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雨太過纏綿,似愛人的私語,輕輕在耳畔留下最熱烈的吻。

愛人是什麼模樣的?他一時看不清,眼前有白茫茫的霧揮之不去。愛人青衫輕褪,脖頸潔白如玉,他感覺喉嚨燃起曖昧不明的火,燒遍了全身。在水霧氤氳間,他伸手去摸愛人的臉,一摸過去,卻摸了個空。剛才被親吻的地方也變得溼淋淋的,撲鼻而來的血腥氣息將他驚醒,他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已竟是站在橋索之上,身側皆是萬丈深淵。他摯愛的人啊,朝橋下縱身,黑色瞬間吞噬了他目所能及的最後一絲光明,而後他的意識也一絲絲被奪去。

整個皇城的太醫,除了幾個留在太醫院值守的,都被召去了淮王府。皇帝李景垣共有兄弟五名,留在錦州城的就只一個與他最親近的淮王李景逸。淮王長子名李和安,年二十有餘,是錦州城裡出了名的才子之一。錦州城的少女們,個個傾慕和安,和安亦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從不做那尋花問柳之事。李和安與李慎行一同長大,對李慎行而言,既是兄長,更是良友。故而李慎行一知道李和安出事,馬上將太醫都派去了淮王府。

淮王妃已經在床前哭暈了數次,後被下人扶去臥榻休息了。淮王面色鐵青,看太醫們換了一個又一個,給自已兒子身上紮了無數根銀針。

太醫院院判叫劉澍,剛給和安後腦的傷口換完藥,朝淮王拱手道:“多虧事發突然時,有高人用銀針封住了世子殿下的命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剛才下官已為世子用了最猛的藥,世子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他的造化。從高處摔下來,後腦裡積了瘀血,只要瘀血散了,世子就還有希望。”

屋外已然月明星稀。

淮王嘆了口氣,對一眾太醫說:“今日辛苦各位了,還請到側面雅間稍事歇息。”

劉澍短暫客氣後,就與同僚們隨下人出了屋,前腳剛進屋內關上門,家丁就嘩啦啦來了十來個,將屋子圍了個水洩不通。劉澍見狀,伸手理了理衣袖,朝門外朗聲道:“王爺放心,下官必然竭盡畢生醫術,醫治世子。”

“鄭凜你說,和安怎麼會這樣?”淮王壓抑著心中的五味雜陳,待太醫們都離開,才開口質問和安最親近的隨從。

鄭凜一臉悲傷地望著病榻上的和安,他沒想到,世子支開自已與其他隨從,竟然是因為起了輕生的念頭。和安本是與友人約好同去城東趙家的林園遊玩,方到林諳館外,和安就說突然想吃城西如意坊的桂花糖子,自已在林諳館等他們。春天桂花早就開謝了,偏如意坊坊主有一手獨門秘訣,採秋季桂花製成乾花,再入料製成桂花糖子。只有鄭凜不曾多想,就往城西去了。買完桂花糖子回來,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他走到青陽大街上,就聽得熙熙攘攘的人群說,有人跳樓自盡了。鄭凜心中一緊,揣好桂花糖子就往林諳館奔去。擠進人群一看,躺在血泊之中生死未卜的,可不就是自家世子和安。

鄭凜將所知的一一說出,他不知道淮王聽進去了幾分。

“世子最近可有什麼反常之處?”淮王凝神,追問道。

“並無不妥,前日趙家公子邀約世子,世子也是爽朗答應。”鄭凜道。

淮王嘆了口氣,起身道:“罷了,這些事情,都等世子醒來再追究吧。”

尋常商戶,若是在大門口出了命案,沒有被官府查封關門大吉已經是幸運至極,哪兒有如同林諳館這般,大門常開人來人往的呢?城中權貴出事,林諳館外卻比往日更熱鬧了些許,數人圍在林諳館之外,幾乎堵得青陽大街水洩不通。

馬車在這裡寸步難行,車伕掀開車簾,對車內的年輕人說:“公子,前面人裡裡外外圍了好幾重,車過不去。”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那我走過去就好了,勞煩蘇伯您了。”

車伕應了一聲,待男子下車後,便調轉馬頭,達達地走遠了。男子踩著馬蹄走遠的聲音緩緩走著,等他走到林諳館外,就只聽得人群嘈雜的聲音了。

“這隻鳥從昨天黃昏就落在這裡,這都一夜了,叫個不停……”

男子抬頭往眾人目光所及之處望去,不禁看得一愣。一隻渾身瓷白如雪的孔雀竟亭亭立在林諳館頂樓的屋簷之上。白孔雀頭顱高昂,雙目盯著一個方向一動也不動,尾羽長長地拖在地面,似乎下方的喧鬧與它無關。

男子不禁駐足,側耳聽旁人說的話。

“這白孔雀的羽毛真好看,若是做成髮釵頭鳳,那必然是價值連城啊!”

“也不知這畜生在這裡幹什麼……”

“你膽大,你倒爬上去捉下來啊!”

“不能傷它,這鳥是靈獸啊!”

鬧聲重重,聽得男子眉頭微皺,正欲離去,身旁一個女子的聲音不偏不倚地卻飄進他的耳中:“這些人類,真是愚蠢。這白孔雀落在屋頂,聲聲皆是悲鳴,時間、位置和聲音無一例外的說明,他肯定認識昨天墜樓那富家公子。”

一個清冽的男聲輕輕一笑:“那按照木姚的意思,要查清楚和安世子為何墜樓,得從這白孔雀查起?”

