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上校坐在高大的臺子上,就這樣看著臺下走過的那些士兵。他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用手扶住額頭,對一旁的副官說:“給我拿杯水來。”

副官狠狠地揮起了鞭子,打在僕人們的身上:“水呢?快拿水來,你們這些奴才。喲,這麼燙的水也能喝,好吧,給我,誰叫你拿開水的,啊,冷水,聽不懂嗎?”

馬丁上校很不耐煩的看著一旁的副官,然後轉頭看向臺下。“下一組。”馬丁上校對臺下喊道。又一隊穿著不整齊軍裝計程車兵從臺下走過。他們的長官努力地在馬上用鞭子把士兵們聚齊,並對他們喊道。“立定。”

“你們有什麼功勞?”副官照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念道,“拉帕爾馬之荒地與公用地,經三週之英勇作戰,由漢杜拉營從農民之手上奪回,並重新分給地主和教會。”他一下子就勃然大怒道:“這算什麼功勞?土地什麼時候到農民手中去了,哼!打了三週,有那麼多被佔領的土地嗎?”

那位上尉畢恭畢敬地回答:“大人,以前反動的加的斯議會曾經頒佈過一條法令,在敵軍入侵過程中被佔領或解散的一切教會、世俗及公共土地均為國家所有,那些農民就趁著這個機會把那些地給佔了。一部分土地被私人買了回來,剩下的就被那些窮鬼長期無條件使用。他們可真是窮瘋了,我們的戰士過去的時候,還被一個瘋了的侏儒咬傷了。奧蒂斯,過來,讓大人們看看你被咬壞的胳膊。”

那個叫奧蒂斯的年輕戰士急忙走了過來,他的手腕上纏著一塊白布。看見馬丁上校,他行了一個禮:“上校大人,拉帕爾馬的人都像是瘋了一樣,我去的時候,他們都哇哇大叫,拼命的把農具抱著,我費了老大勁兒都沒能拉開。各種地契也都被他們燒了,地主們一直站在那裡爭論,說這塊地是自家的。見鬼,總共就四萬畝地,地主老爺們非要說他們的地加起來有十萬畝。最見鬼的是,山裡面還有游擊隊,他們教唆農民武裝起來和我們作對,我這傷就是被一個游擊隊員砍的。”

馬丁上校喝了一口水,結果差點被嗆到,於是發出了嗯嗯的聲音。奧蒂斯誤以為是馬丁上校讓他繼續說下去,補充道:“先前我們是不知道山裡面有游擊隊的,假如可以的話,在得到獎賞之後,我們漢杜拉營的每個人可以去攻打他們,打敗他們之後......”這個年輕的戰士停住了,顯然他編不下去了。

副官想從站臺上跳下來打他,結果摔了一跤,他一邊爬起來,一邊破口大罵:“想要獎賞,沒門!先前那麼多英勇的隊伍都沒能得到獎勵,你以為你這樣能行嗎?我們要獎賞的,是效忠國王的、具有偉大信仰的、無堅不摧的戰士,在那些頑固的、反動的、弱小的敵人面前受的傷,你怎麼還好意思來我們這請求獎賞。快滾!”

這位上尉帶著他的隊伍灰溜溜的走了,馬丁上校又打了一個哈欠:“下一組。”接著一群羊走了上來,走在最後面的幾隻羊還散發出烤肉的香味。

馬丁上校不由得眼前一亮。“把隊伍後面的羊調到前面來。”副官喊了半天,覺得挺累的,但又不敢違抗上校的命令,只好附在他耳邊小聲提醒。上校於是揮手示意把那幾只羊拖到看臺後面去烤熟。過了不一會就聞到了富有阿爾科孔的烤熟的肉的香氣。

“你們有什麼功勞?”副官翻到冊子的下一頁,高聲唸到:“莫斯托列聖友團之附屬,履行公民之納稅義務,無畏叛軍新法,向被取消的宗教裁判所繳納稅款,抵制農作物流通,為我卡斯蒂利亞陸軍捐款。”他想都沒想就把冊子給合上了,心平氣和地對領頭的羊說:“公民,繳納什一稅是每個卡斯蒂利亞人的義務,無論是在敵軍入侵還是叛軍席捲半島時,都應該向教會納稅。別的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我們也沒有必要向你們賜予國王的獎賞。”

“可是,叛軍沒收了我們的農作物,國王可以在體恤我們這些幫助了他的窮苦人的份上,能拜託上校大人給予一些賠償嗎?我們盡心盡力地為王室捐獻物資,幫助國王鎮壓叛軍,還公開反抗他們,這樣的話,為什麼不能得到獎賞呢?”領頭的羊提出了請求。

副官居高臨下地看著它說:“你的意思,沒有你們,我們就會失敗?國王是戰無不勝的,國王的軍隊無堅不摧!就算全世界的敵人攻打國王,國王的軍隊也永遠不會失敗!”想了想,副官又問:

“別急嘛,叛軍頒佈的新法可不止這幾條。我問你,你們曾經發布過非宗教類的書籍嗎?”

