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素馬不停蹄的託人找房子,想盡快把燙手的錢換成產業。

所以母女兩個大早起就出了門。

這京城的房價可不便宜。

曾經有位高官,花了三十年的時間才在京城有了一套自已的私人住宅。

正如白居易被人打趣的一樣:京城居,大不易。

一萬兩銀子拿在手裡好像是一筆鉅款。

可是要想在京城買一套有小樓帶花園的房子,最少就要去掉一半。

問題是,有了房還得有產。

有房無產,坐吃山空。

所以這一萬兩銀子,最多買個宅子,買處鋪面就花完了。

為了盡最大可能的盤活財,沈知素母女兩個簡直要跑斷了腿。

住宅要鬧中取靜,鋪面要鬧中取鬧。

錢卻只有那麼些個。

所以看了一半天的房,腿都累細了,也沒有定下來一處。

到了中午,沈知素提議請張屠夫吃飯。

看到王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她便勸說道:

“媽,這本地的事情還得是本地人來解決。”

“請張伯伯吃完飯給咱們介紹幾個靠譜的中人。”

“今天說什麼也得把房產定下來。”

為什麼這麼急?

還不是怕那錢長腿飛了。

王三娘心疼女兒,因此儘管面對張屠夫的時候還有一點遲疑,卻仍然答應了女兒。

於是母女兩個齊齊去請張屠夫。

張屠夫是個鰥夫,自已帶了個女兒生活。

他女兒不過五六歲,沈知素只用了一包糖,就說動張小妹扯著她爹一起去和“王姨母女”吃飯。

沈知素直接帶著一行人去了崔樓。

——她覺得她這算是投桃報李。

收了人家崔少東家的鉅款,反哺人家一二。

然而菜剛上,跑堂的夥計就笑容滿面的來報:

“哪位是沈記油爆的小娘子?”

“我們東翁知道你們來這裡吃飯,想來敬一杯。”

沈知素反應很快,立馬就說:

“我雖然姓沈,但是那油爆菜館以後卻不會再開。”

“請你家掌櫃的放心,沈記不再對崔樓造成威脅。”

夥計聽得連連點頭,面上笑容不變:

“這話,請對我們東翁說。”

說完,夥計閃開門口,就見從外面進來一個翩翩公子。

沈知素下意識的站起身,卻發現進來的這位她不認識。

——不是給錢的那位俊俏郎君!

難道那俊俏郎君是這位的家人?

“崔樓崔世一見過沈記少掌櫃。”

對方笑容可掬,手中端酒,侃侃而談:

“這一個多月,久仰沈記油爆大名,世一欽羨不已,以後還要請沈掌櫃多多指教。”

沈知素面上不顯,心裡卻驚疑不定。

怎麼這位崔少掌櫃,看上去並不知道他家人已經買斷“沈記油爆”經營權的事?

她不動聲色的端起酒杯回敬:

“好說好說,其實,從今天起,我們沈記卻是不再做油爆生意的了。”

崔世一其人面容生的俊秀,舉止優雅有禮,然而聽了她的話,卻失態到表情扭曲。

“不做油爆了?”他失聲道,“為何如此?”

沈知素心中疑惑更濃。

眼看這位崔樓的少東家如此作態,她心中隱隱感覺不太對勁。

——那個買下沈記油爆權的崔郎君,恐怕很有問題。

因此她輕笑一聲,意有所指的說:

“原因嘛,自然是隻有你們崔家人知道了。”

崔世一好容易收拾好面部表情,聽了她的話,卻是皺緊了眉頭。

“小娘子這話說的,崔某父母新去,又沒有兄弟叔伯和子侄,又該去問哪個?”

“在此之前,崔某可是和小娘子沒有絲毫來往。”

他以為這個沈記的少掌櫃,是在開玩笑。

沈知素就不吱聲了。

眼看對方明顯不知道那萬兩白銀的事,她就更不能說出來。

否則,就是給自已招禍。

崔世一見狀把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彬彬有禮的說:

“既然如此,那沈娘子要不要當本樓的教頭?”

“崔樓共有廚子六十人,崔某早就想為他們尋一個合適的大師傅,若沈娘子能來,一個月的月錢至少這個數。”

說完之後他伸出了一巴掌。

50兩?500兩?總不會是5000兩吧?

沈知素越聽越覺得不對。

進而開始心驚肉跳。

她沒有直接拒絕,只是口頭上說:“那我回去考慮考慮。”

崔世一就笑著離開了。

等他一走,沈知素就壓低嗓子跟母親說:

“媽,事兒不太對,咱們好像上了人家的套了。”

王三娘聽了她的話,不由自主就去看張屠夫。

張屠夫收到王三孃的眼神,卻是神色平靜的搖了搖頭。

“不必憂心,”他告訴王三娘,“該是你們的,就是你們。”

“崔家即便家大業大,但卻未必有膽量惹事。”

聽了他的話,王三娘和沈知素這才略微安心了些。

沈知素便咕噥:

“沒錢的時候想有錢,有錢了之後又怕別人知道……”

“還是快點找個固若金湯的宅子吧。”

她雖然自已嘀咕,但眼神卻頻頻看向張屠夫。

張屠夫就看了一眼王三娘,而後略帶沉吟的說:

“說到安全的大宅子,某家所在那條街上倒是有一處。”

“某家有位當鷹揚郎將的朋友,想要出手這座宅子。”

“若三娘子肯,某家下晌就帶二位去看那宅子。”

沈知素就拿眼不停的瞟母親。

誰知王三娘臉上不動聲色,聲音卻很是斬釘截鐵:

“宅子必定是我女兒的,我肯或是不肯,都無關緊要。”

沈知素聽了母親硬邦邦的話,不由的又看了一眼張屠夫。

卻驚訝的在張屠夫眼裡看到了一絲笑意。

“三娘子所言甚是,那不知沈小娘子又是什麼個章程?”

