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人降雨
漁陽國只是北境過百星羅小國中極不起眼的一個，方圓不過百里上下。
三年前，漁陽國內異象突現，天際遍染流火紅霞，兩日方熄。當時並無其它異象，只是自那之後，至今滴雨未落。
境內河網漸枯，今年尹始，最大的一條主流衡江亦是斷流，至今已經七月有餘。國民掘井取水，初時還好，再後來，挖到十丈也難見滴水。
國大旱，河水盡，五穀絕，民飢渴，雞犬不見，屍伏盈野！
今日卻似乎迎來了轉機。
三年不見雲的天空今日格外陰沉，偶有旱雷炸響，驚得諸多垂垂將死的百姓從殘敗的陰影中探出身來，枯萎的眼神中似又萌生了新的希望。
“要下雨了？”
“快下雨吧！”
……
一聲聲乾啞卻聲嘶力竭的聲音此起彼伏。雖然很久都未見雨水落下，很多人依舊仰首向天，大張著嘴，生怕錯過從天上降下的哪怕一滴甘霖。
有眼尖的看到了慢慢從日暈中飄出一抹陰影，其周又有青綠色的神光流轉，似在隱隱繪成一筆玄而又玄的符號。
“快看，那是不是仙人？”
“求仙人垂憐！”
“求仙人賜雨！”
……
不知是何處牽頭，眾人皆是伏地叩拜，口中祈禱不止。雲舟之上，雲景行卻已是叫苦不迭。他是天生隱脈，靈力流轉本就極慢。又是初次實況上陣，諸多佈置雖已按所學一一完成，可終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所修行的”守中訣”本就以溫養經脈，固本修心為主。威力不強，不善攻伐。此時已近乎油盡燈枯，可符籙卻遠沒有成型完筆的跡象。似是這方天地有某種不知名的阻礙在作祟。
看事不可為，本有放棄之意。可隱約間聽得下方的祈求，不由回想起之前一路所見的慘象。雲景行心下一緊，萬般的不忿湧上心頭，竟是準備咬牙硬撐下去。
柳長風雖閉著眼，神識卻鋪散出去，此一方天地的動靜全都瞭然心中。察覺大地隱隱有紅光透出，竟是在阻礙著布雨陣勢的落成，喃喃輕咦。
“還真就有鬼！”
察覺到雲景行渾身虛汗已浸透衣衫，額頭青筋暴起，竟是有不死不休的氣勢。柳長風還真怕他不知輕重，傷到自已。於是起身拂袖，邁步向前。
雲景行只覺得一陣輕風拂過，自已就好似那風中的落葉，不可抗拒的飄起，卻又輕輕慢慢地落下，落在搖椅之上隨著慣性吱吱呀呀的晃著。
雖覺渾身無一處不痠痛，連手指都不想動彈，又感到有一股真元在周身流轉，撫慰著自已已是不堪重負的經脈，格外舒爽清涼，讓他險些呻-吟出聲。
“還真就是三哥的兒子，一個窩棚裡的犟種。你便好生躺著，剩下的交給我了。”語氣雖不嚴厲，卻不容質疑。
柳長風抽扇作劍，虛指陣盤，磅礴無匹的靈力傾瀉而出。一筆符籙在虛空中快速成型，又極快延展，以雲舟為中心，頃刻間就似要披罩整片天地。
雲景行雖睏乏至極，欲要沉沉睡去。看到這以一已之力，信手浮沉天地的手段也不由心潮澎湃，精神為之一振。兩眼皮雖是打架，眸子中卻泛著異樣的仰慕與希冀。
“五叔果然是個真正的仙人呢，侄兒便代這千萬百姓謝過您的救命之恩了”聲音雖是疲憊卻極為懇切。
陣勢已成，九天之上仿若有潑墨而下，黑的嚇人，片刻之前還灼目刺眼的太陽也被塗抹的不見蹤跡。
然而此方天地卻並不昏暗，雲舟虛浮於半空，神光溢彩，燦若啟明，又似青綠色的光暈遮罩在天幕之下，彷彿神蹟。
柳長風負手於船頭，摺扇攏於袖中。回首看了看已在搖椅上沉沉睡去的小侄子，心念一動，外罩的長衫便如靈蛇尋洞一般，遊移而去，輕輕覆上進入夢鄉的孩童。
“若你有天賦傍身，好義進取，作為長輩，我自當勉勵，可你身有頑疾，吉凶難卜，若還天下為懷，只怕前路難行。身為至親，我又怎能不擔心？”
縱有通天修為，某些事上卻無能為力。思及至此，更覺煩悶，又看到地上紅光隱隱，更是戾由心生，無名火起。
仙人動念，天象從動，驟起狂風，揚起衣衫獵獵，青絲如龍。無數劍氣如春雨滴潤，似緩實疾，天羅地網般向地脈隱現的紅光罩去。
劍氣紅光甫一交匯，紅光乍盛，卻在似雨綿綿的劍氣下愈斬愈熄，漸消於無。
“煙雨劍”柳長風，劍名“情思”，劍如青絲，其意綿綿，似雨如愁。
忽的耀眼的電光綻透天霄，繼而轟雷炸響，震驚百里，地脈紅光漸熄消弭。雨，終於是落下了。
天上，有仙人負手船頭，一梭雲舟拉開雨幕；地上，驟雨浸潤大地，於是萬民叩首。
漁陽國，王城衡邊。
國相府中，漁陽國相秦忠獻立於階前，看著天邊自南而來的滾滾烏雲和隱隱神光，臉色變幻捉摸難定。
“報……”院外有人高聲通報，隨後一個官服挎刀的將領便疾步而入。
那將領本是滿臉喜悅之色，單膝拜倒，又瞥見國相無波肅穆的臉色，不由收斂歡喜。正容上報：
“稟國相，末將奉相國手令，調城防司及王禁衛並計五千餘人灑掃整理承天壇，今已完畢，故來報還，請相國前往驗看。”
秦獻忠思忖片刻，便拉下臉來，斥責道：“祭神通仙乃王族使職，既已整理完畢，你自當先去王宮通稟。”抬首抱拳，向王宮方向行一虛禮。
“何故卻回報與我，豈不是亂了禮法？”
將領聞言，驚懼伏首告罪：“卻是末將忙亂中壞了禮法，請國相治罪。”身形更是抖如篩糠，雙膝而跪，將身子伏的更低了。
臉貼地處，卻是不住的翻白眼，腹誹不已。“我要真個先去王宮，明天不丟了小命也得下了這身官皮。而且沒你的首肯，宮裡那兩小孩能出得宮去？”
秦獻忠看他這般反應，自得而笑，抬手遙禮南來的雲雨。“仙人此來忽然，我漁陽國又因此番旱禍未禮祭祀已有兩年，你此番忠君盡職，剋日成功，我又怎好再多加苛責？”
將領聞言如蒙大赦，起身躬腰再禮“謝國相寬宏，末將這就前往王宮通報。”言罷不待秦獻忠回應，仍彎腰執禮，緩緩倒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