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玄衣問命

“世間之人皆盼命玄於天。”

青衣男子緩緩念道,男子是蒙院裡教書的先生,此刻他的身前坐著一群小孩,正等著他解釋書中這句話的意思。

“何為命?人生而有命,為天授之,年少得志亦或是中途窘迫,冥冥之中皆有命數。”

男子解釋道,他很喜歡為這些小孩傳道解惑,享受他們崇拜的目光。

“何為玄?玄易之理,變幻無窮,可晴空萬里又忽而大雨連綿,未定之事,皆在一念之間。”

“命玄者,皆為天命異數者,跳出命數,玄之又玄。”

男子在蒙院裡教書多年,這書中的內容他早已爛熟於心。

“命玄者可引天威玄火滅世,又能祈求青穹滄水湮城,御金鋒利劍遨遊天地間,踏淨土行數萬萬步,於荒夜中生青木白花,逆轉陰陽。”

男子自信念道,可他只是一名教書的先生,並非命玄者,若是真有學生較真問起,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書中文字究竟是何意義。

“先生,這天命異數是何意思?”

一名小男孩站了起來,男孩一臉純真,眼睛直直盯著眼前的教書先生,。

“這天命異數,指的是天地間的異類,不可用尋常之理去想他。”

教書先生看了一眼站起來的小男孩,這是他家的孩子,沒想到對方這時候來拆臺!

“林辰,有什麼事,回家再問,不要打擾其他小可學習。”

教書先生咳了一聲,示意林辰坐下。

“那我們該如何成為命玄者,成為這世間的異類呢?”

林辰沒有坐下,他心裡憋著一股氣,這教書先生是他的親父,名為芳語,他在家多次詢問芳語該如何成為命玄者,對方總是避而不談。

“自玄火問世,文明有記載以來,成為命玄者是五行輕語之地眾生的目標,一旦成為命玄者,便可超脫凡俗,掌控命運。”

芳語看著林辰,這小子今天純心和他過不去,他只是小集裡的教書先生,哪裡懂這些?若是懂,還會在這小地方教書麼?

“可命玄之路充滿劫難,多數人無機緣奇遇,一生都找不到命門所在,終究淪為平庸。”

芳語心裡已經想好了回家怎麼打林辰,可此時他還是要解答對方的問題。

“不為命數所困的命玄者少之又少,但不乏一些人精通玄易之理,可窺探命數,能為困頓者解惑,為清貧者求財,眾生稱之為玄衣。”

芳語轉移話題,命玄者他沒見過,可玄衣他倒是見過不少,玄衣可為人占卜問命,判斷吉凶。

“玄衣居無定所,雲遊四方,不求名利,不為錢財,只圖功德圓滿,以消去命玄之門上的劫數,好開啟命玄之路。”

這便是成為命玄者的一個方法!至於有沒有效,芳語不知道,他只需要給出答案,答案是不是真的,這些小孩可沒辦法驗證!

“玄衣?”

林辰懵懵懂懂,玄衣的名頭他在小集裡經常聽那些長輩提起,他一直想見識一下,可小集只是止水部族最小的聚集地,玄衣很少來到這裡,至少他記事起還未見過。

止水部族境內,偏僻山間,一條細碎青石鋪成的小路曲折蔓延,這意味著山的更深處有人居住,只是道路狹小,料想山的另一側也不是什麼繁華富貴之地。

一名老者拄著拐慢慢悠悠的走著,天空上命光就像一顆燃燒的金色火球,照耀萬物,也炙烤眾生,好在老者帶著一個殘破斗笠,擋住了些許命光,否則當下這炎熱的命光可以讓他嚴重脫水。

老者不知在命光下走了多久,一身灰衣已溼漉漉的,而衣服背部那一白一暗的陰陽圖,也早已被汗水打溼。

老者望了一眼小路的盡頭,能看到的只有十多步高的樹木,想來這落腳處還有些許距離,抬起手來,將額頭的汗水擦去,這才繼續向前走去。

青石小道被命光炙烤的滾燙,老者行走在上面更覺得燙腳,想走的快些,可拄著拐的佝僂的身體已是力不從心了。

遠處飄來樹葉的清香,這是青蜜樹葉獨有的香味,清純中帶有一絲香甜。

老者佝僂的身子抬起,蒼老黝黑的臉上滿是皺紋,一雙只有眼白的眼睛在不斷抖動,也不知老者是否能看清那樹下圓形石碑上的兩個止水部族文字,碧落。

五行輕語之地,疆域遼闊,萬族林立,芸芸眾生在此生存繁衍,有小到只有數百人的部族偏安一隅,也有萬年妖獸在此佔山為王,可論勢力論根基,五行部族是這片土地的主宰,這執掌天威玄火的止水部族便是其一,而在止水部族,只有最小的勢力範圍,小集,才用這種圓形石碑劃分邊界。

