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月明星稀，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晚風吹來蟬鳴。
忽然一陣長嘯打破了周遭的安靜，接著就是一陣持續不斷的尖聲叫喊，驚醒了不知道多少熟睡的人。
“救命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睡夢中被吵醒的周明玥把枕頭把自已的腦袋包裹起來，但是依舊無法隔絕刺耳的魔音不斷刺激著耳膜，挑動著敏感脆弱的神經。
“媽呀，這誰家老太太這麼活力十足啊，專門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哭喪！”
周明玥一拳砸在床板上，一個鯉魚打挺就起身奔陽臺，想找聲源。
可惜，又是找不到哪裡發出的聲音，只聽見叫罵聲迴盪在幾棟高樓之間，延綿不絕。
鬧這一下子周明玥徹底精神了，完全睡不著，於是想去客廳喝水。
“嗯，媽媽，你也醒了啊。”
到了客廳才發現早已有人先到一步在喝悶水了，媽媽坐在餐桌前，拿著水杯，面色不虞。
“誰睡得著啊，也不知道誰家老太太天天在那叫啊，喊啊的。”
媽媽把水杯“咚”一聲放下，又開始抱怨起物業。
“早就和物業說了，一直就說會了解情況什麼的，看起來完全沒有處理嘛。”
凌晨一點，物業大概也沒幾個人還在上班了，有人上班估計也很難處理，畢竟幾棟樓之間立體音效非常影響判斷，一棟樓一棟樓排查實在有點困難。
“這個老太太八成是老年痴呆症了，真是難辦了，她家裡人估計被她折騰得不輕啊。”
“但是老年痴呆症不是應該就是不記事兒，出門會走丟嗎，怎麼還會這樣大喊大叫啊，跟發瘋了似的。”
周明玥非常不解，這好像和她認知中的老年痴呆症不一樣啊。
媽媽倒是給她解惑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實我們平時所說的老年痴呆就是一種中樞神經系統的病變，患病的人經常會有記憶衰退、思維能力下降以及性格和行為改變的症狀，不是單單的認不得人、記不得事，有些患病的老人會在發病時變得非常的狂躁，甚至會攻擊傷害其他人。”
周明玥聽得眉頭都皺起來了，“這麼可怕啊，那她不會跑出來打人吧？”
一想到一個神志不清的老太太，很有可能會跑出來打人，周明玥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媽媽似乎看出她被嚇到了，連忙笑著分析：“倒是不用太擔心，這個奶奶家裡人應該有在盡力照顧好她的。”
“你看，這麼多天了，她也只是一直在喊在罵，卻從來沒有扔過東西。聲音這麼大，我們都能聽到，說明她人應該是在陽臺或者窗臺邊上叫喊的，應該是她自已還有意識在控制，或者家裡人在看著她，那就應該不會讓她做出什麼危險舉動來。”
周明玥聽著聽著也在思考平時聽到的叫罵內容，也覺得媽媽說得應該不錯。
“也是，雖然老奶奶說話口音挺重的，我也不能全聽明白，但是這麼久以來，好像來來去去，也就是抱怨孩子不照顧好她，罵孩子不孝順。”
“別的倒是什麼內容都沒有，那她家裡人應該還是有在好好照顧她呀，而且罵人的聲音這麼響亮，肯定也是有好好吃飯的。”
周明玥越想越覺得就是這人吃飽了睡不著，才鬧得這麼厲害，有些不平。
“那她家裡人這麼辛苦照顧她，她還在這裡這麼大聲地罵，那家裡人聽了得多傷心啊，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媽媽卻笑了，又搖頭嘆息道：“孩子，病人很多時候沒有辦法控制自已的行為，那能和他們講什麼道理呢？”
“生老病死本來就是自然規律，無論之前是多麼風光的一個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沒有辦法再維持他的體面。”
說起來媽媽也是無限感慨，不過周明玥還小，對此感觸倒是不深，只能感嘆一句：“老了好可怕啊。”
媽媽也是被弄得哭笑不得了，外面叫喊聲也逐漸弱了下來，也許是老人的睏意上來了。周媽媽想著明天還要上課，就趕周明玥回房間睡覺去了。
接連幾日晚上被吵醒，周明玥只能掛著黑眼圈打著瞌睡去上課。
她剛進電梯就聽見有人在打電話抱怨這幾天半夜的吵鬧聲。
“不是我不講道理非要搬家，我都報過警了，還不是這樣，天天半夜就又吵又鬧，我快神經衰弱了，這樣下去我還怎麼有精力工作啊。”
“解決，怎麼解決？叫我們找物業，找業主交涉，讓我們體諒體諒，哎，那誰來體諒體諒我們啊？”
“叮”一聲響，電梯執行到了一樓，周明玥一個箭步衝出電梯，媽呀，剛剛那個人講電話講得越來越激動，吵得她腦瓜子嗡嗡的。
不過，她也從剛剛的通話中得到了一些其他資訊，也許已經有人知道了是哪戶人家的老人在半夜裡鬧了。但是——知道也沒有什麼用處，甚至更加絕望了，畢竟剛剛那人都說要搬家了，明顯就是沒辦法解決啊！
