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繼續一言不發,只是看著齊永和,而其他人則都看著他。
這時齊永和宣佈:“會議結束!”淡得寡水的一句話。
口水竇卻不高興了他覬覦主事人這個位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問題還沒有解決就這樣結束?有多大能耐就做多大的事你……”
齊永和轉頭看著他,不說話只是在看著他說話,他眼鏡上的鏡片猶如眼鏡蛇露出的毒牙,只是一眼就讓口水竇頓時感到被震住的感覺。
“會議……結束了……”齊永和慢悠悠的一字一句的說道。
原本還想要跟在口水竇後面挑事的其他人見狀都低著頭一個兩個的走了,誰都沒想到看著毫無殺傷力的齊永和,僅僅只是用一個眼神就讓人膽寒,口水竇見狀也只能跟著一起離開。
這場原本一定會見血嗜血的會議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結束了。
陳新與爆彈走在後面。
爆彈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靠他?”語氣中還帶著嘲諷譏笑。
陳新沒有理會他,但是他看不到他自己的眼裡也有疑惑和不確定,他同樣不相信齊永和。
其實這整個過程包括陳新說的話都是喬義的主意。
在會議開始之前喬義來找他,這才讓他遲到了十八分鐘,喬義讓他把這句話帶到,至於之後他會和齊永和解釋清楚。
陳新坐到今天的位置不是什麼都不懂,但他有一個缺點就是沒有大局觀,這也是因為從小的原因,過了今天沒有明天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哪還會想以後,所以他從來不會想大局以後。
只不過他相信喬義,在那麼多兄弟裡面,他最看著也最相信的人只有喬義。
會議結束各自離開,陳新帶著人往他最常去的酒吧去了。
他後面緊緊跟著爆彈還有其他派來的人。
想到他的話其實有心之人都能心有了然,不傻,所以跟著他。
陳新往酒吧走去,另一邊齊永和坐上車,他的車後面同樣跟著幾張車。
不用說都是剛才會議上董事的手下。
一個紅燈路口,凌晨的夜晚別說車就連人影都見不到幾個,偏偏跟他同一個方向同一個車道後面的車就有三四輛。
都到這程度了他們怎麼不直接乾脆爬到車頂上去!
齊永和:“你現在可以說了!”
前面紅燈在橘黃的路燈下顯得朦朧無感,寂寥的路口仿若從未有過喧囂。
喬義躺在後座上,他其實早就到車上了。
齊永和也早就發現他了。
“幾個月前前老闆齊老剛過世,幾個月後邵氏董事長的兒子何榮又突然死了,齊老的死不是意外,但是這時候有人從中作梗插手導致何榮的死,兩件事不是不是一夥人。”
喬義躺在真皮的座椅上,身體隱入黑暗,聲音在密閉的車裡顯得越發低沉。
齊老也就是齊永和的父親,嘉氏的前老闆,幾個月前在一次打牌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後近距離射殺,至今為止沒有找到兇手。
齊老的事齊永和是最在意的,所以當陳新說出“不僅跟邵氏有關跟嘉氏也有關”的時候,他立馬就想到了父親的死。
在荃洲能跟嘉氏披靡並且勢均力敵的只有邵氏,所以齊老的死一開始最懷疑的是邵氏動的手腳,現在何榮的死,邵氏也是同樣這樣懷疑的。
嘉氏和邵氏都在互相懷疑。
綠燈了,齊永和啟動車子,“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中間插了一腳,計劃打亂……就只是為了讓何榮死?”
兩夥人,前一夥佈置了計劃殺了齊老,只是計劃進行到一半突然又衝出來一夥人計劃殺死了何榮,這導致了前一夥人的計劃被打亂。
這聽起來很亂,但是隻要細細一想其實都能想通,誰是貓誰是老鼠,從來都沒有確定過。
“沒有那麼簡單,齊老和何榮的死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都是包括了邵氏和嘉氏的人一起幹的!”
齊永和聽著心裡猛的一驚差點撞上路邊的圍欄,幸虧他打方向盤及時,喬義的話一直重複迴圈在他腦中播放。
他想過是邵氏但是沒有把嘉氏牽扯進去。
就像你我本是死對頭,我的人死了就一定是你的人殺的,你的人死了也會理所應當的懷疑是我的人殺的,這是相互的,沒有道理沒有解釋。
齊老的死是邵氏和嘉氏的人一起計劃的?
