把手伸過來要掐死自已。她拼命想醒過來，起來逃跑，可是她醒不了，身體也動不了。掐到自已喘不過氣了，才猛的驚起，又睡過去。晚上八九點就睡，中午十一點都起不來。
姜荼靡的奶奶看到她這樣，直接開始數落姜荼靡的爸爸。
“當時就叫你，不要把她送去那麼遠的地方！現在瘦成這樣，人都蔫巴了！講晚上都睡不好，這個眼睛沒有一點精神……
“給我的人都折磨成這樣了啊。要不然把她接回這邊上初中吧，又隔家近，有什麼事我都可以照顧著。
“而且這裡學費住宿費比那裡少啊，我們家現在什麼樣經濟條件，別以為你老媽我不知道！你不是要換房子了嗎，轉到這邊老，學費都省下幾大千……”
她舌尖口利，似乎還有很多要說，但姜荼靡的爸爸聽不下去，直接衝奶奶說道：
“這些不用你操心，她在哪裡讀我們會做決定，錢不是你們考慮的問題。她既然學得了我們就給她更好的環境，上學嘛，後面習慣就好了啊。”
“你真的……在哪裡讀不一樣啊？那裡人生地不熟，她一個女娃娃，又坑錢……回來讀了，在哪點讀都一樣，在這裡只要幾百塊……”
奶奶依舊說著，好像把重心放在了“錢”上，姜荼靡非常難受：這是自已的錯嗎？可是自已真的不想去那個女廁所裡生過四五個小孩子，抽菸喝酒一大片的學校。
姜荼靡沒有再聽他們吵，她覺得，只要爸爸不開口，她不會主動去說關於轉學的。
她回到房間，想睡一下，遠離紛爭。
她喜歡睡覺的，因為她可以躺在自已軟軟的床上，把身體包裹住，暖暖的。睡覺可以做夢，她似乎還可以操控夢裡的事，還會多次去夢裡的同一個地方，遇到上一次夢裡遇到的人。
她有時候也害怕睡覺，每個星期都會有一天，她會夢到自已房間裡，窗戶被開啟，床簾被風吹起來，揚的很高。然後就會有一些黑黢黢的不明物體，從窗戶湧進來，像粘稠的粥，逐漸把自已淹沒，灌入自已嘴巴鼻腔，呼吸不了，然後失去意識，昏昏睡去，第二天早上艱難起床。
這天晚上，姜荼靡梳著頭髮，準備睡覺，她奶奶進來，開啟對姜荼靡的洗腦活動，一直勸她來這邊讀書。
“你是老大，要知道體諒你爸爸，你一個學期上學就幾大千，他不容易！人家有些女娃兒跟你差不多大，都懂事了……人家初中一畢業就出去跟大人上班，每個月往家裡打錢啊……你聽奶奶的，跟你爸說一下，讓他給你轉回來哈，這樣，奶奶天天跟你送吃的去學校，照顧你啊！”她語重心長地說著。
姜荼靡很難受，她開始不知道自已該怎麼選擇，就給奶奶說：“嗯，我還是覺得在那邊讀比較好……”
還沒說完，她奶奶眼神直接變兇狠了，用她粗糙的手捏在姜荼靡的手臂上，似乎是力氣有點大，掐的姜荼靡生疼。
“你這個小斯婆娘就是不聽話是吧？讀書讀書，在哪裡不一樣？你自已是不是就是不想好好學？就是想離家遠，以為翅膀硬了，你爸你媽管不了你，自已在外面鬼混，找個男的歪眉歪眼的，就跟人家談戀愛、就生娃娃了是吧？！”
她唾沫橫飛，看起來非常生氣。
姜荼靡心如刀絞，她感覺自已被冤枉了，奶奶完全在自編自造，似乎確認姜荼靡就是這樣的人。
奶奶重重摔門，走了。
黑黑的夜裡，委屈讓她哭到難以呼吸，只剩下嗚咽和抽泣。
