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伍小喬下了樓從後門出來,一輛突然過去的警車嚇得伍小喬僵住在原地。
喬義低頭看了看她,她手上全是血,刀或許是在途中掉了。
從後門出來的這條巷子隱蔽髒亂,有不少的店鋪開在周圍,所以各式各樣的垃圾就有很多,不過人卻是少的,因為沒有人會往這裡走。
喬義拉著她走到前面的餐館外面有一個洗碗的地方,她腳底下是一大盆乾淨的清水。
喬義:“把手洗乾淨再走!”他的聲音冷傲而無意。
她的手上沾到了血,不多可是卻很明顯。
說罷他就放開了手。
忽的伍小喬心中一下子像是什麼抽離了一樣,漏了一下。
她抬頭靜靜的看著前面男人的背影,修長的雙腿碩長的身形,他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
伍小喬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剛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因為現在的她還處在雲裡霧裡。
可是她還記得那人說的讓她把手洗乾淨,她在盆邊蹲下,用流淌的清水用力的洗拭手上的血。
然後恍然站起來,步伐虛無的往前走,前面是熱鬧的街道,這會正是下班高峰時,行人非常的多,大家各自都懷揣著自己的心事,哪有人會注意到路邊的一個無措驚恐的女孩!
伍小喬看著原本熟悉的街道此刻卻是那麼的陌生,一時無措的愣在原地!
而那個男人早已消失不見!
馬路上幾輛警車從她眼前開駛過去,也把她的思維拉回了現實。
她想起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她用刀捅了繼父……
想到這裡渾身都是猛的一顫,似乎對那深刻的記憶甚是害怕,心裡轟然像是崩塌了一樣。
她頭髮散亂臉上還有一個明顯的巴掌印,這幅樣子要是讓警察看到了,後果很嚴重。
熙攘熱鬧的街道因為警察的到來,讓附近的街坊鄰居都往那一個地方圍過去看熱鬧。
伍小喬也不受控制的往那邊走。
擁擠的人群,人擠人,一個比一個高完全把整片區域都給堵了。
警察在樓口拉上警戒線,而據說剛才有槍聲,讓警方更是派出了與往常不同的一批武警。
如此的大陣仗,讓周圍的這些居民都既興奮又緊張,七嘴八舌的說著閒話。
伍小喬在其中顯得格外的突兀,內斂沉寂,一雙大眼充滿了無措和無助。
突然從樓道里傳來一陣急促的女聲,哭天喊地的喊道:“老趙……老趙你這是怎麼了?”
伍小喬一聽便知,抬頭一看,果然就是她的媽媽。
兩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出來,擔架上躺著一個胖男人,戴著呼吸面罩雙眼緊閉,而媽媽就在一旁無比揪心著急的呼喚著男人。
媽媽今年50多了,多年來以撿紙板收破爛為生,早已被摧殘得不成人樣,甚至矮小佝僂的模樣看著跟70歲的人一樣。
她的每一聲哭喊都讓伍小喬感到格外的揪心傷心。
她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媽媽哭泣痛哭的模樣,可是現在偏偏這還是她一手造成的。
擔架上的人安靜無息,媽媽急得只剩下了哭,胡亂的抓住一個警察就問:“他怎麼了?為什麼會傷成這樣?誰幹的?”
“具體的目前還不知道,只是你們的那一單元就在剛剛發生了一場槍械掃射,或許他就是在那時被擊中。”
回答的警員非常年輕,他只是出於好意想要安撫這個悲傷的女人,毫不知他當眾說出口的話被多少人聽了去了。
護士和醫生合力將擔架抬上救護車,他們急著趕往醫院。
媽媽就連腰上的圍裙都沒有解下就一同跟著去了。
似乎誰都沒有注意到伍小喬的存在!
