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裡。

蒼穹如墨,星月黯淡,這一方偌大的府邸雖然燈火通明,氣氛卻格外壓抑,彷彿烏雲罩頂,山雨欲來。

傅燕綏等人在臥室內不停徘徊,他看著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出來,心就像是破了洞的草船,止不住地往下沉。

采苓站在牆角啜泣,手掌用力拍打自已的腦門,懊悔的自言自語,“都怪你!都怪你!沒有保護好公主,嗚嗚嗚——”

院子外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偷看著,隨即使了個眼色,悄悄溜出將軍府。

她們不知道,自已早被蘇寒派來的暗衛盯住,一舉一動皆暴露在傅燕綏的眼皮子底下。

傅燕綏蹙眉雙手攥緊,自責懊惱多種情緒交織心頭,“娘,都怪我放鬆了警惕,沒考慮周全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他預料到遲早有一天會刀兵相見,卻沒想到來得這般快。

自以為將其他方面安排得面面俱到,實則忽視了最為親近之人,也高估皇帝的耐心以至於上巳節便開始下手。

老夫人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是我們大意了。若不公主,受傷的可是我這把老骨頭了。”

女醫師還在為東方伊湄處理傷口。

記得半個時辰前,傅燕綏抱著東方伊湄衝進將軍府,並立即差人請來府裡女醫師。

她身後的衣物已經被鮮血滲透,沾染到傅燕綏的手上。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幾乎令人窒息,彷彿整個空間都被染上了一層死亡的陰影。

女醫師懷疑公主是否傷到了動脈,準備剪開公主的衣服,誰知傅燕綏緊抱著她動都不動,似被魘住了一般,直到老夫人在後面喊了一聲他才恍然驚醒。

然後小心翼翼地放下懷中人兒,並讓到了旁邊讓女醫師拿剪刀小心翼翼剪開她的衣衫。

隨著衣物的剝離,傷口的情況逐漸暴露出來——那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露出的傷口接近三寸,鮮血仍在汩汩流出,染紅了乾淨的床單。

一番檢查後,經驗豐富的女醫師發現,幸好動脈沒有受傷。

傅燕綏聽到彙報後,臉色並沒有好看多少,喉結輕滾,溢位微啞的聲音:“可有傷及心脈?”

青燈悠悠,光暈模糊,女醫師一雙素手在東方伊湄的肩背上游走,輕柔而小心,每摸一下血就咕湧地流出。

傅燕綏驀然抿緊了薄唇,五指僵硬地壓在帷幔上,輕縮的指尖隱隱透出某種衝動,像極了隱忍不發的雄獅。

“將軍,傷口有些大怕是要縫針,你將這絲帕放在公主嘴裡,以防她咬傷自已。”

女醫師邊說邊遞上一塊疊好的帕子,傅燕綏接過卻遲遲未用。

“把拿針來。”女醫師迅速清理掉血汙,然後拿著消毒好的針朝從傷口側面出手,接著又招呼幾個侍女,“你們把公主的手腳壓住,不要讓她亂動,否則要吃更多的苦頭。”

“讓我來!”“采苓來!”

傅燕雲和采苓急切的聲音撞在一起,又一同快速上前按住東方伊湄的手腳。

傅燕綏撩起袍擺直接坐到了榻邊,然後把東方伊湄的身子輕輕挪到懷裡箍好,把手腕讓她咬著。

女醫師話不多說,手起針落直直扎進了東方伊湄嬌嫩的皮肉裡,一陣劇烈的疼痛生生喚醒了零星的意識,她不受控制地掙扎起來,艱難地睜開眼睛。

傅燕綏怕她咬不到自已,又把手腕往她嘴裡送了送,很快就被咬得鮮血淋漓,他卻像是感覺不到,床帳暗影下神情看得不清。

“哥!你的手!”傅燕雲看著哥哥被咬破的手腕驚呼。

“不用管我。”

又半個時辰過去,足足縫了十幾針。

女醫師的手法相當麻利,沒過多久就開始收尾,一旁的醫侍及時遞上一個藥瓶,那是件精緻的寬口青瓷罐子,裡面盛滿了濃稠的褐色軟膏,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

她取了一定量的軟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東方伊湄的傷口周圍,確保覆蓋全面。

待藥膏晾乾充分吸收後,她細心地纏繞上新的繃帶,力度適中,既保證不會弄疼東方伊湄,又能有效地固定傷口。

“將軍,傷口處理好了,您可以把公主側著身放下,或者讓她俯著躺下。”

傅燕綏像是沒有聽見,只靜靜凝視著那張過分蒼白的小臉,緊緊抱著過了半晌才出聲。

“公主傷勢如何?”