她不知道自已的奶奶怎麼變成這樣了，她真的不想就這樣放棄自已的未來，不同的學習氛圍，她不敢確定自已會不會還能保持初心。同時，她也怕爸爸因此感到壓力，覺得自已是賠錢貨吞金獸……
她感覺壓力很大。
她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依舊不知道自已做錯了什麼。
哭著哭著又停下，想著想著又悲由心起，止不住，心裡的壓抑始終哭不完。
天亮了，她沒睡覺。一整天都在房間裡，媽媽來問就說是寫作業，實則在房間裡流淚，矛盾，傷心。
媽媽催她吃飯，她不吃。然後奶奶就來敲門，敲不開就撞。姜荼靡不想看到自已的奶奶，她害怕，就一直說要學習，叫奶奶不要進來。
“你能了？！躲在房間裡不出來？我看你是一輩子也別出來了。”奶奶就因此罵了起來，緊接著就撞門。
撞的門哐哐作響，在屋內迴盪，彷彿門外的是怪獸，不是自已的親奶奶。爸爸媽媽沒有聽到這一切，姜荼靡也不指望爸爸媽媽救自已了。
似乎沒有辦法。
她越來越不想讓奶奶開啟這個門，就把書桌推過來堵在門後面。
沒想到，奶奶找來她房間鑰匙，開啟門，把書桌推翻了，東西撒了一地。
奶奶看著書桌，氣喘吁吁，怒目圓睜，指著姜荼靡鼻子：“什麼意思，啊？還拿書桌堵著，生怕我進來吃了你是吧？死婆娘老子看你是在外面一個星期，學壞了啊是吧？！你爸媽不打你，我要打！”
姜荼靡看到奶奶就這樣衝進來，還用這種字眼罵自已，不等奶奶打到自已，她崩潰的扯自已頭髮。奶奶在這時踩著她散落一地的書，扯著她的手，咬牙切齒擰她的肉，掐住她的骨頭，推出去又扯回來……
姜荼靡不明白，怎麼會這樣。她掙扎要跑出去，可是她無法從奶奶手裡掙脫。她終於大聲哭出來，嘶吼一聲：“不要拉我！”
保持沉默的爸媽終於意識到什麼，跑下樓來看。奶奶放開手，推她在地上。
媽媽才到房間，奶奶就搶先一步：“我喊她吃飯，她就吼我，鎖著個門，我這裡是為她好是吧？她拿書桌堵門不讓我進來……我是她奶奶啊？我又不是她敵人！我一進來她，就不得了了啊你們這個祖宗……她又扯自已頭髮又鬼喊辣叫，還兇過來打我一個老人！你們這個娃娃好好教育一下子了，以後怕殺人放火哦……”
姜荼靡聽著這一切，她說不出什麼，只雙眼含淚，看著媽媽：“不是這樣……是她，不讓……”
她嗚咽著說，卻說不清楚。媽媽明白自已的孩子不可能是奶奶說的那樣，只是抱了抱姜荼靡，撿起地上兩本書，就拉著奶奶走了，留下一個複雜的眼神。
姜荼靡感覺到自已也許真的不應該在那裡上學，也許不應該堅持什麼所謂的未來。
爸爸拉起姜荼靡：“不要哭，你奶奶什麼都不瞭解，你只要說想在哪裡讀，好好讀，我就讓你去！”
姜荼靡顫抖著，點了點頭。爸爸把書撿起來，放好，輕輕拉上門，叫姜荼靡好好休息，走了。
聽完爸爸的話，姜荼靡不再矛盾，她相爸爸。
她想解釋剛剛發生的一切，卻覺得沒必要了。
這是姜荼靡的難言之隱，她現在什麼都說不出口。躺在床上，她睡不著。
外面剛剛下過雨，現在逼近傍晚，天空放晴，光線闖過層層烏雲，照射到姜荼靡房間裡。
她冷靜下來，望向窗外——她想去外面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