沈知素立即拍板:

“那就趕緊吃飯,吃完飯去看房。”

*

下午,張屠夫抱著張小妹,果然帶沈知素母女去了他家所在的街。

就在張屠夫肉鋪旁邊不遠,宅子不大不小剛剛好,六進帶院子和小花園,有井有池還有座小小的假山。

要價剛好五千兩。

王三娘還有些猶豫,沈知素直接就拍了板。

交易是和戶主直接進行的,過完戶就當下給母女兩個辦了戶籍。

等過完戶,那戶主才對全程跟進的張屠戶說:

“大將軍,末將所有產業處置完畢,這就要離京了。”

張屠戶不置可否,只擺了擺手。

沈知素悄悄一扯母親袖子,低聲問:“大將軍,嗯?”

王三娘一頓,而後才回答女兒的質問:

“忘了告訴你,張大哥本是驃騎大將軍,因為受到君王猜忌,才解甲歸田、大隱隱於市,當了個屠戶。”

沈知素吸了口氣:我的媽,你連這個都知道?

王三娘面對女兒揶揄的眼神,臉有些發紅。

張屠戶見諸事停當,於是便帶了女兒告辭,然而片刻後他又折返回來。

“三娘子,這是某家新收的一條土狗,送你看家護院,也祝賀你喬遷之喜。”

王三娘聽了,就想推辭。

還是沈知素大大方方接過來了栓狗繩:

“張伯伯,您這可算幫我們大忙了。”

“以後咱們就是鄰居,多走動走動。”

等送走張屠戶,王三娘不免埋怨女兒。

“他一個鰥夫帶女兒,外邊則道我是一個寡婦帶女兒,這瓜田李下的,你還讓我們多走動?”

回應她的,是女兒有力的擁抱。

“媽,穿越了,就是一次新生。”

“你不能因為一次遇人不淑,就看所有男人都是渣渣。”

鬆開王三娘,沈知素湊過去悄悄咬耳朵:

“媽,這處古代世界民風開放,沒有那麼封建。”

“你歲數又不大,談個戀愛怎麼了?”

“我看那位張屠戶看你的時候,眼睛拉絲,他絕對對你有意思!”

王三娘卻連連搖頭:“別說啦,媽下半輩子就守著你!”

“不管他有意思還是沒意思,我是不應的。”

*

又過了幾日,沈知素相中靠近皇城一座兩層樓的鋪面,依然是找張屠戶給牽的線。

原來那鋪面是宮裡一個大太監的產業,因要告老還鄉,卻是便宜了沈知素。

又虧得有做過大將軍的張屠戶從中撮合,才能越過眾多競爭對手,讓沈知素拔了頭籌。

至此,萬兩銀子花的乾乾淨淨。

沈知素和母親再三謝過張屠戶,這才鬆下氣來。

這幾天忙裡忙外顧不上做飯,她們都是在外面解決的。

現在諸事方定,沈知素就想著張羅一桌好菜,感謝張屠戶幫忙奔走之餘,順帶祝賀自家喬遷之喜。

聽到王三娘母女要請客,張屠戶也不推辭,直接約定第二天中午帶女兒來做客,就離開了。

到了第二天大早,沈知素開始處理食材,雞鴨魚肉樣樣齊備。

看時辰差不多了,沈知素就將鴨子掛進烤爐,其他幾個油爆菜也事先處理好了,就等開火炒菜。

然而,就在張屠戶帶女兒來做客的空檔,怪事發生了。

準備做油爆雙脆的沈知素,震驚到發現自家爐火熄滅了。

“怎麼回事?剛才著得挺旺的啊!”

看著暗下來的爐灶,沈知素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準備來端菜的王三娘走進寬敞的新廚房,發現女兒在發呆。

“怎麼了?”她摸了摸女兒的頭,“你不舒服嗎?”

沈知素回過頭來,擰眉指著爐灶說:

“我一分鐘前剛升好的火,現在就只剩餘燼了,真邪門!”

時間緊迫,她來不及多想,招呼王三娘幫著又起了一爐火。

然而,詭異的事情再度發生了。

紅彤彤的火焰,在沈知素將油爆鍋放上去的瞬間,肉眼可見的熄滅了。

“……”咬住嘴唇,少女臉色漸漸開始發白。

王三娘擔心的握住女兒的手:“有什麼問題嗎?你臉色這麼難看……”

沈知素微微發抖的回答:

“沒什麼,只是剛剛意識到,這個世界好像有天道!”

天道在監管著她!

王三娘心疼的摟住女兒:“素素,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咱們還是去外面吃吧。”

沈知素重重吐出一口氣,低聲回答:“也只能那樣了……”

結果,最終還是從外面買了一桌席面回來。

就只有烤鴨是自已做的。

好容易吃完飯,送走張屠戶父女,沈知素急匆匆返回了新廚房。

她再度鼓搗銀霜炭,很快便升起了火。

這一次,她沒碰油爆鐵鍋,而是往爐火上放了一口砂鍋。

砂鍋一般用來燉煮食物,但也可以做簡單油爆。

然而,鍋裡剛放上油,油還在刺啦作響,爐子裡火紅的炭火又瞬間變暗了。

這油爆菜,反正是做不成。

“嘶!”

沈知素倒吸了一大口冷氣。

“那個姓崔的俊俏郎君,到底是什麼來頭?”

“又或者,他,他還是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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