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回學校跟老師見了一面討論論文修改意見,教師的辦公樓離我們宿舍還挺遠的,但是風景還挺好。

辦公樓正前門出來處有一個人工湖,湖周的草地枯黃,湖心亭上盤繞的三角梅也蔫答答地低垂著,我記得夏天的時候,這裡是小情侶們的約會聖地。

我慢慢走在路上,因為還沒開學的原因,校園內人很少,只有商家們忙碌準備開業的身影,我好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認真地逛過學校,再往前一段路就是餘灼他們的學院,我站在他們學院大樓前,想著他之前經過時的模樣。

我才發現,當你喜歡上一個人時,會有很多很多的遺憾,看見什麼都會想,要是有跟他一起做過就好了,特別是,當你們處在同一個環境下,可你們卻互相不認識時。

而人記憶最深刻的大多是青春時期,所以當我看見湖心亭時,我會幻想餘灼從幾對情侶中走過,他會急匆匆從教學樓跑出來去趕兼職,從林蔭小道經過時會彎腰撿起一片落葉夾進書裡。

會不會跟朋友來打過球呢?會不會來夜跑?我們曾經是否也擦肩而過過?

我暗自失笑,覺得自已是瘋了。

回宿舍收拾了一下可能需要用到的東西,然後又提著電腦去學校附近的咖啡店準備修改論文。

可惜圖書館還不能進去,不然會省事很多。

我並不知道言雲蘭在那個咖啡店裡幫忙,所以當我推開門進去看見她時還有些驚訝。

她走過來笑了一聲問我:“喝什麼?”

我說拿鐵就好,又問她:“你在這做兼職嗎?”

她搖頭說:“之前在這裡做兼職,跟老闆熟了之後她忙的話會叫我過來幫一下忙。”

我點頭跟她說:“我在這改一下論文。”

她點了點頭,帶著調侃的語氣說:“請便,不過你還挺.....熱愛學習的?這麼早就回來忙論文了。”

“你太高看我了,只是想趕緊完成這個任務出去玩罷了。”

“出去玩?”

“對,和餘灼一起,算畢業旅行吧。”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繼而又皺眉道:“餘灼那傢伙又要去玩?那他的店怎麼辦?”

我無端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說:“啊,這個、這個我還沒問他。”

大機率是得麻煩你和你男朋友了。我心想。

咖啡店裡放著輕緩的音樂,周圍只有兩三個客人也在安靜做事,我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電腦開始修改論文,直到言雲蘭再次來叫我,我才意識到已經是傍晚六點了。

“老闆回來了,我也要走了,你還沒弄好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居然在人家店裡待了這麼長時間,或許是因為守店的是言雲蘭的原因。

“我請你吃飯吧,咱們一起走。”我邊收拾東西邊跟她說。

“不用,我和楊識跡一起。”

我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對哦,人家有男朋友。

只好說道:“那好吧,他來接你嗎?”

“不是,他比較忙還在公司,我去找他。”

“坐地鐵去還是?”

“他派人來接我,應該快到了。”

我點頭與她一起走到店外等車來。

“你回學校嗎?”她問我。

“不。”我說:“我暫時住餘灼那兒,等會兒直接去他店裡。”

她神色複雜的看著我,說:“你們.....在一起了?”

“言雲蘭?”

我未來得及回覆便聽到一道女聲叫言雲蘭,我和她一起往聲源處看去,看到了一位氣質嫻靜、風姿綽約的中年女人,眉眼間與言雲蘭很相似,她旁邊還站著一位看上去跟言雲蘭差不多年紀的女生。

那位女士只輕輕看了我一眼便對言雲蘭說:“這就是你說的有事?”

她旁邊的女生對著言雲蘭喊了一聲:“姐。”

看來是言雲蘭的家人。

我不欲干涉別人的家事,卻也不想被誤會,看言雲蘭神情淡淡的站在一邊好像並不打算說什麼,於是開口說道:“我和言同學是同校校友,今天來這裡喝咖啡剛好碰見她在店裡幫忙就打了個招呼。”

年輕女生驚訝道:“姐,你在這裡工作嗎?”

那位女士也皺眉看著言雲蘭。

言雲蘭點頭說:“對,如果你們逛累了想喝杯咖啡休息的話,這家店還不錯。”

那女士不悅道:“你有這時間不如去你爸那學習,把時間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真的不知輕重。”

“什麼是輕什麼是重呢?不能因為您處在高位就覺得普通人為了生計而覺得是在不務正業。”

來人是一位身穿黑色正裝的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男人,他朝我點了點頭跟言雲蘭說:“言小姐可以走了。”

這個男人應該是楊識跡的助理之類的。

“我言家的人還不用為了生計而做這些。”

“是嗎?不好意思啊言夫人,我近來忙,可能腦子也不清楚了,我怎麼記得從言小姐上大學開始你們言家就沒有再給過她一分錢了。”

“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們言家沒有給過她一分錢?”