所有的羊都低著頭回答他說:“沒有。”這時候第一份烤羊肉端了上來,副官諂媚地端到馬丁上校的面前,接著又拿著鞭子對著領頭的胖羊說:

“你們中有紅脖國家的羊嗎?”他得到了零星的答覆。領頭的羊如臨大敵般捂住了其中一隻年輕的羊的嘴,並虔誠地親吻了一下自己胸前的十字架,“長官大人,這些羊發糊塗了,我向上帝發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但這並不能有力的阻止副官,因為他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叛軍曾經宣佈紅脖農奴為我卡斯蒂利亞公民,這是叛逆行為,你們必定跟叛軍有所勾結,不然為什麼他們宣佈這條法律?憲兵,來,快把他們趕走。”

識相的羊急急忙忙地走了,而落在後面的則被拖到了看臺的後面。不一會兒香氣更濃了。

副官非常滿意地用乾淨的白手帕擦拭了羊肉,再用專門的銀質筷子把它們夾到嘴裡。他認為用索爾特的鴨油煮過的羊肉不如穆爾西亞海鹽醃過的,不過他是管理後勤的官員,知道叛軍已經佔領了洛爾卡,從帕爾馬駛來的船隻已經改道薩貢託了。“不過別的還好,”他想,“王宮裡的那幫老爺們召開了專門的會議,撥了不少糧食下來,等檢閱完這批討錢的窮鬼,再把他們往戰場上一送,我就可以帶著這筆錢,換上難民的衣服,回到我在蘇哈爾的鄉下去。”他又想,“最好上校大人也在第一場戰鬥中得到解脫,那這些黃的白的可都是我一個人的了。”

此時又一隊士兵站在了臺下。他們的指揮官騎著一匹灰褐色帶斑點的馬,他們的旗手揮舞著一面綠色的旗子,士兵們都沒有穿鞋子,他們的刀鞘磨出了很深的痕跡,很疲憊地排成四排。副官乾脆什麼也不說,他看見馬丁上校一直都在吃羊肉,便乾脆一直坐在那裡,在這期間有一個士兵突然跳了出來,大聲地呵斥臺上的老爺們:

“打倒奸臣,消除暴政!納賽爾萬歲!萬歲!”他說出第一句的時候就被虎視眈眈的憲兵一擁而上抓住了,由於沒有及時捂住他的嘴巴,後面他所高喊的話讓憲兵們不得不放手。士兵見憲兵們不妨礙自己,於是繼續大喊:“打倒暴政,納賽爾萬歲!”當他說前一句的時候,憲兵們就會想辦法用繩子捆住他的嘴巴;當他說後一句的時候,憲兵們就會迅速退下。副官冷靜地觀察著憲兵們的動作,其中一個違規在士兵大喊萬歲時使用繩子的憲兵被他閃電一樣的手槍打中了。大概是這個士兵太激動了,喊到最後他撲通一下地栽倒在了地上。這下子憲兵們才敢用繩子將他捆起來,幾乎在同一時刻,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納賽爾萬歲!”

這回,憲兵們齊刷刷退出去很遠,他們換好的鋥亮的皮鞋已經快要磨壞了。

“這回是誰?”副官一下子站了起來,一邊揉著坐太久而導致痠痛的膝蓋,一邊詢問道。這次倒是沒有人站出來,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誰也不敢說話。副官從頭到尾的打量一下人群,最終指著其中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說:“上帝保佑,就是你。馬丁上校大人,麻煩您請他站出來。”馬丁上校倒是不持有任何反對的態度,他點了點頭,示意那個人站出來。得到許可的副官立刻用更大的聲音命令跑來跑去正在維持秩序的兩個憲兵:

“哈維爾,米格爾,把這個人給我抓起來。”兩個憲兵很重視的執行了這道命令,牢牢地用另一根繩子把這個士兵綁了起來。這個一臉無辜計程車兵慌亂的解釋說:“聖經上說,‘聖潔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職責。’我不會說任何一句詆譭國王的話,從小到大,我一直......我發誓,保持堅定和絕對的忠誠,如有違背,願讓黑暗奪走我的靈魂。”

副官其實也沒有任何證據,他轉身坐下,挺直了上身,向著臺下的許多士兵問道:“親愛的戰士們,你們聽到他說的反對國王的話了嗎?”

一個胖乎乎的、長著一對小眼睛的矮個子士兵證實道:“是的,他剛剛一直都在小聲說要推翻統治,說了一千遍、一萬遍哩!還有,他以前參加過游擊隊,這次,肯定是叛軍讓他來傳播謠言的。他跟起先被抓的人都是來自加列戈地區的人,他們,他們一定都是叛軍裡的頭目。”

伴隨著其他人紛紛附和他的觀點,副官喜笑顏開,“你們這兩個塞多留,作惡多端,今天終於繩之以法。給剛才提供線索的額瑞拉,一人獎賞十個銅比索。戰士們啊,卡斯蒂利亞的未來全靠你們了。”說完這句話,他才意識到這一類激勵戰士們的話不應該由他來說,於是他謙卑地低下頭,在馬丁上校的耳邊說:“上校大人,我口才拙劣,這些體面的官話,還是應該由您來說。”

馬丁上校有些惱怒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責怪他這麼晚才想起,不過接下來他就坐在椅子上,發表了一通高談闊論:“諸位,古老的國家不能沒有希望,眾所周知,卡斯蒂利亞是一個驕傲的國家,可是近幾十年來,叛軍和其他國家的軍隊連番進攻我們,我們已沒有活路,活路之外已沒有生機,除戰鬥之外已沒有選擇。我們的上帝時時刻刻的庇護,我們的祖先辛辛苦苦開創的基業,不能被這些叛亂者給毀壞了啊。真正的勇士不會退縮,真正的榮譽不容褻瀆,真正的危機時分已經到來,真正的戰鬥需要打響。那麼,卡斯蒂利亞的子民啊,拿起武器戰鬥吧!上帝與你們同在!”

凜冽寒風中計程車兵齊聲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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