石碑背後還有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正在小睡,命光燥熱,可這裡剛好被青蜜樹的陰影蓋著,加上有石碑遮擋,山野間偶爾還有山風襲來,倒也可以睡的愜意。

“微末是淨土部族玄衣,雲遊至此,可否討得一抔水喝?”

人生而微末,這是玄衣自謙,老者朝著石碑行了一禮,言語不快不慢,身體卻是停在原地,不敢跨越石碑所在的界限一步。

“什麼?淨土部族?”

石碑後的男子被這聲音吵醒,猛地跳起,警惕的掃視周圍,這可是止水部族境內,哪裡來的淨土部族?

“微末是淨土部族玄衣,隨心雲遊至此,並無惡意。”

玄衣老者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言語依舊風輕雲淡,只是多安慰了一句,部族之間,武裝者不被允許過境,這個約束沒辦法約束命玄者,因為邊境線漫長難以防備,命玄者身具命玄,天賦異能,可以輕而易舉的翻山越嶺,跨越邊境。

玄衣可以不受此限制,原因是玄衣雖然通曉玄易之理,卻沒有開啟命玄,本身並沒有什麼戰鬥能力,但這荒山野嶺,守碑的男子突然聽到有異族來訪,驚訝也是在所難免。

“玄衣?”

石碑後的男子探出一個腦袋,朝老者望去,看到這說話的是一名佝僂老者後,守碑的男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玄衣,我們碧落小集好久沒有玄衣來了…”

守碑者是個中年男子,面板黝黑,臉頰紅彤彤的,一雙小眼睛格外有神,守碑者說這話時,已經在打量著老者,他的職責就是守著進小集的路口,若有什麼危險,他還要提前警示小集裡的族人。

“玄衣看我這面相,今年運氣如何?”

老者穿的衣服有陰陽圖,再看老者的眼睛只有眼白在不斷抖動,應該是受劫難折磨,才會弱視眼瞎,而老者自稱淨土部族來人,兩個部族言語不通,可這老者卻會說止水部族言語,玄衣雲遊四方,會不同部族的言語也算正常。

綜合判斷下來,老者的話,守碑者心裡已經信了七八分,不過二者素未謀面,謹慎一些總沒錯。

“未曾相識,不敢妄言。”

老者緩緩開口,心中卻嘆了一口氣,這玄易之理,最怕因果,若是解了這守碑者的心中疑惑,老者也要為這守碑者以後的行為負一份因果,倒不是老者吝嗇言語,他常年漂泊,居無定所,現在的身體已經羸弱不堪,猶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化塵歸土,實在不敢再沾惹這無謂的因果。

“我這還有一些水,你拿去喝了吧…”

守碑者手中長凌緊握,這長凌末端是銳利的金屬,比守碑者還高的長杆用的是青桐木,青桐木厚重結實,厚重的手感傳來,守碑者也安心了一些,這才解開腰上的水壺,用長凌的末端挑著水壺送了過去。

老者也不在意守碑者這種方式,接過水壺後,將壺內的水一飲而盡,老者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接著說道:“杯水之恩,當還一報。”

玄衣老者看向守碑者,守碑者對他施恩,哪怕只是半壺水,也算有恩於他,二者有了因果,玄衣老者這才能看到守碑者身上的命數。

“施主天庭蒙灰,有黑紋從額頭蔓延至眼角,恐怕會有滅頂之災。”

玄衣老者眼角皺紋擠在一塊,沒想到這守碑者竟是這個命數,這半壺水的因果只怕也會要了他的命。

“滅頂之災?”

守碑者聽到這話,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這命光正燥熱,他卻覺得有一股寒氣從後背直襲頭頂,令他全身顫慄。

“玄易中,額頭是天庭所在,而天庭又是命主所在之處,施主黑紋從天庭蔓延至眼角,眼睛可藏萬物,上可通天,下可看黃泉焦土,這黑紋是災禍,災禍從天庭命主至眼角,恐怕這滅頂之災不只是施主一身之禍。”

玄衣老者解釋,畢竟這玄易之理並不是誰都懂得,玄易中,額頭所在之處就是天庭,而眉宇中間就是命主所在,這裡主宰著人的命運。

“你這算的不準!我自幼孤苦,親父生母早已身死燈滅,何來的不是一身之禍?”

