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想起身邊侍女還在坤寧宮門口跪著,連忙一路小跑回坤寧宮。

直至看到侍女身影,他才發現自已高估了南映梔這副身體的運動才能。

不過快速跑幾步,現在竟讓他喘得停不下來。

好不容易順過氣,他低頭對這位不知姓名的姑娘說話:“起來。”

小侍女聽到自家小姐的聲音,連忙哭哭啼啼爬起來。

她看“南映梔”完好無損,一下子撲上來,聲音帶著哭腔:“小姐,我還以為,您……”

雲霽不習慣與外人肢體接觸,他下意識往後退,想要避開。

怎奈小侍女身為南映梔從將軍府帶過來的侍女,身形敏捷,雲霽處在南映梔這副嬌弱身子裡,根本躲不開。

小侍女一把勾住雲霽脖子,在坤寧宮門口放聲大哭。

雲霽崩潰之餘心下疑惑,南映梔身為武將之女,武功竟連個侍女都不如麼?

儘管念著這侍女是貼身奴婢,於情他不該推開她,但一來雲霽實在被陌生氣息包裹得頭皮發麻,二來放任她在坤寧宮門口大哭也不妥,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放手!”

小侍女不明白小姐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兇,她咬唇艱難憋住淚水,戀戀不捨地撒開手。

雲霽環顧四周,揪她袖子扯她到附近隱蔽處。

他想了解南映梔在宮裡的處境,又不知道小侍女叫什麼,索性生硬扯謊:“我不小心跌跤摔壞了腦,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譬如,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誰。”

“啊?”她才憋回去的眼淚再次決堤:“您不認識我了!”

雲霽共情能力很強,看她哭,心裡也很是酸楚,他連忙豎起手,止住小侍女哭聲:“所以你是?”

“小,小姐,”她揉著因哭泣而紅腫的雙眼,自我介紹:“奴婢是蘭芙呀。”

雲霽存著安慰她的心思,目光流轉,裝出想起來的樣子:“是,你是蘭芙。”

蘭芙兩眼放光,驚喜勁兒溢於言表:“您想起來啦?”

“依稀有些印象,”雲霽不知道南映梔住哪兒,他讓蘭芙引路:“不過住處,以及與其他嬪妃的關係我都不大記得,麻煩你帶我回寢殿,路上順便與我說一說。”

蘭芙得知小姐失憶,心疼好似針扎,她看小姐臉上失去平常掛著的笑,得知小姐心情也不好。

為不再惹小姐傷心,她強顏歡笑,一路上嘰裡呱啦,倒豆子似的把南映梔與其他嬪妃的不和說了個乾淨。

雲霽聽著,心中默記。

原來南映梔作為後宮內第八等的美人,需要和其他三個人合居一宮——綴霞宮。

由於接近日落處,它因而得此名。

此宮除臨近御花園,風景較優美外,別無長處。

離養心殿遠,皇帝逛不過來,侍寢機會稀少不說,這裡離皇后的坤寧宮也很有一段距離。

連清晨給皇后請安,住在這裡的嬪妃都要比其他寢殿的嬪妃早起一大截。

否則遲到絕對是板上釘釘的事。

別看皇后仁慈,後宮嬪妃除生病或者昨日侍寢,不可無故遲到。

違反者,她會以藐視皇后之罪重罰。

這綴霞宮裡的其他三個嬪妃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們明面上以姐妹相稱,結成三人小團體,集中火力專門對付傻白甜南映梔,實則也充滿明爭暗鬥——到底後宮無姐妹。

那告發南映梔欺辱嬪妃的林才人就是團體中最喜歡出風頭的那個,其他兩個,譚才人和吳美人,則是勸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沒勸動的倆嬪妃。

雲霽聽完,陷入沉思,就是說,這個錯綜複雜、飽受針對的綴霞宮,他非回不可嗎?

儘管他一向喜歡拼搏,即使不在朝堂,熱愛工作的心情也沒有減少。

但是和後宮女人鬥……

雲霽停在綴霞宮門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已接納事實。

他如今作為宮妃,工作不就是努力提升位份,最終成為皇后,統領六宮麼?

既然要把所有嬪妃作為對手,那這三個與自已位份相仿的美人才人又何足為懼?

這麼想著,他挺直腰板,示意蘭芙推開綴霞宮門。

“喲,”門才開,林才人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冒出來:“南妹妹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來?”

譚美人手指劃過自已臉上光嫩的面板:“我看是攝政王留妹妹說話呢。”

“妹妹可知道,”吳才人話語間滿含威脅之意:“後宮嬪妃與王爺私通是重罪?”

雲霽不理會她們,自顧自按照蘭芙的指引往自已寢殿走。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他並不在意這些明面上的冷言冷語,畢竟,真正恐怖的,是各種背地裡的算計。

平常一句話就炸鍋的南美人,今日遭如此陷害,居然還沉得住氣?

