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把孩子送人
看著焦躁走個不停的柳禮，蔣天生一把把他按住
“你不要再走了，走得我腦殼疼”
“剛剛聽孩子那麼洪亮的哭聲，孩子一定健健康康的，我媽也沒叫人，母子一定平安的，等她們把孩子收拾好了，肯定會抱出來的，你著什麼急嘛！”
“你不懂，我父母早亡，我結婚又晚，孩子要得不易”
蔣天生無奈地看著柳禮說道：“好好好，知道你擔心孩子，我也幫你催催”
蔣天生伸手剛要敲裡屋門，門從裡面開啟了，自已的媳婦抱著孩子走了出來
立馬上前急切地關心起自已的媳婦，“媳婦第一次接生累著沒啊！”
看著自已丈夫關心的眼神望著自已，柳桂花白了他一眼，心裡卻甜甜的
嬌嗔地說道：“又不是我生孩子，我累著啥了，我就打打下手，接生主要還是媽在做”
“受累的是孕婦，生孩子都是從鬼門關轉一圈回來的，不容易”柳貴花斜眼看了一眼在蔣天生身後亂跳的柳禮提醒道
“是是，老婆說的是，以後咱就生一個，咱不多生”蔣天生連連點頭應道
柳貴花無語的看著自已丈夫，一臉的無奈，低聲道：“你這個呆子，我說的又不是你”
“知道你倆剛新婚不久，但能不能等會兒再秀恩愛，先讓我看看孩子啊！”
柳禮在蔣天生後面左右來回跳轉，想要看看孩子，可蔣天生高大的身型，把柳桂花和孩子擋地嚴嚴實實的，這倆人還說上了話，把柳禮急的不行
蔣天生老臉一紅，連忙讓出了位置，同時又收穫了柳桂花的一記白眼，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在旁邊不好意思地對自已媳婦嘿嘿笑了兩聲
“恭喜，是個姑娘，七斤六兩，身體健康，母女平安”柳桂花對柳禮道喜道
柳禮臉上洋溢地笑臉，上揚的嘴角迅速沉了下去，似乎剛剛激動人不是他本人一樣。
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看見這個孩子，一連三個姑娘，讓他對自已婚姻產生的懷疑，懷疑自已是不是娶錯了人？是不是妻子周琴只能生女孩？還是自已只能生女孩？
這是要讓我老柳家絕後啊！
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來，柳桂花連忙哄了起來，並未注意到旁邊柳禮川式變臉，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寒冷風透過窗欞呼呼地往裡灌
“我先把孩子抱進去了，這風這麼大，孩子受不了”
蔣天生看著柳桂花懷裡小小的孩子，伸手轉動著柳桂花的身子，把她往裡屋裡送，“對對對，你快把孩子抱進去吧！這鬼天氣你和剛剛出生孩子怎麼受得了嘛”
直到蔣天生關上裡屋的門，柳禮一句話都沒有說
“想不到剛剛生出來的小孩這麼小一隻，這麼可愛，以後我的孩子也定會這麼可愛的”蔣天生感慨道，眼中閃爍著期待和幸福的光芒，似乎看到了不久的將來，自已和柳桂花孩子模樣
然而，柳禮卻沒有像蔣天生那樣興奮和激動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不帶一絲情緒地說道：“那給你要不要？”
蔣天生一下從興奮變得懵逼，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柳禮，彷彿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你說什麼？”他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柳禮又重複了一句：“我說給你要不要？”
蔣天生感到一陣憤怒和失望湧上心頭，他大聲質問道：“你在搞什麼？你之前那麼期待這個孩子的降臨，現在居然要把她送人，為什麼？你腦子被外面大風攪成糊了嗎？”
柳禮沒有立即回答，他低下頭，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彷彿在掙扎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需要的是個兒子，不是姑娘。”他說道。
裡屋，周琴已經停止了哭泣，看見柳桂花抱著哇哇大哭孩子回來了，心疼地伸出雙手，想要接過孩子
“孩子到媽媽這兒來”
張嬸見狀，連忙往旁邊移了移身子，方便自已兒媳婦把孩子給周琴
