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盛拿起宣紙看了看,字倒是寫的不錯,七個人,一個不差。

總共二十一貫一文錢。

冬盛表面一副淡定,心裡卻樂開了花。

出來一趟,還有人給自已送錢,天底下這麼好的事上哪兒找。

這真是缺什麼來什麼。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至於演唱,隨便搞兩首,又沒說唱多標準。

“梅郎君,請開始你的表演吧!”

李俊在一旁催促起來。

冬盛收好宣紙,起身拍了拍衣袖,對著一旁緊張害怕,卻又無可奈何的環兒問道:“環兒,琵琶會用吧?”

環兒只能點點頭,她沒想到,出來買些東西,能遇見這麼多風波。

事情發展成這樣,已經不是她能處理得了的,畢竟身份只是一丫鬟,只能聽從冬盛的選擇。

因為臺下的吵鬧,臺上演出早已停止,四位藝人美女只能大眼瞪小眼,注視著臺下發生的一切。

冬盛帶著環兒,來到臺上,從懷中摸出四十文錢,依次給四位藝人分了十文。

“幾位阿姐,不好意思,能否借臺子和琵琶一用?”

四位藝人也爽快,乾脆利落地退出,對於她們來說,客人怎麼要求,那就怎麼做。

冬盛將琵琶交給環兒,見她有些緊張,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寬慰道:“放心,一切有我,你待會看我眼色行事,我給你眨眼,你就開始演奏,彈你會的就行。”

環兒點點頭,右手握住琵琶頭,左手抱著著面板,橫抱琵琶於懷中,跪坐舞臺中央。

纖細手指輕輕劃過琴絃,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每日提著食盒的小丫鬟,而是久經舞臺,沉著冷靜的歌姬。

冬盛欣慰一笑,輕咳一聲。

清朗的聲音緩緩而出。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絃。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

唱到此處,冬盛回頭給了環兒一個眼神。

環兒此刻雙眼有些呆滯,她五歲進入教坊,也算見過各種詞曲,聽過各種唱曲。

她能聽懂冬盛唱曲中含義,卻沒聽過這首曲,也從未聽過這種唱曲方式。

見環兒沒有反應,冬盛輕咳一聲。

聽到咳嗽,環兒這才反應過來,手指連忙撥動琴絃。

沒有彈奏任何一首她學過的曲子,而是根據冬盛的聲調,臨時編奏,讓琴聲更加符合曲子。

對於環兒來說,學習十多年樂器,有著無數經驗,這並不算什麼。

冬盛回頭,繼續唱著這首白居易所作的《琵琶行》

對於這首歌,他根本不用百度,前世在ktv可是練了一遍又一遍,早就滾瓜爛熟。

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么。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

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

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

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樑買茶去。

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

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

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

住近湓江地低溼,黃蘆苦竹繞宅生。

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

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

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

悽悽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溼。

一曲唱完。

環兒抱著琵琶,身軀有些顫抖,手指緊緊扣住琴絃。

四位藝人早已是梨花帶雨,曲中胡姬,或許如同倒影。

學子們目光呆滯,愣在原地。

李俊此刻也傻了,他實在沒想到,這個乞丐居然真的會唱曲,還唱的如此與眾不同。

原本想狠狠羞辱一番,沒想到讓偷雞不成蝕把米,讓這個該死的乞丐裝到了。

冬盛可不管那麼多,對著簽字畫押的一群人道:“明日記得把錢送到葉府,若是明日午時見不到錢,咱們衙門見!”

說罷,拉著環兒大步離去。

也不怕這些人不給錢,畢竟有簽字畫押,況且自已有理,縣令還是自已岳父,這些人想矇混過去,也得掂量掂量。

出了閣樓,穿過街道,來到石橋,冬盛放開環兒繃緊的小手,聲音溫柔說道:“想哭就哭出來吧。”

環兒抬起頭,淚水佈滿眼眶,卻沒有流出。

她看了看四周,只是搖了搖頭。

冬盛嘆息一聲,或許,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身為女子,她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三從四德。

難道真的只有生死離別之時,才能不在乎一切。

一個人如果太過壓抑情緒,可能會造成心理疾病。

思考片刻,冬盛快步走下石橋,來到街上,仰天長嘯一聲。

這一嗓子,將所有人吸引,目光紛紛投射過來。

環兒呆呆地望著冬盛,不明所以。

冬盛雙手高舉,對過往人群大叫。

“各位老丈阿翁,郎君娘子,阿姐阿兄!”

“全體目光向我看齊!”

“來來來,都向我看齊,我宣佈個事!”

“我,就是個,傻*”

人群最後面,環兒看著冬盛,淚流滿面。

也許是冬盛的叫喊聲蓋過她的哭泣聲,沒有人注意到她。

哭著哭著,她笑了。

笑的讓人有些心疼。

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找到了自已的歸屬。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夕陽西下,遠處的湖面一片金光。

河流散落的船隻熙熙攘攘。

微風吹動,岸邊無數柳枝隨風飄揚。

也許,這個時代沒有前世的高樓,沒有前世的燈紅酒綠。

但它從來不缺少風景與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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