守碑者聽到玄衣老者這話如釋重負,這明顯是算錯了,普通人若是聽到自已有滅頂之災,命不久矣,哪個願意相信?

“可否讓老朽通行,小集中有何隱患也說不定。”

玄衣老者沒有和守碑者爭執,這玄易之理,從來是不爭的,既然是未發生的,那就是可能改變的,老者本想一走了之,可這橫禍著實太大,他也不忍心這樣棄之不顧。

“快請快請。”

守碑者心有餘悸,也顧不上謹慎了,幾步就到了玄衣老者身前,他要攙扶著老者向小集裡走去,可剛上手,守碑者就發現老者的身體異常輕盈,好像沒有重量一樣,可他卻沒辦法將對方抬起,著實怪異。

“老朽已經命比紙薄了,可過往牽扯了太多的因果,尋常人是攙扶不動老朽的,施主還是讓我自個兒慢慢走吧。”

玄衣老者彷彿看穿了守碑者的心思,不等對方問,就先解釋了起來,只是老者再沒了之前的風輕雲淡,此時他眉頭緊鎖,哪怕他雲遊四方二十個輪迴,也從未像現在這般憂慮過。

這守碑者要遇到的禍事,必然會牽扯眾多人,而老者這身體,卻不能揹負過多的因果了,老者想到自已遊歷五行,就為了開啟命玄,從此脫離凡俗,可要到終了,始終差那麼一絲機緣,如今遇到這事,他只怕再也回不到故土了。

守碑者聽了老者的說辭,內心憂慮,還是領著玄衣老者進了小集,這是一處峽谷,一條河流將這峽谷隔成了兩半,小集裡的人就在河流的兩邊安家。

現在命光當正,屬於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族人一般要回家進食。

“玄衣來我們碧落小集啦!族親們快來快來!快來迎接玄衣!”

守碑者大聲喊道,這一喊,半個小集的人都聽到了,碧落小集並不大,就一千多人,加起來也就兩百多家,因為地處峽谷,所以各家離的近,時值命光當正,多數人這時都在家,臨近的族人還會湊在一起進食,分享著今天的收穫。

“玄衣?我最近感覺很不順,去山林中狩獵,老是一無所獲,上次還摔斷了腿,我得去問問玄衣有什麼辦法可以改運。”

聽到有玄衣來訪,黃土庭院中,一老者急忙起身,卻是撞到了身前的石桌,原本未痊癒的腿被這一撞更是生疼。

“你看,就是這麼不順!”

老者指了指自已受傷的右腿,示意其他族人看一下自已運氣有多不好,可他身邊這些族人哪裡顧得上這些,趕忙跑回家去,原本庭院內有十多名族人,現在就剩下腿腳不便的老者在原地大罵。

“快,帶上我們家小可,去問問玄衣,我們家小可有沒機會開啟命玄?”

“我們家世代勞作,命玄者不指望了,若是能去青芒山據點謀個行商跑腿的活就好了…”

“你這也太沒出息了,要我說,真要有前程得去據點裡當個束衛,那地方有法陣保護,不怕野獸襲擊,閒時保衛據點,還有機會去獵殺妖獸,那待遇可好了…”

“那太危險了,去山林狩獵,遇到猛獸都可能回不來,何況妖獸?我可不會讓自家小可去做這事…”

止水族人結伴而行,都拉著各自家的小可,要讓這玄衣看看面相,畢竟玄衣可以預知未來,讓他們提早知道以後的事情。

無論好壞,凡事心裡也有個底,若是自家小可以後前途非凡,那都可以提前樂好久。

這小可是何意呢?在止水部族中,小可是族人年幼時的說法,意味著族人雖小,卻有無限可能。

可若是有無限可能,又何須玄衣問命?

生活在小集裡的止水族人,是不會在這種時候糾結這個問題的,若不快一點,說不定玄衣就不再幫他們窺探命數了!

“玄衣,怎麼樣?小集裡可有什麼禍事?”

守碑者看著族親從各處往自已這邊奔來,那模樣別提多有幹勁了,哪裡有一點大災之前的不祥之兆?