男子聽得心頭一驚,左顧右盼,卻不見得身旁有談論這話的男女,心中難免懷疑自已是精神恍惚,竟產生幻覺了。

男子搖了搖頭,揉了揉又開始犯疼的額角,離了人群,朝淮王府的方向走去。他離開後,玉玦方從林諳館側面出來,將袖中的木姚放出來:“切不可讓凡人察覺你我並非同類。”

木姚朝玉玦吐了吐舌頭:“你怎麼不帶小石頭來。”

玉玦說:“那人又喚他,有要事相托。”

聽得此話,木姚嘴巴一撅,別過臉就化作青煙鑽進玉玦袖中。

男子約步行了一刻鐘,才到了淮王府門口,王府大門緊閉,連看門的家丁也一個也未看見,他只得上前敲門:“有人嗎?城北蘇家蘇辭求見淮王尊上。”

叩門未有人應答,蘇辭只得繼續。近日城東趙家正在自家林園裡舉辦詩酒會,他與和安本是相約昨日一同前往。蘇辭自個兒在趙家等了一天,也不見和安身影,直聽些酸詩聽得耳朵都膩了。待人群散了,蘇辭還在園子外等著,等到夜色悄然將至,下人勸了又勸,才不得已離去。蘇辭披星戴月回到蘇府,方才聽聞李和安之事,他起身就要到淮王府去,卻被蘇母攔下,說宮中御醫已去了一屋子,他去也不過徒添麻煩。

此刻淮王府閉門不見客,家中定然已經亂成一鍋粥。想到此處,蘇辭不禁將叩門的手收了回來,正欲離去,卻聽得府內腳步匆匆,倏忽大門吱呀一聲開啟,淮王神色匆匆,從府內奪門而出,完全忽視站在門口的蘇辭,家僕備了車,淮王卻嫌車慢,將馬解下,揚塵而去。蘇辭看得愣了一愣,才有淮王府的人出來迎他:“今日天剛矇矇亮,世子忽然開始說胡話,繼而發了燒熱,熱若不退,就怕把世子燒糊塗了。滿屋子的太醫束手無策,劉太醫讓趕緊去找昨日給世子紮了關鍵一針的高人。幸而昨日有人認出那位公子,原是林諳館的二當家玉夭公子,方才王爺已親自去請了。”

蘇辭只聽得前半段話,腦子就嗡地一聲響,前幾日還與自已談笑風生的好友,如今怎麼就……想到此處,蘇辭亦顧不得禮儀尊卑了,跨步就往李和安的院子奔去。

玉夭一向淺眠,睡夢恍惚間,聽見有人躡手躡腳地爬上了自已的臥榻,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那人的臂膀,雙眸睜開,昏暗的月色之下,李慎行的臉印刻在他的碧色雙眸裡,他扯了一半被褥,將李慎行裹進來:“太子殿下深夜來此,必然有命於我。”

春寒料峭,李慎行在被窩裡微微顫抖:“當年時瀾你救我一命,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報答這份恩情,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不讓你離開……”

玉夭當初確實在危急關頭將李慎行從誰都未曾見過的霽海海蛇的攻擊之下救出,但是,此情此景,突然提起多年前的舊事,玉夭知道,李慎行此時的眉峰定然已經扭成了一團。

“太子殿下應該不是來時瀾敘舊的。”

李慎行舒了一口氣:“我想你去救救和安哥哥。”

玉夭摸了摸李慎行的臉:“太子殿下所言,時瀾義不容辭。”

李慎行吸了吸鼻子,嗓音也啞了下去:“這是最後一次,我為了凡俗之人求你。”

玉夭輕笑一聲:“只要太子殿下下次不要再偷偷摸摸翻牆出宮,像個小賊一般就好,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宮。”

所以淮王還未到青陽大街,玉夭已經在路口攔住了淮王的馬:“林諳館玉夭拜見淮王殿下。”

李和安的高熱,燒得他雙頰緋紅,劉澍正給他灌著退燒的湯藥。玉夭走到床前,來不及與他人說明緣由,就伸手去把李和安的脈,劉澍只得側身給他讓開一個位置。

淮王忙問:“玉公子,犬子病情如何?”

玉夭凝神片刻,問道:“令公子的脈,確實是世間難得一見,也難怪各位太醫束手無策。”

劉澍聽聞此言,詫異地望著玉夭,一旁的太醫正欲開口反駁玉夭,劉澍就問道:“願聞其詳。”

玉夭說:“世子脈象雖弱,但亦可察覺其中端倪,微弱之下,其脈往來流利,如盤走珠,乃是滑脈。”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怔住了,鄭凜反應最快,生怕淮王一怒之下殺了這口不擇言的年輕人,忙說:“世子脈象微弱,又如何察覺到強有力的喜脈?更何況,世子乃是男兒!”

玉夭說:“是了,這也是為什麼滿屋子的御醫在此,淮王殿下還要請我來此問診了。”

淮王直直盯著玉夭的臉,此人不動聲色,說這一番話,竟絲毫不避諱。玉夭察覺到淮王的目光,淡淡地說:“玉夭受人所託,必然治好和安世子。當下我且用藥施針,將燒熱退下,而後再查明,為何男子竟也暗結珠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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