到晚上回家吃飯的時候，周媽媽和周爸爸正在聊得起勁，見周明玥回來了，還特意招呼她參與。
“也是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因為那個老太太的事報好幾次警了，現在還鬧得要搬走。我們下班回來就看到樓下有人聚在一起說這事兒呢，聽說已經和老太太那家交涉過好幾次了，實在沒轍才走的。”
周明玥也沒有想到這個訊息的傳播範圍也許還挺廣的，“其實早上我出門的時候就遇到了那戶要搬走的人，沒想到現在小區其他人也有知道的了。”
周爸爸適時地慨嘆：“這人倒是好魄力呀，聽說租期還沒到的，這回估計也退不了押金了，要不是我們剛搬過來，說實在的我也挺想搬。”
“那個老太太病的這麼嚴重，她家裡人沒給她送醫院去治嗎？”
周明玥覺得，這個奶奶病情應該挺嚴重的，應該送去醫院或者療養院才對。
這個媽媽倒是和聽其他住戶說了，就說出自已瞭解到的情況：“聽其他知情的人說，這個老奶奶是她的女兒辭職在家照顧她，之前物業上門的時候，她女兒倒說是一直在治療，但是估計沒有這麼快好轉。”
說到這裡媽媽頓了一下，然後又開口道：“說是在治療，但誰知道呢，畢竟像這個病症，是需要一直吃藥的，又離不開人照顧，他們家也不知道能不能花這個錢為給老人家治病。”
明白了，就是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老太太好轉的那一天，所以搬走的那戶人才最終下了決心。
一時間家裡的空氣都彷彿凝固了，一家三口圍坐餐桌前，都有些沉默。
最終還是周爸爸打破了沉默：“麗麗，明天就開始放長假了，咱們要不回你孃家一趟，看看咱爸媽。”
“好啊，媽媽，咱們回去吧，我也好想外公外婆了！”周明玥馬上投贊成票，亮晶晶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媽媽。
周媽媽終於也釋懷般笑了：“好啊，晚點我給他們打個電話，跟他們說一聲。”
晚上週明玥就動手收拾去外公外婆家玩的衣服行李了，她已經兩年多沒有去他們家裡了，真的很想念他們。
這幾天那個老太太的情況除了給她造成困擾，也讓她想起了外公外婆，讓她不住地擔憂，外公外婆年紀也大了，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健康硬朗，一樣開朗健談呢？
在心事重重地收拾好東西后，周明玥重重地合上行李箱，“好了，不想那麼多了，回去要好好陪陪他們兩位老人家。”
長假正式開始，四處人頭湧動，人山人海，市裡大街小巷都是觀光遊玩的人們。很多人都是趁著長假從外地或者是縣裡到市裡的旅遊景點遊玩，當然了，也有很多人是往外地或者是到縣裡去觀光。
今天一大早，周明玥一家三口也加入了這一支旅行大軍，三人一早就奔汽車站買了票，坐著大巴車去外公外婆家裡。
隨著汽車行駛，路邊的高樓大廈飛速退後，等車輛駛離市區，路邊的高大房屋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高聳入雲的行道樹和周邊一片片的樹林和田野。
田野上還有勞作的人們在準備著秋收，鴨子在池塘河道里三五成群地遊蕩，林間小路上偶爾還有幾個孩子嬉戲打鬧的身影，在樹林掩映下若隱若現，讓人看不真切。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一派秋高氣爽的景象，正是出行的好天氣。
汽車開了2個小時，終於到了新縣的汽車站，一家人剛一出站就看見一早在外面等著接人的舅舅和表哥了。周明玥跳起來揮著手向舅舅和表哥打招呼，然後又拖著行李箱小跑過去。
“著什麼急，別跑，慢著點。”
舅舅一邊笑著嗔怪著周明玥，一邊一手接過她的行李箱和包包放進車後備箱。
“小玥長高不少啊，快和你表哥一樣高了。”
舅舅說著還把兩個孩子拉一塊背對背比了比身高。
“哪裡快和我一樣嘛，明明是我比小玥高了半個頭，爸你也真是太誇張了。”
表哥不滿地口頭上抗議老爸比身高的幼稚行為。
“我還小，以後還會長高的，說不定就是比你高。”
周明玥不服氣了，她就不信自已只有165。
“那我也還會長高的，以後一樣比你高。”
在這兩個鬥嘴的時間裡周爸爸和周媽媽都把東西放車上了，於是兩個大人一人“押著”一個小的塞上車子出發了。
在車上幾個大人都在聊家裡的事，周明玥就在和表哥互相說著身邊同齡人的八卦，說著說著就聽見舅舅對自已講：“小玥啊，外婆知道你們要來，今天一大早就下地裡了。”
周明玥好奇是外婆準備了什麼東西嗎，於是就順嘴問出來了。
舅舅嘿嘿笑著說：“還有什麼，收花生啊，給你煮了一大鍋的鹽水花生。”
周明玥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