“老朽還未看到…”

玄衣老者停在原地,回答的有些吃力,這峽谷雖不是什麼靈秀之地,但四周植被茂密,加上正當芽季,萬物復甦之季,這山上的植物也嫩綠的很。

芽季,天上的命光重新出現,河流上的冰層也已融化,各處一片生機勃勃之象,而那些向他趕來的族人,雖還看不清他們具體的樣貌,不過這行進速度和精神氣,卻是看不出一點異常。

“我就說看錯了嘛…”

守碑者如釋重負,不過這話一出,他自覺失言,就不再說了,他雖然不想聽到滅頂之災這類不吉利的話,但守碑者還是想讓玄衣替他再算算接下來的命數,啥時候能安身立命,結個良緣…

玄衣老者沒有接話,這樣的人他見過太多了,趨利避害本就是人的天性,眾生厭惡危險,一心想著此生非凡,榮華富貴,卻不曾想福禍相依,這因果報應。

尋常人並非看不透,只是執迷不悟罷了。

“玄衣,幫我看看我們家小可,他可聰慧了,出生三月不到,便可行走言語,這青書上的字呀,先生一教,他就認得…”

一對穿著黃麻衣的夫婦,跑到了玄衣老者面前,這身打扮,是碧落小集的族人尋常的著裝,麻衣結實,可防毒蟲叮咬,又能透氣,最適合勞作時穿著。

這一路奔跑,二者還來不及緩口氣,就將此行來意說了出來。

二者言語間,將一名瘦弱小可推了出來,小男孩雖然瘦弱,臉部卻是乾淨白皙,不像他們父母那般褐黃,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盯著玄衣老者。

小男孩一路被他們父母拉著跑,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他父母硬生生的推到玄衣老者面前來。

男孩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害怕的是聽到不好的話,這命可就被定死了,期待的是,他也想知道以後自已會成為一個怎樣的族人。

前些天,男孩的生母還在唸叨:“若是有玄衣來就好了,定讓他看看我們家小可未來能如何,我們家小可這般聰慧,說不定以後能鎮守一方呢…”

這次好不容易盼到有玄衣來了,自家生母連飯都來不及吃,就讓他揣著兩張大餅,一路跑來這裡。

“小可拜見尊上,還請尊上為我問命。”

男孩怯生生說道,言語間將懷裡的兩塊大餅遞了出去。

“尊上雲遊四方,應當未進食,還請尊上笑納。”

男孩不敢抬頭,只希望玄衣老者收了這大餅。

“老朽還未身具命玄,這一聲尊上可不敢當,不過這一路行走,的確還未進食,只是這命光當照,還是尋個乘涼的地方再說吧。”

玄衣老者沒有拒絕,這一趟來,估摸著是走不成了,索性就看開一些。

“連家你們這一對可真是好福氣,這玄衣剛進小集,就被你們帶走了,這小集裡第一個玄衣問命的,定是你們了!”

守碑者調侃道,他也還沒吃飯呢,可不見得有這待遇,有族人趕著給他送吃的,看來還是要學些的本立竿見影的本事才好。

守碑這活,若是小集平安無事,也不見得誰念著好,若是出了事,他第一個要被問責,若不是要還小集族親們的恩情,他才不會做這吃力不討好的活呢。

玄衣老者被帶到了一座黃色建築前,小集的房子大多由青桐木構造而成,青桐木本身結實厚重,用來建築,可以抵擋多數野獸,這連家的房子也不例外。

小集的建築簡單,以四根青桐木為樑柱,樑柱間用粘土加入乾草灰砌成牆,留一道木門供族人出入,庭院的圍牆也是如此。

連家夫婦將玄衣老者請到自家庭院內,庭院內有簡單的木桌木椅供族人休息。

他們平時也會在這裡進食,偶爾還可以感受山間吹下來的風,也算愜意。

“玄衣,我們這小可,你看面相如何?”

男孩的生母見玄衣老者吃完一塊大餅,趕忙推過一碗水,這才開口詢問,她心裡雖然著急,可這點待客之道還是有的。

此時庭院外已經圍滿了趕來看熱鬧的族人,他們也算安靜,雖然都想著玄衣幫自家小可看看面相,但凡事總得講個先來後到。

“小可福澤深厚,眉宇間有凌雲之志,三天之內若是能送往據點培養,待以時日,定能功成名就,鎮守一方。”

玄衣老者看了一眼桌子對面的小可,這小男孩雖然瘦弱,臉上的精神卻是極好的,男孩眉宇清秀,特別是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天性純潔,這樣的小可若是培養得當,心性堅韌,可以克服萬難,造福一方。

“玄衣,不知我家這小可前程有何隱患?”

