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任娜。

聽任女士說,當年起名字的時候,我有很多備選名字,其中她最喜歡的就是我大舅提議的‘林安娜’。

可林先生說他喜歡林任娜這個名字。

裡面包括林先生和任女士的姓,希望我這輩子不要忘本。

二人一拍即合。

一九九四年,也就是任女士和林先生結婚七年後的雨季,我來到了這個世界。

我曾經好多次問過他們,為啥我出生這麼晚。

任女士解釋,那時候正提倡晚婚晚育、優生優育。

她二十九歲,林先生三十歲生下我,屬於嚴格落實當年的政策規定。

任女士說我是順產,當時並沒有讓她遭多大罪。

就是她在生完我清醒之後,聽到外面林先生嚎啕大哭的時候,感覺十分丟臉。

出院那天,疼媳婦的林先生並沒有騎自已那輛二八大槓。

他人生中首次向自家弟弟開口,花錢租用了林場的吉普和司機,送我們娘倆回了家。

“那是我第一次坐汽車,唉呀媽呀,老氣派了!”

“你瞅啥?當著孩子面呢,就不能正經點?”任女士講到這裡時,看向林先生的眼神中充斥著愛意,弄得林先生有些不好意思。

任女士繼續回憶著。

嬰兒時期的我特別懂事。

每天兩個眼睛瞪得滴溜圓,見人就知道傻樂。

生活還在繼續。

出了月子的任女士回到苗圃復崗。

這幾年家裡的日子越過越好,任女士已經有了屬於自已的腳踏車。

那時的她已經和蔡姐從同事處成了朋友,自然知道她的老公是少數民族,按照指標規定可以生二胎。

任女士每次提起對方的時候,總是笑得前仰後合。

她說,蔡姐家的二胎是個男孩,比我晚半個月出生。

蔡姐平日裡大大咧咧的,總是鬧出各種啼笑皆非的事情。

我還未滿一週歲的時候,她和蔡姐平時都揹著孩子到單位照顧。

有一天早上,任女士正在給我餵奶。

見蔡姐進屋,還沒等跟她打招呼,就聽到了對方的驚呼。

上前一看,那個尚且年幼的孩子臉色紫紅,也不知道出了什麼毛病。

見蔡姐手足無措的坐在地上,任女士果斷將我帶給其他同事照顧,跑去找領導關女士求救。

那天,從單位到醫院,關女士帶著她們風風火火地折騰了一上午。

最後接診的大夫拍了拍孩子後背,見他恢復正常後給出結論:孩子缺氧了!

包括任女士在內陪著蔡姐的同事面面相覷。

他們不明白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就缺氧了呢?

就連蔡姐都忍不住問大夫,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可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皺著眉頭詢問幾人,蔡姐是否有虐待孩子的傾向。

“啊!我知道咋回事了。”在幾人七嘴八舌小聲議論的時候,關女士指著包裹孩子的那塊布說道。

“小蔡啊,你平時帶孩子的時候,都是怎麼包的?”

蔡姐示範道,“把布攤平,米老鼠的圖案朝上,把我的大寶貝兒子放上面,裹住,帶著上班。”

“沒啥毛病啊,我帶孩子還是蔡姐教的呢!”任女士連連稱讚,對蔡姐乾淨利落的手法表示肯定。

心細的關女士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小蔡啊,你確認一下,揹著孩子那個綁帶,是不是弄反了?”

“哎呀!我說今天騎腳踏車的時候孩子老蹬我呢,他平時沒這麼大的勁啊!”蔡姐恍然大悟,“原來是我把孩子背反了啊!”

話音落地,急診室內所有人都低著頭沉默下來。

就連大夫都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

“噗嗤!”

扭頭望去,原來是部門裡負責開車的衛東不小心笑出了聲。

這一下就像是開閘的水龍頭,此起彼伏的笑聲感染了去看病的其他人,一時之間,就連原本板著臉的大夫也笑得破了功。

危機總算解除。

回去的路上,衛東開啟收音機,跟著裡面輕快的流行音樂哼唱著:“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好嗎?現在工作很忙吧,身體好吧?”

短短几句歌詞,唱的東歪西扭,簡直讓人聽不下去。

任女士和蔡姐提出不滿,並哼唱著她們感覺正確的聲調。

三個人卻湊不出來一個正確的音調。

坐在前排的關女士忍不住撫額長嘆,“你們可讓我省點心吧。”