“當然,中學時可能是給給的,因為當時言小姐未成年嘛,您仔細想想,她高中畢業後......不對,應該是更早前言老爺子還在世時就開始,你們有管過她嗎?”

助理跟在楊識跡身邊多年,曾經因為老闆的要求去稍微查過言家這位大小姐,結果發現這哪是什麼豪門繼承人,明明就是為了生計不得不奔波的人。

他都替她感到心酸,因此說話時難免陰陽怪氣了些。

那女士的神色終於變了,胸口有些急促地起伏著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的樣子,我覺得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言雲蘭叫那個男人走了,打了一聲招呼之後我也趕緊離開了。

那女士看上去有些像言雲蘭的母親,可她們之間的氛圍卻不太對勁,之前言雲蘭說她和餘灼在同一個戶口本上,那....那位女士和餘灼又是什麼關係呢?

我坐在餘灼家樓下的椅子上想得出神,耳邊傳來響指聲,我偏過頭去看見了全副武裝抱著扭扭的餘灼。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都沒感覺到冷嗎?”

我從他手裡接過扭扭,那老貓連眼皮都懶得掀開了,我摸了摸它的頭說:“我今天在咖啡店碰到言雲蘭了,還有兩位女士,年長些的那位和言雲蘭很像應該是她的母親?年輕的那位叫言雲蘭姐。”

餘灼愣了一下,煩躁地踢了踢路邊的小石頭小聲嘀咕著:“她們來這幹嘛!”

“嗯?”我沒聽清。

他冷笑了一聲說:“生物學上的母親,除了這層關係什麼都沒有了。”

我斟酌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他:“言雲蘭說,你們在同一個戶口本上?”

他驚訝的看著我說:“這她都跟你說了?其實也沒什麼,我沒父沒母,言爺爺看著我可憐便收養了我。”

他很輕鬆的說出了這些話,我想過好幾種可能,可偏偏他所經歷的是最壞的那種可能。

“他幾歲收養的你呢?”我小心翼翼的祈禱著,如果是在這麼糟糕的環境下,拜託讓他少受一點苦。

可是他說:“十歲還是十一歲?反正就那個時期。”

扭扭好像睡得很香,呼嚕打得我放在它身上的手都在輕顫著。

天氣還是很冷,彷彿能把人的思緒凍結,不能思考不敢幻想,怕一動,冰碎成渣。

而他站在對面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彷彿在好奇我的反應,又好像只是目光剛好落在了我身上。

“言爺爺的戶口在京市,我和雲蘭在他的戶口上,他的兒子....也就是雲蘭的父親因為工作原因遷到了上海,所以,雖然說有那一層血緣關係,但雲蘭甚至沒在他們言家的戶口本上,這些年也沒關心過雲蘭什麼,反而還要指責雲蘭性格冷漠。”

“嗯,蠻膈應人的。”我說:“有些人不配為父母。”

餘灼笑了一聲,語氣平平道:“這話也不全,有些人就是隻愛另外一個孩子而已,在另外一個孩子那裡,他們就是很好的父母。”

我說不出話來,偏心一直都存在,人們的心好像無法做到全都一視同仁,儘管是自已的孩子也會有更加註重的一方。

可也有不能理解的,人為什麼會嫌棄甚至厭惡自已的孩子呢?

齊琳君沒心思繼續和言思尋到處逛,坐在回酒店的車上時就給丈夫打了個電話。

“言秦,你這些年都沒有給雲蘭打過錢嗎?”

言秦翻檔案的手一頓,說:“沒有。”

他皺眉道:“之前她的賬戶是你在管,她也一直沒說,我以為....”

話到此,他已經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她的賬戶....她的賬戶在她高中畢業那年就還回來了.....”

是為什麼還回來的呢?是因為她不聽勸報了別的專業,是因為覺得她沒把學業放心上,高考成績對比言思尋來說沒那麼理想。

那時她被大女兒的冷淡刺激到,導致口無遮攔地對大女兒說:“你的劣性已經被養成,性格冷僻,你爺爺也一直放縱著你,導致你分不清輕重,如果沒有言家養著怎麼生存下去?”