周琴接過孩子，輕輕地拍著孩子的身子，雙眼柔情的看著懷裡的孩子，孩子好似感受到了濃濃溫暖的愛意，哭聲逐漸的小了下去，最後安靜睡了過去
突然外面傳來了蔣天生的咆哮的聲音，聽到柳禮要送掉孩子，周琴情緒再次失控，淚流不止
柳桂花瞪大了雙眼，看向自已的婆婆，滿眼的不可置信，這剛生下的孩子，就因為是姑娘就要送人，這世上還有這樣禽獸不如的人
張嬸此時也憤怒不已，看見周琴落淚的樣子，再次心疼起眼前的這個閨女
“柳禮真不是個人”柳桂花憤憤地說道
“你剛剛落淚是不是知道他會想要送孩子”張嬸伸手抱住了周琴，把她擁在懷裡
周琴點了點頭，哽咽道：“他之前已經送掉一個了，我的二女兒出生才一個月，就被他送人”
靠在張嬸的肩上嗚嗚地哭出了聲
柳桂花看到此情景，大罵柳禮畜生，這真不是個東西，不負責任的爛人，豬狗不如的人，直言周琴的嫁錯了人。
張嬸一個眼刀射了過來，示意她看看懷裡的落淚的周琴，不要再往她心窩子扎刀了
柳桂花看懂了自已婆婆眼裡的意思，趕緊捂住了自已的嘴，悻悻地點點頭，手動閉麥
“當時二女兒秀兒我就不同意他送人，可那時家裡窮，負擔不起罰款，他想要兒子，這個念頭就在他心中生根發芽，日日夜夜在我耳邊唸叨。”
“村上那殺千刀的李大壯還給他出主意，要把孩子送到外縣一對夫婦，我怎能放心我那幼小的孩子落入不明底細的家庭，遭受可能的虐待？每每念及此，淚水便無聲滑落，我無法想象她將要面臨的悲慘命運。”
“我堅決反對將孩子送人，直到有一天，我目睹他輕輕摩挲著孩子的頸項。那一刻，我如墜冰窖，冷汗涔涔。他察覺到我的目光，匆匆收回了手，但我知道，他已經無法容忍那個孩子了。”
“最終，我選擇了妥協，但提出了一個要求：必須在親戚中尋找合適的家庭。只有這樣，我才能確保時常見到我的孩子，瞭解她是否平安喜樂。否則，我決不會再為他生孩子。”
“他最後拗不過我，找了他自已的親姐姐，把孩子過繼了他自已親姐姐撫養”
“我可憐的孩子啊！”周琴緊緊抱住張嬸，淚水如泉湧而出
柳桂花滿眼的心疼望著周琴，她此刻才明白，周琴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這對她的打擊何其沉重
再次在心裡痛罵起柳禮不是個東西，連狗都不如的東西，把他和狗連在一起，都是在侮辱狗，咒罵他一輩子也生不出兒子
張嬸子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之前那個孩子並不是她接生的，她當時有事回了孃家一段時間，回來時就看見周琴的肚子已經下去了，孩子卻不見蹤跡
那時柳禮和周琴情緒都很低落，她以為是孩子夭折了，就沒敢詢問這件事，怕惹得他們傷心
卻沒想到孩子是被送人了，如果知道，她一定會想辦法阻止解決這件事的發生，她很能明白，一個被親身父母拋棄後，那生不如死的生活
張嬸子抱著周琴輕聲安慰道：“放心吧！孩子不會被送走的，孩子不會被送走的”
“我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就不會讓他把孩子送走的，我到時候會跟柳氏長輩說這件事，他們不會允許柳氏子孫流落在外事情發生的，他們會好好管教柳禮的，養孩子這件事，到時候柳氏族裡也會幫襯著，你受苦了”
周琴在張嬸的懷抱中放聲大哭，彷彿終於找到了依靠。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援和安慰。
堂屋，聽到柳禮的話，蔣天生瞪大了雙眼，他感到一陣憤怒和不解湧上心頭
“姑娘就不是你孩子了嗎？”他大聲問道
“就因為她是個姑娘你就不要她了，你生她下來，卻不要她，你還是一個人嗎？你作為男人的擔當呢？被狗吃了嗎？”
一手拎起柳禮的衣領，與柳禮的眼睛對視，眼裡冷冽的目光似是要穿透柳禮的眼睛看看他的腦子是不是真的被狗吃了
柳禮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大聲說道：“她是我的孩子！要不是情勢所迫，我怎麼可能不要她？”
雙手用力打掉了蔣天生的的手，憤怒又哀嚎地叫道：“可是，蔣大哥，你也知道這是農村，沒有兒子是不行的，你知道村上的李明德吧？
他連著生了四個閨女，他老婆為了生孩子難產大出血死了，他身子那麼咳，現在到處找媒人為他介紹物件，想要再娶一個老婆