玄衣老者的表情基本不變,可之前那眉宇微蹙隨後釋然的表情還是被連家生母看到了,這生母也算個細心的主,哪有人一邊誇,表情卻是愁眉不展的?定是有什麼隱情才對。

“施主勿要多想,老朽行走已久,還未曾好好歇息過,當下只是有些疲倦。”

玄衣老者知道這個從小就有的壞習慣被這連家生母看到了,當下搪塞道,只是語氣不急不慢,聽起來很是真誠。

“其他人若是要老朽問命,可回自家取一抔水來,無需過多,老朽與各位有了因果,便可為各位看一看命數。”

玄衣老者轉身看向圍牆外的止水族人,這小小的庭院周圍已經圍了數百名人,若是挨個請他看,肯定是來不及的。

老者剛才之所以面色變換,是因為他從這連家人的面相上,也看出了滅頂之災,這一家三口,天庭上的黑紋也同那守碑者一樣蔓延至眼角。

按理說,這守碑者與這連家三口沒有多大關聯才是,可他們卻出現了同樣的命數,而老者現在還不知道這災從何來,只能讓這些圍觀的止水族人回去取一抔水來,看看是不是整個小集有滅頂之災。

眾人聞言,趕忙向自家跑去,這玄衣問命的報酬竟然只是一抔水,這水不到處都有嘛?若不快點回去取了,晚點說不定這玄衣可就反悔了。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止水族人一鬨而散,連帶著小可也跟著他們的父母跑了回去,這小可的因果,可得他們自已去結才算,所以這玄衣老者要求的水得這些小可親自帶來。

玄衣老者起身環顧四周,只是他行動不便,若是利索一些,他倒是想看遍這個碧落小集,興許能找到這災禍之源。

不一會,之前那些圍觀的止水族人就回來了,速度快一些的,已經在圍牆外等候。

碧落小集的止水族人雖然心急,但還是會尊重這玄衣的要求,等他們齊了,再將水彙集在一起,這玄衣老者只需要輕輕泯一口,就可以看到他們的命數。

玄衣這看相識別命數的手段,一些年長的早年經歷過,也已經見怪不怪了,但一些新生的小可對此還是充滿好奇的,畢竟這命數他們平時可看不見,也摸不著,甚至感知不到。

玄衣老者看著眼前這一盆清水,眉宇微蹙,臉上的皺紋也擠在了一塊,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此地名為碧落,四周有群山環伺,可存陽氣,又有清水活通此地,形成多陽少陰之格局,此地小可多陽剛少陰柔,臨山多志,諸位中有不少小可前程似錦,只是最近幾天此地可能會有暴雨來襲,陰雨有損陽和,諸位最好帶上小可暫避幾天,待這雨過了再回來,若是如此做,餘生定可福運亨通,甚至有幾名小可能開啟命門,命玄加身也是指日可待。”

玄衣老者娓娓道來,這話也只能欺騙一下這些不懂玄易之理的普通人了。

碧落小集的止水族人面面相覷,這和他們想要的答案相去甚遠,小集的小可皆前程似錦?那大家豈不不是沒有多大的區別?

正常來說,有人富貴,有人窮困才是,怎麼可能人人皆與眾不同呢?

不過聽了好話的眾人倒沒有出言反駁,玄衣都說了,他們的小可前途非凡,總不能還去質疑吧?那豈不是質疑自家小可?

只是開啟命玄一事,實在是匪夷所思,何為命玄者,那可是天命異數,命玄者能召喚玄火,可不止是大富大貴那麼簡單。

小集還未出現過一個命玄者,若是出了一個,都要謝天謝地,感恩先輩福澤深厚,這一次出了好幾個,太過夢幻了些,夢幻到眾人不敢相信。

“玄衣,救救我家小可!”