何榮的死也是嘉氏和邵氏的人一起計劃的?
喬義感覺到了猛打的方向盤,“新哥最近在跟泰國方面談生意,眼紅他的人不用明說也知道是誰,我誤殺了何榮,只有新哥最信任的人才有機會改寫簡訊內容,嘉氏有兩個。
何榮表面做正當珠寶生意,暗地裡跟幾個高管謀私落得不少好處,邵氏眼紅的人不在少數,暫且就以一個為主,邵氏有一個。”
嘉氏兩個,邵氏一個,選中喬義也不是偶然,喬義已經猜到了一半。
“你想幹什麼?”齊永和的聲音微冷,他將所有清醒和思緒都暗藏收回深處。
“給我三天時間。”
“……”
聰明人說話不用多費唇舌。
三天,不短也不長,但是足以證明嘉氏的不作為,這定會讓邵氏抓到把柄。
這是一個賭,賭三天喬義有沒有本事扭轉乾坤,賭贏了陳新沒事喬義也沒事,賭輸了齊永和必定要與邵氏來個你死我活。
這很勉強人也很不合理!
其實現在都已經懷疑到陳新頭上,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陳新的右手喬義乾的,嘉氏只用交出這兩個人就能相安無事,這齊永和知道,喬義也知道。
齊永和只要將他們交給邵氏這件事就會結束,但是按喬義三天的要求,這個風險就大了,也根本沒必要,權衡利弊之下把他們交出去就是穩賺不賠。
不過喬義留了一手,也就是一開始他就提到的齊老的死。
把他們交出去何榮的死是有結果了也有解釋了,但齊老呢?他的死結果又是什麼呢?
喬義這也算是在跟他談條件,只要給他三天,三天後他如果沒事就能將齊老的死調查清楚。
只不過這還是一個賠本生意,畢竟他不能保證三天他真的能查到真相。
喬義僅能做到的只有這樣了,接下來就完全看齊永和的決定,決定權在他的手上。
車穿閃過暗橘的燈光、白熾的亮光,最終在一片昏暗中停下。
熄火拉手剎拔鑰匙,動作一氣呵成,最後留下淡淡的一句:“兩天。”
齊永和下車。
過了一會喬義出現在街上,不管怎麼樣還是爭取到了兩天時間。
——
“啪嗒”易拉罐倒地的聲音,伍小喬猛的驚醒,沒想到在這樣的狀況下她竟然睡著了,她還能睡得著。
醒來後再無睡意,她蜷縮在小小的沙發上,蓋在身上的是一件風衣,剛才的聲音是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易拉罐發出來的響聲。
她下意識的看向左邊,見人還沒醒這才鬆了口氣。
她坐起來,神情有些恍惚,雙目很空,她明明知道自己在哪但是卻非常陌生。
狹小的地下室沒有窗戶,一扇泛黃的木門下的縫隙都能看到窸窸窣窣走過的腳步,牆面什麼汙漬都有,不過最讓人震撼的還是那堆成山一樣放在地上的衣服。
面前的小桌上擺滿了喝完的啤酒易拉罐,菸灰缸裡塞不下的菸頭,她坐著的沙發很小。
這整個房間裡就被這寥寥無幾的傢俱都堆滿了,雜亂無章,東西多的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因為是地下室所以根本不知道現在是黑夜還是白天,這屋子裡也沒有鐘錶,而她更是連手機都沒有。
混沌、迷茫,她連現在是什麼時候都不知道。
媽媽趕她走後,她就在街上游蕩了一個白天,期間她不是沒想過回去,可一想到醫院裡的叔叔,就讓她不敢回去。
有時候你所謂緊握的真相在其他人的口中其實連屁都不算。
她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閉上眼。
涼!
一雙涼薄的眼,喉結凸出,肩頭寬闊,低沉的聲音。
怎麼會?她怎麼會突然想起那個人?
伍小喬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眼睛睜開,她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想起那個在她面前開槍的男人!