“喂!”沒有得到預料中氣急敗壞的反駁,林才人不依不饒起來:“啞巴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雲霽話不多,比起放狠話,他更情願動手不動口。

逞一時口舌之快,算什麼英雄。

不過一味的忍讓顯然也不妥,只會讓她們覺得他柔弱可欺。

還是要立威,自已今後的日子才好過。

雲霽聞言站住,給她們遞過一個眼神。

他睫毛下垂,連帶著溫潤的杏眼也顯得不屑,鮮豔紅唇微微勾起,與眉間硃砂痣交相輝映。

這般姿色,瞧著當真像個妖孽。

被雲霽的美貌刺傷,林才人氣憤嚷嚷:“不過僥倖逃過一劫,你清高個什麼勁兒!”

吳美人幫腔:“就是!連陛下的面都沒見著就尾巴翹上天了?”

雲霽不在乎她們的言語攻擊,反正知道她們沒安好心,所以他一個字都沒往心裡去,不痛不癢的很。

他收回眼神,抬腳繼續往殿內走去。

這些人不足為懼,眼下可怖的是那個淑貴妃,她似乎對這具身體意見很大。

雖然南映梔用“攝政王”的軀殼保下自已一次,但淑貴妃品級遠在自已之上,明的不行,肯定會來暗的,或者指使其他嬪妃來給自已使絆子。

後宮之中,比自已位分高之人太多,自已如同螻蟻,隨時可能被踩扁。

眼前這三個合居人,沒準兒就是淑貴妃的眼線。

畢竟離得近,最容易下手。

想到這裡,雲霽莫名一陣惡寒。

自已清醒之時,她們暫且奈不了自已何,但待到半夜三更,自已歇下,誰知道她們會來自已寢殿做什麼?

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已應該努力晉位份,儘早脫離這裡。

與這些人共處一殿,實在太危險。

“告訴你吧,”林才人顯然相比起其他兩個人要蠢笨些,她主動給雲霽提供資訊,聲音還滿是得意:“你得罪了淑貴妃娘娘,今個兒娘娘不就為我要處死你麼?你活得過今天,活不過明天!”

真是瞌睡時來枕頭,雲霽還沒想好怎麼確認她們與淑貴妃之間的聯絡,如今視角豁然開朗。

這林才人此前向淑貴妃討公道,現在又口口聲聲“娘娘不會放過你”,想來聽命於淑貴妃。

至於其他兩個嬪妃,像是在皇后與淑貴妃兩邊來回逡巡的牆頭草。

雲霽本打算直接回殿,聽到“為了你”,他轉頭,正好對上林才人拉開袖子的臂膊。

熟悉各種武器造成的傷口,雲霽一眼看出這些傷乃簪子所致,她這傷看著可怖,實則未傷及筋骨,並不礙事。

“哼,”林才人眼見小伎倆得逞,放下衣袖,大喊起來:“你果然沒有暈血之症,今早竟還想以這個理由騙過娘娘,當真膽大包天!”

看出雲霽臉上的疑惑,蘭芙湊近,向他耳語今早之事,同時強調:“那傷絕對不是小姐劃的!”

“哦,”明白來龍去脈,雲霽踱步到林才人旁,伸手穩準狠地拔下她頭上造成傷勢的簪子:“你說,這個傷,是我劃的?”

他把玩這個劣質簪子,心裡慶幸這林才人無武功,不然就他現在的軀殼,還真沒那麼輕易得手。

林才人還沒看清他動作就被奪下簪子,難掩慌張:“不是又如何?你拿不出證據!”

“我看這簪子造成的劃痕,”雲霽冷笑:“和你手臂上的一般無二啊。”

林才人口不擇言:“難道是我自已劃的自已?”

雲霽聳肩:“正解。”

林才人還想狡辯,被雲霽的話語打斷。

“既然你喜歡被簪子劃,”他快走幾步,拉近距離,把簪子尖兒對準林才人眼睛:“那孤,我賜你幾道如何?”

林才人哪裡見過這陣仗,她嚇得胡亂掙扎:“你,你敢?”

雲霽遊刃有餘地輕笑,目光狠戾:“我敢。”

旁邊的吳美人和譚才人被這一幕驚得大叫,爭先恐後地往綴霞殿外跑。

“吵什麼?”

尖細的聲音自殿外傳入,其中不少苛責之意。

雲霽原本也不願把事情鬧大,他聽出是高舒的聲音,一手調轉簪子方向,給林才人細細戴上,一手抵在唇間:“噓。”

林才人渾身顫抖,說不出話。

“南美人瘋了!”吳美人和譚才人同時大喊:“公公救命!”

陛下才傳南美人侍寢,這南美人就瘋了?

高舒到底見過大風大浪,他沒有因為吳美人和譚才人的一面之詞而掉頭離開,反而一腳踏進殿內。

他倒要看看,這南美人是真瘋假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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