略帶哭腔的聲音從庭院外傳來,一名身穿麻衣的男子正試圖推開圍觀的眾人,而他懷裡抱著一名小可,小可臉色發白,渾身散發著寒氣,猶如白雪。

“快讓讓,明家的小可又犯病了。”

外圍的止水族人看到這情形,趕緊幫忙喊道,明家這小可生於冰季,能活下來已經不容易了,可本該學習言語的年紀,卻怎麼也不會開口說話,更糟糕的是,明家這小可偶爾會身冒寒氣,渾身雪白,看起來就和那些死去的族人差不多,著實可怕。

小集裡的族人是知道這個情況的,一邊讓開道路,一邊暗歎可憐,在場的小可都前途非凡,唯獨明家這小可,極可能會夭折。

玄衣老者稍微抿了一口明家男子帶來的清酒,就開始為男子懷裡的小可看手相。

“你家小可命中火弱,當為冰季出生,深寒內斂於心宇,心宇之地,火源居之,火無德則不明,先天缺靈,難以言語,又因氣血兩虛,膚白身冷,應是自幼體弱多病,手上命線未到福緣便斷了,恐怕…”

玄衣老者還未將話說完,明家男子臉上已有淚痕。

“玄衣,救救我家小可,他若是身死命絕,我明家可就無後了…”

麻衣男子哽咽,褐黃色的臉上,一行淚水滑落。

“是啊,玄衣,為這孩子改個名吧,換個名字,換種運氣。”

“明家家婦生下這小可後就死了,這小可好不容易活下來,自幼沒有生母餵養,體弱多病…這一家著實可憐,玄衣濟世,就幫幫他吧…”

在場的止水族人見老者不問便知道明家小可是冰季出生,原本還不信這玄衣老者的話,現在心中信了幾分,倒想看看這玄衣有什麼特殊的手段。

明家男子撲通一聲下跪,其他止水族人見此紛紛開口求情,這雙膝下跪可是大禮,若不是血脈族親,就是生死大恩才受的起這禮。

“並非老朽不願…”

玄衣老者輕嘆一聲,他連命玄者都不是,哪來的能力替他者逆天改命?

“微末是碧落蒙院的教書先生,傳聞玄衣遊歷四方,為天下蒼生排憂解難,只為積累功德,這功德可破開命門枷鎖,讓玄衣身具命玄。”

一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從圍觀的人群中走出,止水崇尚玄火,喜紅青兩色,這青色寓意青木,青木生火,只有傳承文明的先生才會穿這顏色的衣服,以示尊崇。

青衣先生笑容滿面,一雙眼睛充滿善意,言語間朝老者施了一禮。

“而人身上的心指連著心宇,這功德就藏在心指尖上,最為炙熱赤誠,明家這小可生於冰季,渾身發冷,碧落小集偏僻,沒有暖身驅寒的寶物,想來這功德之血是至陽之物,可救這明家小可,玄衣若是能施捨一二,救生者一命,功德無量,說不定這碧落小集就是玄衣的命玄得道之地!”

青衣先生說這些話時,抬起了第二根手指,他環視圍觀的眾人,特別是說最後一句時,聲音更是高了幾分,臉上的笑容更甚。

“這功德之血是幫忙做好事才有的?”

“給了功德之血,還有機會身具命玄?那我們這小集可有不少族人有機會啊,芳語他是教書先生,平時可沒少幫襯我們。”

圍觀的人群議論起來,芳語就是這教書先生的名字。

“我們一起請玄衣救救明家這小可。”

芳語見眾人的注意力已經在他身上,笑盈盈朝玄衣老者行了一禮,圍觀的的眾人也有樣學樣。

“還請玄衣可憐,救小可一命。”

“玄衣救命…”

圍觀的小可見自家父母行禮,也開口求情。

玄衣老者心中一冷,這教書先生一臉和氣的模樣,看起來很好相處,可這些話,是在要他的命。

功德之血的確存在,老者遊歷四方,積累了不少功德,但居無定所,食睡無律,也落下了一身頑疾,全靠這功德之血撐著,這功德之血若是給了,他恐怕活不過今天。

“也罷。”

老者暗歎一聲,這是命中劫數,他一生在渡劫,不可能現在退縮,若是見死不救,反而在最後這一步壞了初心,如果度不過,那理應在這裡化塵歸土。

感受不到身體裡有命門鬆動,老者從懷裡摸出一個青色的小木瓶,取下發簪,往心指上一刺。

沒有絲毫血腥味,一滴晶瑩剔透的紅色血珠從老者的心指上滑入瓶中。

庭院瞬間瀰漫清香,聞之神清氣爽。

三滴血珠滑落,老者蓋上瓶蓋,此刻的他臉色蒼白,原本只能看到眼白的眼睛也變了模樣。

這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老者失明二十年,這二十年的輪迴他都看不見,現在他終於能看清這世界。

老者眼眶的淚沒有落下,默默起身。

“這功德之血,或許能救你家小可的命…”

