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林啟蒙先生,是個比較內斂沉默的人。

平日裡話不多,關於他年輕時候的經歷都是由任女士代為講述的。

林先生的祖籍在河南。

我的祖父是窮鄉僻壤考出來的大學生。

為了響應國家號召,在新中國成立後,祖父攜妻子和年幼的長子一家前往大興安嶺深處進行開發建設,成為當地林業局的幹部之一。

林先生屬龍,比任女士提前一年出生在這座小鎮。

我的祖父母一共生了五個孩子。

林先生在家中排行老二,老林家除了我大爺和我爸之外,還有三叔,以及比三叔小的兩個姑姑。

聽任女士說,家裡一般排行老二的都裡外受氣。

我猜測,這很可能是林先生如今沉默寡言的理由之一。

知子莫若父,深知二兒子脾氣秉性的祖父在他高中畢業後,便將他送往上海進修。

八十年代的人們戴機械錶居多。

林先生按照自已的喜好,學會了機械錶和腳踏車的修理後,回到小鎮的集貿市場租下攤位,開了個修理鋪。

聽任女士說,那天是八月十五,她買了一條純粉色的絲巾。

剛要打道回府的她,剛好聽到中年男人怒斥他人的聲音。

週日的集貿市場熱鬧非凡,好多人看熱鬧,唯獨沒有一人上前勸架。

打算看熱鬧的她擠過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修理鋪中臉頰通紅接不上話的林先生。

當年的林先生瘦瘦高高的模樣酷似年輕時的葛大爺。

站在人群前排的任女士磕了半天瓜子,逐漸也聽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幾個月前,有位女士發現自已的手錶壞掉後,來集貿市場修理。

看林先生年輕並未選擇他,而是走進了旁邊那個中年男人的店鋪。

這天早上,這位女士發現自已的機械錶又壞了。

正好趕上林先生的店鋪開門,索性讓他看看自已的手錶到底是怎麼了。

林先生修理過程中發現她的原裝配件被人調換,就提醒了一番。

誰料暴脾氣的女士聽林先生說完後,徑直走向隔壁修理鋪,讓那家店主賠錢。

偷換零件的中年店主好不容易請走那位女士,直至見她走遠,才將矛頭對準林先生。

中年店主覺得,偷換原廠零件算是修理商隱而不宣的秘密,林先生的行為就是在故意拆臺!

“你要是閒得慌,就滾回家待著去!”隔壁店主瞪大雙眼,對著林先生破口大罵。

“喂!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正當中年店主罵的起勁時,發現瓜子磕完了的任女士打斷了他繼續輸出優美的中國話。

“老子的事跟你有啥關係?”

“本來就是你的問題,咋地?你還想欺負老實人?”任女士挺直腰板,仰著頭和店主對罵。

“就是。”

“可不咋地,我也聽了半天,這人真不講究。”

眾人七嘴八舌的聲討,讓中年店主漸漸抬不起頭。

最後只是惡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便匆匆關店離去。

沒有熱鬧可看,人群也逐漸散去。

見任女士打算離去,林先生急忙從店鋪鑽出來,卻被櫃腳撞到,發出悶響。

他忍痛說道,“謝謝。絲巾很漂亮。你,你叫啥?”

笨手笨腳又語無倫次的林先生,將任女士逗得前仰後合,她噗嗤一樂,甩了甩自已的長髮,瀟灑地將腳下的腳踏車蹬得虎虎生風,只留下一句話在風中飄搖。

“我呀,請叫我雷鋒。”

任女士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直到她再次去集貿市場,想要順路看看林先生有沒有像上次一樣受欺負的時候,才發現那間店鋪早已物是人非,已經變成了書店。

緣分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這件事情發生的兩年後,正值婚配年齡的任女士,聽媒人說有個人想和她相親。

那天,她再次見到了林先生。

二人都從未相過親。

可林先生看起來對那天的相親足夠重視,特意穿了一身黑色西裝。

用任女士的話來說,“那真是老帶勁了!”

媒人介紹的男男女女可多了,見這倆人的架勢,就知道這事穩了。

於是準備把時間留給二人,找了個藉口匆匆回家坐等介紹費的到來。

林先生見媒人告辭,擔心冷場的他也打算跟著離開,卻被任女士果斷地一把薅了回來。

“怎麼?跟我沒啥話想說嗎?”

就這樣,在任女士的引導下,二人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約會。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

在任女士開啟鉛筆盒的那一刻,林先生就知道自家媳婦的話匣子關不住了。

於是趕忙說自已要出門倒垃圾,直到我聽完這段故事,他都沒回來。

“然後呢?”

我的催促成功讓任女士翻了個白眼。

“然後,然後我們就結婚了,再然後就有你了唄。”

“您知道我想聽的是什麼。”

任女士繼續說道。

相親後,任女士才知道林先生那兩年的動態。

經過和他人爭吵後,林先生知道自已把開店這件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他喜歡維修各種東西,他也特別享受那種,讓原本壞掉的物品重新煥發生機的過程。

可是他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

不會吆喝,說話又總是慢吞吞的他吸引的顧客寥寥無幾。

也不怕任女士笑話,林先生說,和隔壁店主吵架的導火索,是他開張後接到的第二個客戶。

回到家後,他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倒不如及時止損。

於是,林先生果斷將店鋪轉讓。

只留下幾個易於攜帶的修表工具,放在他高中時期用過的文具盒裡裝回了家。

後來的林先生在親戚的介紹下,進入了當地的林產公司。

有技術傍身的他,在單位負責車床工具的維修工作,一干就是兩年。

直到聽見任女士家人打算讓她相親的訊息,才鼓起勇氣託媒人去聯絡她。

婚後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任女士深知林先生性格的矛盾點。

一方面,他極其寶貝自已的工具們;另一方面,他用來裝小工具的塑膠文具盒都已經壞了,他卻還是捨不得扔,只會用塑膠膠帶縫縫補補。

直到塑膠膠帶都快比文具盒本體厚的時候,任女士實在忍不下去了。

在林先生戀戀不捨的目光中,扔掉了他高中時期的文具盒,將那些小工具重新歸置到我小學用過的鐵質鉛筆盒裡面。

正當我津津有味的聽任女士講著關於林先生的那些事時,從次臥到連廊的玻璃中,我們發現正在偷窺我們的林先生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行了,關於你爸,今天就先嘮到這吧。”

任女士敲了敲窗戶,示意林先生趕緊回來。

林先生回屋後,開啟裝有他寶貝工具的鉛筆盒看了又看。

確認沒少任何東西時,眼神警惕地問我,“你媽沒說我啥壞話吧?”

“沒,全是誇您的。”

聽到我這麼說,林先生舒了口氣,旁邊的任女士卻不由得發出冷笑,“咋?在你眼裡,我沒事光損你唄?”

“沒,我哪敢這麼說啊!”

“那你問孩子這個幹啥?”

“我就問問咋了?”

得,給二老留點面子。

兩口子拌嘴的內容,我就不轉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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