女醫師垂首沉聲答道:“回將軍,公主所受的並非是致命傷,但由於拖了太久失血過多,且公主體質較弱,恐怕要好好養上一陣子,傷口易裂也不能做劇烈運動。”

“那大概何時能醒?”

“這不太好說……”

女醫師面露猶豫,稍後又補充道,“不過公主年輕,好生修養,等遲些時候喝了藥或也許就醒了。”

傅燕綏眼眸輕微地晃了晃,未再多問些什麼,寬袖一揚,女醫師便自覺退下去了。

老夫人見狀起身,越過桃木屏風低聲道:“燕綏,你也累了一天了,衣裳上皆是血跡,先去洗漱歇息吧。”

“娘,公主便拜託你們多照看了。”

沉默了許久的傅燕綏出聲,將東方伊湄輕柔地放在床上,緊接著那具挺拔的身軀就踩著細碎光點走了出來,長身立於屋外的蘇寒面前冷然如山。

“一刻鐘後到書房來。”

極輕極淡的數個字,蘇寒卻從中聽出了以往不曾有過的冷峻,“是,將軍。”

傅燕綏轉身便投進了無邊黑夜之中,臉色明顯也不太好看。

他快速洗漱換上乾淨衣裳,頭髮未乾透就坐到書房裡,“說吧,結果。”

那聲音清冷如寒霜,蘇寒站直的身子不禁一顫,“那為首的黑衣人兄弟正嚴加審問,但此人口頭緊,目前還未問出什麼。”

感受到上方傳來的犀利眼神,接著道:“但屬下檢視刺客屍體,發現了不少屍體胸口處皆有一處蛇紋的刺青,那刺青與南疆一帶的民族圖騰極為相似。”

“南疆?你將圖騰臨摹一份傳信給吳遼,命他私下派人在南疆查查,切記不要暴露。”

“還有明日把幾具沒有刺青的屍體扔到大理寺門前,告訴大理寺卿本將軍遇刺受傷,讓他立案查探。順便再向陛下告假,我有傷在身不便上朝。”

傅燕綏揉了揉眉心,聲音疲憊微啞,“行了就到這,今日你也辛苦回去歇著吧。”

“屬下告退。”

——

次日一早。

床上的人兒還在昏睡,嬌小的身軀陷在被衾裡,只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顯得孱弱無比。

傅燕綏告了假來到屋裡靜靜坐著,一貫意氣風發的背影顯得蕭索落寞。

腦海裡全是她為燕雲擋劍時毅然的眼神,到底是他失策大意了才害她受此重傷。

他俯身握住她纖細的手指,沉聲低語道:“是我錯了,公主。先前你與我坦白,我說,不喜歡你,心中甚至還懷疑你。如今看來都是謬誤,無論是哪一樣。”

東方伊湄雙目緊閉,回應他只有風吹過樹梢的呼呼聲,還有推門發出的吱呀聲。

采苓眼角紅得像個兔子,捧了藥碗碎步而入,輕放於床頭的茶几上,磕出十分微弱的聲響,生怕驚擾到東方伊湄的修養。

“將軍,公主的藥煎好了,我來伺候她喝藥。”

“給我吧。”

傅燕綏自然而然的接過藥碗,碗裡中藥熬得黑糊糊的,苦澀的氣味直鑽進鼻子。

采苓瞧見床上相擁的兩人,傅燕綏眉眼溫柔全然沒有平日的嚴肅,親手喂東方伊湄喝藥,還體貼入微吹了吹才放入她的口中。

她不禁熱淚盈眶,暗想公主和將軍真是鶼鰈情深,公主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呆愣時,傅燕綏突然直直冷眼瞧了過來,她猛的一驚,意識到自已冒犯主子,連忙低下頭出去了。

關門的時候不經意瞥到一眼,只看見喂進東方伊湄嘴裡的藥,從嘴角悉數流出,傅燕綏也不惱沒有不耐煩,輕輕擦拭著她的嘴角不斷重複一遍遍這樣的動作。

關上門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打從心底裡為公主感到高興,要公主現在醒來那就更好了。

只是東方伊湄的情況不太好,牙關咬得緊緊的,大半藥汁都順著唇角流到了枕頭上,傅燕綏便將她的頭微仰,又比以往更溫柔地輕聲哄著,希望她能聽見隻言片語乖乖喝藥。

“公主,伊湄,湄兒,把藥喝下去,快快好起來吧,我們都很擔心你啊。”