只是或許…留下這句話,老者顫顫巍巍的朝庭院外走去。

圍觀的眾人看到了老者這明顯的變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看向芳語,小集裡就他書讀的最多,平時有什麼事,小集裡的族人也會找他幫忙,今天這事,估摸著也是芳語的主意。

“明意,趕緊讓你家小可服下這功德之血,說不定你家小可就能好起來了。”

芳語趕緊督促道,這功德之血奇妙無比,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也想看看是不是像書中傳言的那般神奇。

至於玄衣老者,芳語沒有出言挽留,剛才二者之間還有交談,現在,老者就在芳語眼前,他卻當沒看見,他的眼裡只有那小可。

待玄衣老者走後,芳語環視眾人,低聲說道:“你們知道為什麼我沒有留這玄衣麼?”

眾人本就好奇,見芳語要解釋,便紛紛等著。

“這功德之血藏著大功德,玄衣將這功德給了我們碧落小集,你們若是去留這玄衣,就要結下這份因果,就要去還這份恩情,誰出言留下,命數薄的,可承受不住,指不定要倒大黴!”

“原來如此。”

“還好沒留…”

眾人心裡暗暗慶幸,還好芳語懂得多,不然指不定誰要倒黴。

明意手中一頓,沉默,他還是聽從芳語的指示,將青木瓶裡的功德之血倒出一滴,餵給了自家小可。

芳語已經說了玄衣不能留,眾人還是沒有散去,都等著看這功德之血有沒效果。

“咳咳咳。”

服下功德之血後,明家小可臉色逐漸紅潤,原本緊閉的雙眼也有了動靜。

眾人有的後悔,早知道自已也討要一滴,說不定以後家裡有族親生病了,這功德之血就像那靈丹妙藥,可治百病。

可這附近哪裡還有那玄衣老者的身影?

之前倒是有人見到芳語家的小可跑了出去,至於是不是去追那玄衣老者,誰也不清楚。

當下芳語這麼一說,有看到這事的人索性也不提醒了,誰知道會不會沾惹什麼不好的因果,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

眾人只能作罷,耐著性子等著這明家小可醒來,看看這功德之血是否真的這麼神奇。

……

“玄衣尊者,玄衣尊者!”

一名小男孩見四周沒有其他人,只有玄衣老者孤身走在一條偏僻小路上,這是一條上山的路,小男孩趕忙喊住玄衣老者。

“玄衣尊者,這路是上山的,不是出碧落小集的。”

小男孩見玄衣老者停下等他,趕忙喘了一口氣,緩了緩心神,這才提醒老者走錯了路。

“你是剛才那教書先生的小可?”

玄衣老者看向小男孩,男孩留著短髮,濃眉大眼,看起來很是可愛,眉宇間和芳語有幾分相似,他沒有在意男孩的提醒,反問道。

“小可正是,尊者不問便知,真奇了!”

男孩原本還很憤怒,生父竟如此虛偽,用他者的犧牲來誇耀他自已的博知,如此一來,玄衣老者的仁德反倒是被故意利用了。

“我…”

玄衣老者未卜先知,男孩原本還有些好奇,只是一想到他生父所為,不由得有些猶豫,聲音也弱了幾分,他怕老者對他有成見。

“小可你生於荒季,天地無光,火絕之季,身上卻有一絲心火,弱而不絕,是為物極必反。”

玄衣老者摸了摸男孩的頭,枯糙的手掌已有不少地方裂開了,刮的男孩生疼,男孩卻是沒有反抗。

“只聽家中長輩提起過,我生於荒季,荒季常有雷聲大震,暴雨連綿,我生父為我取名霖震,後祖輩覺得水多…火死,便改為林辰。”

林辰猶豫了一下,止水部族崇尚五行玄火,水火本不不容,在族中明說此話可是一大忌諱。

老者連只見一面的小可都救了,定是至誠心善,林辰這才安心說出自已名字由來,緊接著朝玄衣老者行了一禮,林辰雖然討厭自已生父的虛偽,可生父所教的禮數,他還是不敢忘了。

“火弱者必然追求光明,小可銘理於心,踐道於行,老朽不敢以尊者居之,叫我宇石公就好。”

整個碧落小集,沒有人問玄衣老者的名,哪怕是明意,受了老者大恩,也未曾讓老者留下名字…

宇石公收起黃心木棍,此時有林辰攙扶著他,這木棍暫時是用不上了。

此刻他不由得感慨萬千,雖說他今天必有一劫,數十年的功德壽命終於那教書先生一席言語,如今…對方的血脈後輩伴路相送,倒也是全了這段因果,不枉他行善多年,不至於孤身死於荒野。

“小可你信命麼?”