小小的波瀾略過,日子重歸平靜。

多年後蔡姐她們和其他部門的人閒聊才知道,就是這一次,關女士因為手下員工無故離職受到了處罰,被扣除了當月獎金。

可時至今日,關女士從未埋怨過自已的任何一個下屬。

我過百天的時候,正好是個週日。

林先生和任女士報備,上午他有事要出門一趟,午飯前趕回家。

任女士也並未多想,幫我洗漱完畢後,還特意用自已的口紅在我眉間點了個紅點。

她和林先生按照之前的約定,帶我來到了照相館。

小鎮不大,當年只有一家照相館,店主姓葛。

當年給林先生他們拍婚紗照的是林先生同學的父親。

七年後,子承父業,負責給我拍滿月照的是林先生的同學葛紅星。

那一天除了我們一家三口之外,照相館還有其他客人。

可畢竟是同學關係,葛紅星放下手頭的工作,上前招呼著,“你們過來咋不早說?等我把這組忙完,下一個就拍你們家的。”

林先生連忙搖頭,“不用麻煩,我們今天也沒別的事,你先忙,我們按順序排隊就行。”

“好嘞!那你和嫂子先帶著孩子去棚裡歇會。”

見客人催促,拿著照相機的葛紅星領著二人再次走進了攝影棚。

三個小時後,終於輪到了我們。

“給小侄女拍百日照是吧?來,把孩子放毯子上吧!”

林先生看著那個被剛才的客人踩過的毯子,抿著嘴遲遲未動,讓催促的葛紅星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還是任女士反應過來,指著剛才包裹著我的棉布回應道,“小葛啊,這孩子一接觸陌生的環境就容易鬧。我能不能把孩子放這塊布上?有熟悉的氣味,咱們也好拍照是不是?”

“對!還是嫂子想的周全。”

葛紅星並未多想。

他示意任女士用玩具吸引我的注意力看向鏡頭,隨著咔嚓一聲脆響,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照相館之旅終於要結束了。

回去時,沉默的任女士腳底生風,抱著孩子的林先生則是一言不發的慢吞吞跟在她身後。

任女士等了一路,都沒等到林先生主動跟她說話。

晚飯後,二人又沉默的看了會電視。

在林先生倒掉洗腳水準備上炕休息時,任女士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你說說你,人家葛紅星還是你同學呢!攝影棚本來就是讓大家拍照用的,顧客踩髒地毯那不是正常嗎?”

林先生確認我已熟睡,小聲解釋道,“那毯子上那麼埋汰,把娜娜的新衣服弄髒了咋整?”

“怕弄髒的話,想辦法解決不就得了?你非得甩個臉給誰看呢?”

“能不能睡覺了?”睏倦的林先生一心只想睡覺,回覆任女士的聲音略顯著急,“我啥時候甩臉了?我不一直這樣嗎?”

見林先生不耐煩,任女士更加惱火了。

“行啊!不就是嫌棄我沒給你生兒子嗎?”

“林啟蒙,我真算看錯你了!”

“當年就是看你老實才嫁給你的,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年,你就跟我這個態度!”

“喂!你說話啊!不說話算怎麼回事?”

林先生還是一言不發。

任女士越想越氣,不爭氣的淚水在眼眶打轉。

林先生被磨得實在受不了,只能坐起來,從大衣兜裡掏出一個紅本本放在任女士手中。

《結紮證》三個通紅的大字,成功轉移了任女士的注意力。

任女士翻開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姓名就是林先生,而落款日期正是今天。

原來,林先生上午所謂的有事,竟然是偷偷去了醫院結紮!

任女士的腦子裡有些混沌,開始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

中午,林先生是推著腳踏車回來的。

他平日午飯都吃兩碗米飯,而今天卻只吃了半碗。

下午出門見自已想要推腳踏車,林先生說他想散步,一路上東扯西扯,抱著孩子走了半個小時才到照相館。

林先生是個極其細心的人。

做伴出門的時候,他總會走在靠近馬路的那一邊,把任女士放在最安全的位置。這些年哪怕他們再怎麼吵架,這個習慣也未曾改變。

可這次,林先生慢吞吞的跟在自已身後,而神經大條的她竟然沒發現任何端倪。

想到這裡,躺在被窩的任女士有些自責,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思考半天才繼續問道,“二哥,你疼不疼啊?你說說你,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

林先生不善於說情話,可他這輩子已經認準任女士這一個人了。

他知道要強的任女士一直羨慕自已其他兩個兄弟都生了男孩,也一直擔心自已生了女孩,會被婆家瞧不起。

按照任女士這個架勢發展下去,林先生很怕她以後會無視政策法規,非得再生個男孩出來。

“媳婦,行了啊。”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的林先生並未多做解釋,而是一把摟住任女士,動作輕柔地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說道,“趕緊睡覺吧,咱明天還得上班呢。”

那天的任女士一夜無眠。

她說,她一直都知道林先生對她很好。

可當年的她也是真沒想到,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裡,林先生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在那天夜裡,胸懷鬥志的任女士下定決心。

為了這個家,未來哪怕再辛苦,她也一定要讓林先生和孩子過上好日子。

她一定要讓那些瞧不起他們的人知道,自已早晚有一天能過得比他們好。

也就是這樣的決定,為我後來的性格缺陷,甚至我們家未來爆發的大部分衝突種下了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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