可就是越想要擺脫忘記,就越是擺脫不了,她滿腦子都是那個男人。
他只對她說過一句話,短短的幾個字卻讓她像食之無味一般反覆斟酌。
在這種時候為什麼想到的人偏偏是他?
這時旁邊,“發情啊?”
伍小喬嚇到了,轉過頭小床上躺著的人頭轉向她這邊正看著她。
“你醒了?”伍小喬笑了笑。
任天盈不打算起來,把手從被窩裡伸出來看了一眼手機,刺白的光讓她的眼睛很不舒服,不過最不舒服的還是現在的時間。
又到了起床的時候。
她不想起來,靠在枕頭上,點了一支菸,散漫的看著伍小喬。
伍小喬還穿著校服,長髮散開,即使是在一片混沌髒亂中她看上去還是那麼的光淨明亮。
這讓任天盈翻了一個白眼,一支菸也到了頭,她開啟床頭燈不情不願的從床上起來。
她只穿了一條內褲,原本一套的內衣不知道被她扔到哪裡去了,也不顧忌的站起來就晃來晃去。
她蹲在地上在地上刨那一堆衣服,冷不丁的,“我說……你是什麼情況?學校呢?”
學校,她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了,原本學校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可是現在她已經不確定了,那一切究竟是救命稻草還是另一個地獄!
“怎麼?復讀後還是碰到了一群垃圾?”任天盈笑了笑顯然早已習慣性猜到。
“不知道!”她的聲音小到聽不見。
老師的懷疑,同學的鄙夷,媽媽的無視,叔叔的惦記,她以為只要撐過這些就能看見光明,可黑夜遙遙無期,白晝從未出現。
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可這一切都確確實實的發生在她身上。
任天盈冷哼一聲:“哼!”
她已經翻到一件還不算太髒的內衣穿上了,接著走過來在桌上拔了拔,想要找到一罐還沒有開封的啤酒。
這個話題二人沒有再過多的說下去。
“你今後打算怎麼辦?”她頭髮短齊耳,原本是按照韓式溫柔短髮剪的,但是100塊錢沒有剪成鍋蓋頭就已經很幸運了。
她們是高中同學,無意中遇到的,那時伍小喬坐在巷子裡,因為她不敢去面對外面的世界,而碰巧那時任天盈跟她的幾個姐妹溜出來抽菸,二人就是在那樣的狀況下遇到了。
雖然伍小喬什麼都沒有說,但任天盈還是帶著她一起出來工作。
從地下室走出來才知道現在是晚上。
任天盈在一間夜店裡做賣酒女,吸引客人讓客人點更多更貴的酒,然後從中抽取提成。
夜店經理沒有說什麼,畢竟賣出去多少酒他才會關心,至於什麼人去賣怎麼賣的他都無所謂。
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不要惹麻煩。
夜店很大很吵,燈光閃的人根本看不清路,到處都是扭動的人稍不注意就會碰倒酒瓶,而這些沒有賣出去的酒碎了就要她們自己掏腰包。
同樣是賣酒的人很多,大都全部都是女人,她們化著很濃的妝,穿的遮了上面就遮不了下面的裙子,不過她們賣酒的速度是供不應求的。
只要坐男人大腿上,柔聲幾句蹭兩下,座臺上就有服務人員源源不斷的送酒過去,就像一條輸送帶一樣,沒停過。
一晚上掙的比普通人累死累活打工一個月還要多。
任天盈早去找她的熟客去了,來之前就跟門口的侍應瞭解到今天哪個哪個“哥”哪個“總”來了。
繁華貴氣的夜店到處都充斥著金錢,有在卡座撒錢為樂的,也有充面子一連點了十瓶洋酒的。
他們的臉上充斥著短暫但是滿足的快樂,金錢和慾望被放大,從束縛中解脫、解放。
伍小喬抱著一桶啤酒,一桌一桌的詢問。
其他的人見了完全不掩飾的嘲笑,而她遇到的也大多是不耐煩或是直接無視她的客人。
接連三桌讓她尷尬至極,她不是目空一切的人面對嘲笑和鄙夷也會有反應。
冰桶很重裡面塞滿了冰塊,她只能抱著,很冰。
任天盈或許是看不下去了,踩著高跟鞋走過來,“還留著你那可悲的自尊心幹嘛?”她沒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