擁擠的街道吵鬧的人群,以及極力想要安撫群眾的警察,一時場面鬧哄哄亂糟糟的毫無秩序可言。
不知何時出現在人群之外的一個穿唐裝的男人沉著氣雙目圓渾的看著這邊,明明已經老矣的年紀,卻散發出一種攝人的滄桑。
兩個氣喘吁吁的男人湊到他耳邊說了什麼。
相比他們的動亂,男人可怕的沉著讓人不寒而慄。
不知他什麼時候站在那的,也不知他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只知道他離開的時候臉色不好看。
過去了很長時間,天都黑了,警察卻還沒有忙完甚至不知道從哪來了很多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了上去。
現場也來了很多的記者爭先恐後的想要了解內情,警察不說,他們又將主意打到圍在外面的群眾,希望獲得更多的資訊。
伍小喬不想被記者糾纏就往外走掙脫出去。
最外圍的人沒有一點變少反而還越來越多,就像是螞蟻圍著水果糖一樣。
她慢慢的往後退,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啪!”一隻手拍在她的肩上。
她被嚇到了猛的轉過身,驚魂未定。
身後站著的是樓下的街坊鄰居,一箇中年女人,染著不適合的紅頭髮像泡麵,在街角開了一家水果店勉強維持生活。
“小喬你才回來啊!出大事了!”女人手腳並用激動不已。
“啊!”
“你還不知道,白天這裡發生了好多事好恐怖,你趙叔受傷了被送去醫院,你媽媽早跟著去了。”她的聲音顯得很呱噪,明明跟她無關,卻說的好像親身經歷一樣。
“啊!”伍小喬還是懵懵懂懂的一聲。
直到女人提醒,她才想到現在應該去醫院。
一路上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好像就要跳出來一樣,她努力想要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但她總感覺自己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個“殺人犯”。
醫院裡很吵鬧,伍小喬找到問診臺的護士,拼湊著緊張的言論詢問,護士知道她的來意和身份後就領著她到了三樓的手術室外。
與下面不同,這裡的走廊空空蕩蕩。
媽媽站在手術室的門前往裡面張望,兩個警察等候在外面。
護士:“張警官她說是來找傷者的!”
被叫作張警官的人是轄區派出所的民警,穿著制服整整齊齊,他先是盯著伍小喬的臉看了看後,問她:“你是誰?跟傷者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女兒!”伍小喬手指向一直貼在門縫邊都沒有回過頭看她一眼的媽媽。
張警官顯然不信,走過去詢問,可是媽媽完全處於一句話都聽不進去的狀態,除了裡面做手術的男人,其他的再不關心。
這讓張警官對她的身份更加狐疑。
哪有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女兒無視得如此徹底,他不由的多看了這個女孩幾眼,女孩還穿著校服,瘦瘦小小,腿上的膝蓋處有灰塵的痕跡,白色的上衣也有地方髒了,可是這女孩看上去特別的乾淨,衣服怎麼會那麼髒?
在他想要詢問的時候,另一個警察掛了電話後說:“她確實是家屬的女兒,傷者的繼女,伍小喬。”他跟現場的同事確認了她的身份。
張警官語氣變得沒有剛才那麼生硬,“沒事了,坐吧,手術還沒有結束!”
伍小喬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空蕩安靜的等候區讓她倍感緊張,明明是幽冷的環境她卻一陣一陣的冒冷汗。
她希望叔叔醒來還是不希望他醒來?
她不知道!
媽媽一直在手術室的大門外祈禱,心無旁騖,就連她這個女兒都不在乎。
她低著頭整個頭都是滾燙的熱,身子卻是寒徹的冷,她不停的在擦面上冒出的冷汗。
一個警察看她不說話以為她嚇壞了,一直在耐心的疏導她跟她說話。
手術是在夜裡凌晨結束,傷者腹部有一道十厘米左右的刺傷,傷到內臟,幸好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傷,經過手術後已經將出血控制住了沒有大礙。
得到這個訊息媽媽喜極而泣激動得哭了出來,連連感謝醫生,警察也同時向上級彙報了情況。
似乎在所有人看來,他只是槍擊案中一個無辜遭殃的路人。
伍小喬站在最後面,她鬆了口氣,因為她沒有真的殺了一個人,但同時她也屏住了呼吸,因為這意味著她刺傷人的真相很快就會大白。
媽媽要回家收拾東西,而被當做現場的家直到凌晨她們回去的前一秒才蒐證完畢。
現場一片狼藉,破敗的牆面上掉下一塊一塊的牆體,玻璃全部碎成片,即使是屋子裡有過打鬥造成的混亂也看不出來。
媽媽先進屋急匆匆的在房間裡收拾衣物,她要去醫院隨同陪護。
伍小喬站在門外始終都不敢走進去。
門外還守著一個警察,案發現場他必須守在現場不讓閒雜人等進入。
雖然不能放人進去,但是在媽媽的勸求之下,警察還是通融讓她們進去,條件就是讓她們快一點。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恍如是一場夢,不真實卻又很真實。
裡面媽媽的聲音傳來:“不知道進來幫忙啊?事情就夠多了還要我伺候你?”