齊琳君緊繃著的身體癱軟在座位上,喃喃道:“那她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

“媽。”言思尋抓住齊琳君的手無聲安撫著。

齊琳君看著自已的小女兒,小女兒面板白皙氣色很好,身上穿的是定製的衣服,手上拿的小包是限量版的,從頭到腳都非常精緻,言家花了大量心血培養她,也從沒讓她吃過苦。

可大女兒呢?在她覺得大女兒叛逆、冷漠總是不務正業時,實際上自已的女兒正為生計發愁,4年啊,那麼多個日夜她是怎麼過來的?她甚至沒跟家裡人說過一句。

“思尋,你先回酒店,媽媽去找一下你姐姐。”

言思尋擔憂地看著她:“可是你這樣我很擔心。”

齊琳君勉強扯出一抹笑,摸了摸她的頭說:“有什麼可擔心的,你先回酒店待著,或者去逛逛,媽媽馬上回來。”

言雲蘭剛到楊識跡的公司就看到了手機上齊琳君的來電,她頓了一下,沒接通,可齊琳君卻又一遍一遍的打了過來。

“怎麼了?”楊識跡走到她身邊問。

“齊女士的電話。”她把手機頁面給他看了看說。

楊識跡皺眉不耐道:“她怎麼打過來了?”

“質問吧。”言雲蘭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簡單跟他說了一遍。

“嘖,看她要說什麼。”楊識跡接通了電話。

“雲蘭,回老屋這裡,我們談談。”

言雲蘭看向楊識跡,楊識跡握著她的手點了點頭。

“好。”她應道。

“那就只能晚點去吃飯了。”結束通話電話後,言雲蘭對楊識跡說。

“幹嘛要晚點吃,我們吃了再過去,讓她等著。”

“啊?”

....

這是言家搬到上海之後齊琳君第二次踏進老屋,上一次是老爺子不在了的時候,平時她和丈夫來看望老爺子也不會回這裡,若非不得已,她一輩子都不想踏進這裡。

那扇木門歷經風吹日曬多年,好像只輕輕一推就能把它推開,但事實上,這扇門很牢固。

從正門進去後來到前院,院內一片荒蕪。

齊琳君剛嫁給言秦時,院內還是一片欣欣向榮,老爺子種了很多瓜果蔬菜,貼牆的位置處還種著月季,進入正廳前的長木椅處擺放著幾株珍貴的蘭花,老爺子很愛惜,在迎來他第一個孫女之時取名為“雲蘭”。

言雲蘭幼時,老爺子總愛抱著她,逛他這不大又因為種的植物多而顯得擁擠的院子,嘴裡還不厭其煩地給孫女科普。

有時逛著逛著便會在院子裡不易察覺的躺椅上睡著,阿姨總要穿過茂密的豆角林去叫醒他。

日子要是這般下去該多麼美好,可惜這樣寧靜安詳的日子在言雲蘭三歲那年被打破。

言雲三歲那年,因為阿姨沒有關院門而獨自走了出去,直到六歲之時才被找回來。

在這三年時間裡言家的歡樂不再,整日被低沉壓抑的氣氛所籠罩,作為母親,齊琳君的精神被刺激到,幾次想要自殺。

第二年的時候言秦抱了一個小女孩回來,這個小女孩也是在言雲蘭走失那年被人拋棄在孤兒院門口的,言秦讓齊琳君把這個小女孩當成自已的女兒,說因果迴圈,只要她好好待這個女孩,自已的女兒也會被人善待。

那時她把希望和支點全放在了這個女孩身上,給她取名叫言思尋,他們會一直思念和尋找下落不明的女兒。

可最後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呢?明明當初日夜祈禱著希望孩子回到身邊的是自已,孩子好好的回到了自已身邊,最後卻變成母女離心的場面。

屋內很乾淨,看得出來這裡一直有人在打理,而會做這些的,除了言雲蘭和餘灼之外沒有別人了。

齊琳君看著牆上掛著的相片,照片不多,只有十四張,五張是言秦小時候及青年時的照片,兩張是她和言秦結婚時的照片,剩下的七張都是言雲蘭和餘灼的照片。

也有言雲蘭和老爺子一起的照片,她笑得很開心,齊琳君看著那笑容有些恍惚,記憶裡,言雲蘭從來沒對著自已這個母親露出過這樣的笑容。

之前辦理老爺子喪事的時候她看見過很多言雲蘭和老爺子的照片,想來其他的照片已經被言雲蘭收起來了。

而在上海的言家也有很多的合照,但那些合照裡都沒有言雲蘭,起初是怕言思尋會因為突如其來的姐姐而感到不適,擔心她會覺得姐姐回來了就會忽略她,當時老爺子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孫女也是百般寵愛,而對言思尋,老爺子的態度一直是不溫不熱的,所以照顧到了言思尋的方方面面,卻又忽略了言雲蘭。

齊琳君看著相片中1歲時的言雲蘭,想起孕育她時自已緊張又期待的心情,命運將她帶到自已身邊,她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守護著這份恩賜,然而命運無常,上天似乎是為了考驗她所以將女兒從自已身邊帶走,當女兒再回來時,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一隻從小就離家的小貓,時隔多年再回家難免會抱有警惕和敏感,是他們忽略了這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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