宇石公並未稱呼林辰的名,那樣反倒顯得生疏,不如以長輩與晚輩之間的稱呼來的親切。

小可小可,寓意雖小卻一切皆有可能,既包含疼愛也孕育希望。

“小可不知,因為不知,所以不知自已信還是不信。”

林辰如實回答,他雖然認得一些字,也看過一些書,可傳聞世上的書,加起來和無盡海域一樣寬廣,而他所看的書只是寥寥數十本,不夠鋪滿他睡的床,哪還敢妄言命理?

“好…好一個不知。”

看著林辰攙扶自已,宇石公感嘆一聲,可對方當下的回答,卻令他改變了心思。

剛才宇石公替明家小可看相時,那明家小可也是天庭蒙塵,黑紋蔓延至眼角,難逃滅頂之災,在他給出功德之血後,他看到教書先生的臉上也是如此,這碧落小集即將大禍臨頭。

數十年的功德毀於一旦,哪怕是宇石公也難免心灰意冷,此前本想提醒,讓碧落小集的止水族人集體逃難避禍,可想想自已這一生行善積德,卻落得如此下場,這話始終都無法說出口。

末了才說那麼一句,功德之血或許可以救那小可的命,若是真能救,那小可天庭上應該沒有黑紋才對。

想來這滅頂之災,是宇石公無法改變的。

或許林辰會有自已的機緣,他一個將死的老者也不能三言兩語左右對方的餘生…

“你我相遇,便是緣分,我無福緣贈你,反倒有一禍事請你相幫,不知小可是否願意?”

宇石公言語有些期許,若是能不曝屍荒野,免受野物啃食,倒也算落葉歸根。

“小可有什麼可以幫尊者的?”

林辰有些好奇,心中又有些沒底,這見多識廣的老者有什麼忙,是他這樣一個還未出過碧落小集的小可能幫的。

“明天辰起時,小可去那處青蜜樹下尋我,到時便知。”

宇石公拍了拍林辰的後背,手指向一處,那是一塊土坡,上面有一顆果樹,果樹青葉茂密卻不高,花季過後結果甘甜清脆,故有名青蜜。

“好,小可一定守時…”

林辰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明天雖然要去蒙院學習,若是早起一些,還是來得及的。

宇石公鬆開林辰的手,自顧的向青蜜樹走去,接下來的路,他想自已走。

林辰停在原地,在玄衣老者轉身的一剎那,他看到了老者的額頭上有黑紋落下,老者的那雙清澈眼睛也蒼老了許多,變得黯淡無光。

老者佝僂著身子,任由那黑紋蔓延,顯得陰鬱無比。

林辰心裡害怕,可他不敢開口詢問,只能默默的看著老者遠去。

……

走到青蜜樹下,宇石公正襟危坐,這或許是他這一生中最後的時光,若是不能開啟命門,他的壽命將止步於此。

宇石公從懷裡取出一本泛黃的書放在身下,在地上留下了數行字,這一切安排妥當,算是交代了後事。

宇石公深呼一口氣,沉靜內心,開始感知自已身上是否有命門鬆動。

這二十多年來,宇石公踏遍五行之地,他一直在尋求開啟命門的方法,卻一無所獲,今天這碧落小集的遭遇,對他來說是生死劫難,若是能度過,或許能開啟身上的命門。

身體有許許多多的命門,這些命門一旦開啟,命玄者就可以吸收這個世界的命元。

命元是這個世界的一種能量。

根據開啟命門的不同,命玄者可以將吸收的命元轉化為不同的能力。

開啟了玄火命門,命玄者可以操控玄火焚燬萬物…

開啟了青木命門,命玄者可以召喚仙木降臨,培養各種珍貴藥材…

若是開啟了金鋒命門,命玄者可以御使一切金屬,御劍飛行…

開啟了滄水命門,命玄者可以祈求滄海之水…

開啟了淨土命門,命玄者便能借用大地之力…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除了身體更加沉重疲憊,宇石公沒有感受到自已身上有其他的變化,按他之前收集到的資訊,開啟命門成為命玄者,會伴隨各種劫難。

命玄者跳出尋常命數,為天道異數,隨著命玄者開啟命門數量增加,劫難也會愈發嚴重。

如今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宇石公自覺若是能度過這次劫難,興許能開啟命門,一躍成為命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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