說完,傅燕綏又餵了一小勺,然後用手仰起她的頭合上她的牙關,她似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和殷切的期盼,貝齒微張,喉嚨吞嚥黑褐色的藥汁。

他眉心舒展開來,立刻又餵了口藥進去,這下藥汁全都落入了她腹中。

東方伊湄繼續沉睡著,對外界感知微弱,似是有種要睡到天荒地老的感覺。

將軍府地牢昏暗陰森,明明是暖烘烘的春天卻察覺不到半分暖意,踏入這片黑暗的人,只覺得一股刺骨陰寒從腳底升起。

越往裡走越充斥著黴溼的氣息和鐵鏽的味道,牆角的苔蘚在微弱的光線中若隱若現。

傅燕綏眼神冷漠,不緊不慢看著手中刑訊用的小刀,刀上的血跡在昏黃的火把光芒看得模糊。

他目光如炬,淡漠掃視過排列整齊的三個囚籠,每個囚籠裡都關押著一名傷痕累累的黑衣人,他們無力的或坐或躺,在等待著他們命運最終的審判。

傅燕綏走到中間,漫不經心抬手指了指為首的黑衣人,侍衛瞬間心領神會粗暴的將他拎出來綁到刑架上。

他冷冷地看著面前驕傲不遜的黑衣人,像看個死人一樣開口問道:“說吧,你們是什麼人?誰派來的?”

黑衣人抬起頭,一雙眼睛閃爍著狡黠,嘴角不屑地笑起來,“傅將軍,不是很能耐嗎?自已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氣氛降至冰點,傅燕綏拿起手裡的小刀,輕輕敲打著刑架,發出“嘟,嘟,嘟……”規律而沉悶的迴響。

傅燕綏眉頭一皺,語氣更加冰冷玩笑道:“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如實回答,或許能得個好死法。”

話音未落,手起刀落快狠準插入黑衣人小腿,又握住刀柄在肉快慢接替的剜動。

“嘶!啊——”

黑衣人痛苦得青筋暴起放聲哀嚎,髮絲被汗水浸溼一綹一綹黏在額頭。

“說,還是不說。”

黑衣人吐出口血沫,“呸!傅狗,你休想!”

他轉身吩咐旁邊的侍衛:“準備鐵水和烙鐵。”

片刻,侍衛端來了滾燙的鐵水和燒得通紅的烙鐵,傅燕綏頷首挑眉,“倒鐵水。”

侍衛會意將炙熱的鐵水倒入方才的傷口,黑衣人開始劇烈抖動身體發顫。隨著時間的推移,地牢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空氣中瀰漫著焦糊的味道。

“我說!我說!”鐵水的燙和冷卻變硬後磨蹭的痛,都讓他難以忍受。

“南疆人可真是好毅力,堅持了這麼久不過本將軍也不是吃素。”

“你們背後是誰指使?目的是什麼?”他的話語像冰冷的刀鋒,直戳要害,“你們南疆的同夥還有多少?藏在哪裡?”

“我們是南疆大王子的人,王子說與姜國位高權重之人做了筆交易,派我們前來配合完成任務,就是刺殺傅將軍你。”

黑衣人喘了口氣,接著說:“來姜國的南疆人除了我們還有一夥人,但我們平日都是飛鴿傳書聯絡,或去指定地點集合,並不知道他們所在的具體位置。”

傅燕綏站起身揮手,侍衛又將黑衣人抬回囚籠裡,“剩下兩個人,你們接著審,核實他們說法是否一致。”

他轉身拾階而上來到地面,溫暖的陽光照射下才有了回到人間的實感。

蘇寒恰好迎面而來,拱手行禮,“見過將軍,屬下有要事稟告。”

“書房說。”

——

“將軍,那日遇襲偷溜出去傳遞情報的細作查清了,負責外院灑掃的婢女是五皇子的人,那日暗衛親眼見到她進了青里巷的一家小院。”

“後查明是五皇子以府中管家身份買下的院子,但日常院子靜悄悄的並未人氣。”

蘇寒如實稟告完,就聽見一聲冷哼。

傅燕綏眼眸微抬眼神犀利,沉聲道:“哼,如今皇帝年老不中用了,五皇子狂妄自大,對皇位狼貪虎視。先前拉攏將軍府不成,如今定憋著更大的壞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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