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人宴
陳霖鈺“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下她是真醒了，從尾椎骨涼到天靈蓋的醒了。
完了，全完了。
她這是進了地府？鬼開的飯店？
漂亮妹妹好像什麼都還不知道似的，吃驚地看著她，問:“怎麼了這是？”
她的笑容是那麼的殷切，露出兩排森森的白牙。
陳霖鈺戰戰兢兢地左右看了看，視線所過之處，那些顧客都在用一種垂涎的、令人不適的眼神盯著她。
剛剛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這些“人”看她就跟看唐僧肉似的。
左眼寫著好香，右眼寫著想吃。
他們的桌上擺著的更不是什麼雞爪煲之類的，明明就是人爪煲啊！
別的菜就更離譜了。
這桌是在滾燙的熱鍋裡不斷跳動著的起伏有力的心臟，那一桌就從鍋子裡伸出長長的腿，有肌肉飽滿的，有勻稱細長的，還有沒腳脖子的......
整個飯店哪有香味？分明腥氣沖天！
她進門的時候是瞎了嗎？
救命啊麻麻。
吃個飯怎麼就吃進食人店了。
下輩子她一定好好工作。
陳霖鈺的腿直打顫，她欲哭無淚地說:“太、太貴了，我吃不起。”
“可是您已經點了！”
妹妹皺了皺眉，隨後一拍掌心，雙眼圓睜，臉上的神情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憤怒，亦或者兩者都有，顯得十分猙獰，“您是不是要吃霸王餐！您要毀單？”
路過的服務生手裡端著一碟子厚唇，那厚唇紅豔豔的，比她見過的歐美人都要豐滿，不知是打了幾次玻尿酸，此時直接從盤子裡跳了起來，吞吐著舌頭大叫道。
“有人毀單！她要吃霸王餐！”
周圍的顧客目光如炬，一瞬間齊刷刷看了過來。
看得陳霖鈺冷汗直冒。
“毀單！”
“吃霸王餐！”
他們揮舞起了拳頭，像是一個個應聲蟲，對她露出了那種極其渴望的、癮君子的神情。
“這不是沒上嗎？”陳霖鈺被這陣仗嚇了一跳，差點給她跪下，弱弱道，“我點了，點了不能退啊？”
“沒有這個道理。”妹妹態度簡直髮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冷冷道。
她那張漂亮的臉在此刻對陳霖鈺不再有任何吸引力，白生生的一張臉看起來比牆皮更青，十分陰森。
陳霖鈺毫不懷疑自已此刻若是奪門而出，絕對會被她用那長著長長指甲的手掐住，然後逮回來煲湯。
雖然她說找不到工作就找棵樹吊死但是她還沒找呢，她只是說說而已，她還沒活夠，她才22啊。
她怎麼就這麼倒黴啊，糊里糊塗地丟了工作，丟了整整三次，吃個飯還能撞鬼，又要糊里糊塗送命。
她雖然說她沒幹過什麼壞事說了假話。
但是她不就是闖過紅燈、打過熊孩子嗎、不就是惡作劇朋友在她臉上畫鬍子嗎，沒道理在心裡講了人家的壞話也是她幹壞事了吧。
眼淚很沒出息地落下來了。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整個嘴都張成了Type-C，嚎啕著開始掏手機:“我要打12315投訴你們，市場監管局管不管鬼開的飯店啊，救救我啊。”
漂亮女鬼冷笑一聲，那雙眼睛顯得前所未有的精明，如同奧特曼手裡發射的鐳射。
“她吃霸王餐，把她抓下去填賬。”
手機螢幕上的“無服務”三個字打破了陳霖鈺天真的幻想。
在女鬼發話的瞬間她身邊突然就竄出了兩個彪型大漢，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她的肩膀。
這瞬間她的眼前突然閃過了朋友的臉、父母的臉、親戚的臉、老師的臉......
不是！怎麼就走馬燈了，她還沒噶呢。
陳霖鈺的求生意志在此刻簡直達到了巔峰，她像只蛆蟲一樣在兩人的手裡扭來扭去，嘴裡大喊著:“等一下，等一下！！”
她從來不知道自已原來有這麼想活。
陳霖鈺涕淚橫流地尖叫著:“我吃都沒吃呢你就要把我抓下去，你神金吧！到底是誰吃霸王餐了，你們就是這麼對待顧客的嗎？”
這話一出來，整個店鋪都安靜了一下。
“對哦。”
“對什麼，吃了她！”
“但是......她還沒吃誒。”
“沒錯，她只是問了一下。”
顧客們艱難地和自已的食慾作著鬥爭，彼此竊竊私語著。
陳霖鈺明顯感覺到鉗制著自已的兩隻大手鬆動了。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跟抱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張嘴就來。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要是出了事你們這店就別想開了！我是吃不起嗎！我那是考察你們店的員工態度！這什麼破雞爪煲也值當我親自來吃！它什麼檔次，我什麼檔次！”
她喊得色厲荏苒，心裡虛的一匹，沒兩人拖著她估計能一屁股坐地上。
女鬼狐疑地看著她:“噢？你是誰？”
“你先別管我的身份，我就問你，我是不是顧客？”陳霖鈺從其中一個大漢手裡抽出了自已的肩膀，邊擦眼淚鼻涕邊問。
她那隻手抖得不行，可不能再丟人了。
另外一個大漢嫌棄得把左手也還給了她。
“點了就不能退，這是我們的規矩。”女鬼不為所動。
“不退總能換吧？雞爪煲太便宜了，配不上我的檔次，我要換個別的。”
換個別的，換個什麼啊。
換個腰子啊心臟什麼的她更不可能吃了，她又不是漢尼拔。
陳霖鈺滿嘴跑火車，腦子在後面追。
“我先看看選單。”她低下腦袋往桌面杵，生怕看到女鬼那張臉。
對方沒有否認，那就是同意了，同意了，那就有發揮的餘地。
但是陳霖鈺還是過分高估了自已的心理承受能力。
剛剛情況太緊急她不覺得，現在所有“人”都盯著她點菜，她梭巡著選單上的全人宴，一個個看過去，殘缺的、清晰的各個組織、有涼拌有清蒸，還有生的血淋淋的玩意兒鋪陳在眼前，就彷彿現場目睹了高畫質兇殺現場，想象力把她折磨得不行。
“嘔——”
她實在沒忍住，吐了一地的黃水。
陳霖鈺只覺得本來狹小的空間一下就變得空曠了起來。
不用抬頭她都能猜到其他“人”怕是嫌棄得不行，遠遠躲開了。
啊。
陳霖鈺突然有一個想法。
她能靠滿地噴屎把自已提溜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