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軒從褲兜裡摸出一根香菸點燃,表情平靜,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當年東星幫搶奪港島南區的地盤時,可不是像現在這般通情達理,知道給人留條退路,日後還能相見的道理。”
“我聽說,那時候東星幫可是狠得很,把原本南區那些場子的老大們都趕盡殺絕,連他們的家人也不放過。”
“剛才駱先生你也說了,忠信義合併洪興社,拿下了灣仔的地盤,那是合乎江湖規矩的舉動。”
說到這兒,鍾軒看見駱駝的臉色已經有些變掛,於是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接著問:“你現在卻跟我提這樣的要求,就不覺得臉上發燙嗎?”
“鍾小子,你竟敢羞辱我家老大!”
還沒等駱駝回應,他身邊的烏鴉立刻用左手重重拍了一下碩大的餐桌,瞬間桌面的酒菜都被震得飛了起來。
熱湯灑滿了桌子,烏鴉隨手朝桌上一撈,一把沾滿湯汁的砍刀已被他緊緊握住。
面對這一幕,鍾軒的目光掠過一片狼藉的餐桌,手指輕輕彈掉菸頭上的灰燼,語氣平緩地說:“駱先生今日宴請,莫非要以此來挫我的顏面?”
“鍾先生……”
駱駝趕緊起身,剛開了兩個字,就被鍾軒直接打斷:“無需解釋,我只需你的‘是’或‘否’。”
聽到這話,駱駝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內心也有些憤慨。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不便多言,只能沉默地站立一旁。
“要是我說‘是’呢?”
烏鴉大步上前,手持砍刀刀背,猛地往桌子上一拍,兩件茶盞瞬間破碎,滿臉囂張地吼道:“給你面子,那你就是忠信義的老大;不給你面子,你就連街頭的小混混都不如。”
“如果不是連浩龍被反黑組幹掉了,憑你這年紀輕輕的,哪有資格出來裝老大?”
鍾軒臉色未變,只是轉過身去,輕聲問道:“我現在要教訓他,不知道駱先生是否同意?”
“沒意見!”
駱駝臉色鐵青,走到了牆角,做出一副旁觀的姿態。本想透過這次會面調解兩家社團的矛盾,卻被烏鴉這樣一鬧,局勢瞬間變得劍拔弩張,這讓駱駝心頭憋了一口氣。
因此,他並未出面制止烏鴉,反而打算借鍾軒之手好好教訓一下烏鴉。
“你要教訓我?”
烏鴉瞥了一眼駱駝,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但很快消失不見,提著砍刀徑直走向鍾軒,口中叫囂:“今天我就要看看到底是誰有那個……”
然而他話音未落,頭頂便是一陣涼意襲來,一把手槍已抵在他的腦門上。
這冰冷的觸感讓他確定無疑,這把手槍並非假貨,同時也讓他心底莫名升起一陣寒意。
“你說我要教訓誰?”
鍾軒握著手槍,雙眼平靜地盯著烏鴉,淡淡地問道。
“誤會了!誤會了!”
烏鴉立刻鬆手,任由砍刀落地,然後慢慢舉起雙手,有些緊張地道:“剛才我只是自作主張,跟你開了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在江湖爭鬥中,為了儘量避免雙方人員傷亡,歷來都以冷兵器械鬥為主。手槍這類武器,即便各大社團都有儲備,也不會輕易亮出來,以免給香港警察留下把柄。
但如果對方真的動了殺機,掏出手槍那一刻,即使是再厲害的雙花紅棍,也只能暫時迴避鋒芒。
而烏鴉的武功並不突出,在面對這種情況時,低頭服軟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別放在心上?”
鍾軒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手槍依然抵著烏鴉的腦門,淡笑著問:“假如我告訴你,我對此非常介意,你打算如何應對?”
“當然是按照江湖規矩辦,擺酒席給您賠禮道歉。”
這時,站在牆角的駱駝走了過來,插話道:“無論您是要打、要罰,還是提出了任何條件,只要能讓烏鴉活命,我們都願意照辦。”
起初,他只是想借助鍾軒的力量給烏鴉一個深刻的教訓。如今教訓已達到預期效果,甚至烏鴉面臨生命危險,身為大佬的他自然要站出來撐腰。
“論江湖輩分,駱先生比我還高兩輩。既然您已經這樣說,我自然不能駁您的面子。”
鍾軒握著手槍的右手仍未放下,但他轉過身來,微笑著說:“各大社團講和,無非就是割地賠款這兩條路數。”
“我早已接手洪興社在澳門的賭場,錢財方面肯定不缺,缺的就是地盤。”
“若東星幫真心想要講和,不妨把南區深水灣的地盤交給忠信義來管理,不知駱先生是否願意答應?”
實際上,他索要這片地盤有兩個目的:
其一,是為了探查駱駝的真實意圖。
其二,深水灣雖然包含了港島上著名的富人居住區,利潤並不豐厚,但由於地理位置與灣仔區相鄰,一旦將來東星幫有任何異動,忠信義都能依託深水灣的地盤佔據有利地形。
“想讓我們割讓地盤?”
駱駝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瞪著鍾軒,咬牙切齒地問道:“鍾先生因為這點小事就要這麼大胃口,就不怕撐破肚皮嗎?”
“灣仔的地盤和利潤,遠遠超過整個南區,你看我是不是已經被撐破肚皮了?”
面對駱駝的問題,鍾軒並未正面回應,而是反唇相譏。
“鍾先生別和我開玩笑!”
駱駝強抑怒火,對鍾軒說:“不管是索要金錢賠償,還是讓烏鴉跪地奉茶道歉,這些我現在都可以答應下來。”
“但是無論如何,東星幫都不可能答應割讓深水灣給忠信義來管理,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對於社團而言,金錢損失尚可承受,只要數額不至於太大。然而地盤卻是至關重要的——它是招兵買馬、賺取收入的基礎。
在香港任何一個社團裡,從來沒有哪個龍頭敢輕易答應割讓地盤給別人,因為那等於是在挖掘自家社團的根基。
也因此,駱駝此刻顯得異常堅決,說話的態度也變得強硬起來。
“讓烏鴉跪地奉茶道歉,這件事根本無需提,本就是他應當做的。”
鍾軒緩緩放低槍口,用手槍輕輕敲了敲烏鴉那傲慢的臉頰,隨後將手槍收回,說道:“如果東星幫不願意割讓地盤,那就賠款好了。我覺得一億港幣這個價碼很合理,不知駱先生能否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