媽媽真的很心急,也很心慌,語無倫次手足無措,手裡拿著毛衣卻還在到處找毛衣。
伍小喬走進去,媽媽讓她去廁所收拾毛巾和牙膏。
而媽媽手裡提著一個塑膠袋,裡面裝了一些衣服,正當她要拿沙發上的毯子時無意中看到了放在沙發上的書包。
屋子各處都有警察勘察現場留下的標記記號,大到人倒下的位置,小到一塊玻璃的碎片。
媽媽一隻手拎著袋子,另一隻手緊緊的拽住伍小喬的手腕將她帶到樓下。
此時,灰濛濛的天即將迎來白晝,雜亂的街區還沒有店鋪開門,路燈按照每天的規定時間熄滅了,街道上晦明晦暗。
“滾,害人的東西……滾……”媽媽蠻力很大,一個拖拽就讓伍小喬摔倒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伍小喬不知所措:“媽……”
“滾,聽不懂我說的嗎?”媽媽更加大聲的吼道。
伍小喬並不知道是為什麼,面前的媽媽突然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慌忙從地上站起來,“媽……”
媽媽的雙眼在灰沉的日色下特別的亮,“當初就不該生下你,晦氣的東西,你害了我那麼多年還不夠嗎?滾……”
說完她就往前走去,而伍小喬只能不知所措的跟在她的身後。
這些年媽媽很累很疲倦,雖然她能感覺到媽媽討厭她厭惡她,但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過。
她清楚媽媽並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一時的氣話。
知道伍小喬跟在自己身後,媽媽轉過身手裡的袋子掉在地上二話不說拽著她的頭髮就扇了她幾個耳光。
一邊扇一邊說:“害人的東西,我浪費了多少青春犧牲了多少在你身上?你這個害人的東西……滾,我就當從來都沒有生過你!”
伍小喬被打坐在地上,頭皮被拽得生疼,半個臉頰連著耳根的地方都刺痛無比,不過半會臉頰就變得滾燙,耳鳴也響起。
媽媽撿起地上的袋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
傳統的脆皮燒肉餐廳裡,喬義和保叔開啟門走了進去,燒肉店分為上下兩層,由一條鐵製的階梯上去,風格是極老舊的傳統老店風。
階梯口站著一個叼著煙的男人,喬義熟練的將箱子放在一邊,任由男人搜身,男人拿下他放在腰間的手槍,確認了他身上沒有其他東西后才放他上樓。
保叔在後面殷勤的笑著還遞煙給男人,最後在搜身之後也上了樓。
樓上也是燒肉店招待客人的地方,幾張桌子以及不少的塑膠椅子。
這裡有不少人,一個站在樓梯口,一個站在窗前,還有一個坐在最左邊的椅子上。
他們看似互不相識,但事實上是各司其職,見喬義上來,都不約而同的看了他一眼。
而正中間坐著一個男人,男人在吃燒肉,脆皮的酥脆咀嚼聲“咔嚓咔嚓”的響起,油滋到他的嘴邊,吃的大快朵頤。
男人頭髮很短,抬頭看了他一眼,面板黝黑,額骨凸起,穿著黑色短袖壯碩的手臂上滿是各種疤痕,繼續吃著燒肉,筷子沒有停下過,蘸上椒鹽。
喬義走近,低頭尊敬的喊了一聲:“新哥!”
後面保叔也上來了,他還是嬉皮笑臉的,即使所有人都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他也殷勤的憨笑著跟他們點頭示意。
“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