就他家那樣，生了四個閨女，家裡的鍋都被計生那幫畜生拿走了，現在窮的叮噹響，為什麼現在還想娶個老婆？
就是為了想要生個兒子！
可為什麼一定要生兒子，那是因為他被欺負怕了啊！被欺負怕了啊！
他大伯家的二兒子要建房子，自已家的宅基地大兒子結婚已經用了，就把主意打到了李明德的頭上，都沒有通知他李明德，就讓村裡直接就把他家的宅基地劃到了自家的兒子頭上
三年前，他在外地賺了錢，回老家想要建房子，去村裡申請宅基地的時候，才發現自家的宅基地被他大伯家佔了
他氣不過就去村裡理論，村裡直接說他沒兒子，不需要建房子，建房子沒什麼用，也沒有什麼人繼承，這是什麼狗屁話，那宅基地是他家的，他是單獨的立戶，可他家的東西，就因為他沒有兒子村裡直接給他大伯家
他氣不過想要去上訪，結果直接被族中長輩帶人給攔了下來，把他捆起扔回了家，還派人看著他，禁止他外出了
直接跟他明說，他沒有兒子，他百年之後是他大伯的兒子的孫子給他端盆磕頭，宅基地給他大伯兒子是應該的，女兒以後都是要嫁人的，是屬於別人的人，事情那麼定了，鬧也沒有用，規矩向來如此，你只要遵守就行。
後來他大伯看見他家有什麼好東西就直接往自已家拿，美名其曰是給他孫子為他送終的報酬，氣得他大病了一場，命都差點丟了，身子一下子就衰弱了下去，整天咳得不行”
蔣天生聽著柳禮的話，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沉重，這樣的事情，在農村並不少見，就算他族裡三十幾年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只是現在政府在宣傳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樣，這樣的事情才算少了一些
可少並不代表沒有，越是貧窮的地方，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機率越大，思想越是愚昧無知
柳氏家族的長輩並不開明，甚至有些愚昧固執，他明白柳禮的處境和難處
柳禮五服內的平輩有三個堂兄，一個堂姐，一個親姐姐，大堂兄柳文生了五個孩子，其中兩個是兒子，三個是閨女，二堂兄柳信生了兩個兒子，三堂兄柳忠生了一兒一女，堂姐柳葉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親姐姐柳煙生了三個兒子，只有他還沒有兒子
他知道柳禮是害怕李明德的事情會發生在他自已的身上
但他仍然無法接受柳禮要把孩子送人的原因和決定
“我不是不要孩子，我也想要啊！”
柳禮繼續說道，“可我家這情況還養得起姑娘嗎？你看看我家，就三間房，那狗日的木工還欺負我，廚房的窗欞都沒給我做。”
他苦澀地笑了笑，眼中閃爍著無奈的光芒，彷彿承載了所有的困頓與掙扎
“你看，我這兒還有什麼能罰的？”他自嘲的笑笑，抬頭示意蔣天生看看四周，堂屋一張四方桌，四條長板凳，廚房一個水缸，用石頭壘砌的簡易灶臺，一個菜鍋，一個燒水的鍋，幾個籃子，一把菜刀，並無其他東西
他無助地問道，聲音中透露著深深的痛苦和無奈，“我只是個普通的人，沒有多大的文化，沒有什麼大本事，我應該如何應對這一切？”
蔣天生默默看著他，感受到了柳禮那份沉甸甸的痛苦和絕望。他深吸一口氣，溫和地說：“我明白你的難處，我也理解你的感受。但生活就是這樣，有時候，我們必須面對現實的殘酷。”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娶了弟妹，有了自已的家庭，這就是你的責任。養育孩子是你的義務，你是家中的頂樑柱，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柳禮聽著，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他知道蔣天生說的是對的，他應該為了家庭和孩子承擔起責任。然而，現實的重壓讓他感到無法承受。
他突然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絕望的光芒，大聲說道：“我不想成為李明德那樣的人！我不想被人欺負！”
“我就想要個兒子，我就是想要個兒子，我有錯嗎？我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