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間困頓
那將領轉出相府大門，見四下無人注意。便輕嘁了一聲，打馬便欲向王宮而去。
忽覺得臉上有絲絲涼意拂過，眼中透出迷茫。良久才喃喃道：“下雨了啊。”不覺間竟已淚流滿面。
雨由緩而快，雖急卻不猛。三年未落雨的衡邊被新雨浥去經年積沉，上下一新。
“下雨了！”
“感謝上仙垂憐！”
……
冒雨前行的將軍看著一路歡喜如狂，甚至不乏跪拜的百姓。回首看了眼朱門緊閉的相府，再不回頭，便向在雨中被濯洗至煥然輝煌的王宮趕去。
雲舟之上。雲景行看著手中的地圖一臉不敢置信。
“五叔，我才睡了一覺的功夫，怎麼就跑偏了這麼遠，你是睡著在開的嗎？”
柳長風反手一扇子敲在雲景行腦門上。“在你眼裡，五叔我就這麼不靠譜？”
雲景行抱著小腦袋抱怨道“嗚…再敲會變傻的。”
“現在也不見得多聰明。平時三哥都教了你些什麼啊，這點東西都掰扯不清嗎？”柳長風以手扶額，作頭疼狀。
“千年之前，有真仙臨世，賜下法門，以牧民天下。凡立國者，當開壇祭祀，供奉香火，延請仙門護佑。而受供仙門也當依真仙法門，鑄造國器以為信物。”
“當有非人之力侵擾或天有大災之時，便可透過國器溝通，仙門需得予以護佑。”
“王族或極有名望的官員也會在冥冥中受國器護佑，延年益壽甚至調動國器之力撫平災荒。治世明君或王佐賢臣甚至有機會在即將離世或去朝之時被真仙道統“天機閣”選中，賜予另類的修行法門，踏上修行一途。”
“這漁陽國大旱顯然已有兩三年了，就算此地仙門沒法處理，傳信求助大宗門，也不至於鬧到這般光景。怕是出了什麼大問題”
言罷摺扇一展，頗有風雅地扇了兩下。
“若是不搞清楚，這場雨後，待咱們離開，怕是一切都會照舊重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出手了，就把手尾處理乾淨。”
雲景行恍然，“那咱們這便是要去王都探個究竟了！”
“還不算笨。”
“唉喲！”卻又是一扇子輕敲在小腦門上。
衡邊王宮，年幼的王上正坐在窗邊，看著滿城的大雨，蹙眉似在思考些什麼，眼中卻是遮掩不住的希望。身側，更年幼的公主擺弄著已有些破舊的布娃娃，想給它穿上新的衣裳。
寢宮一應物什雖是精緻，卻頗顯陳舊。事實上，從三年前先王突然暴斃之後。這宮中的物件就沒怎麼換過了，全靠宮人悉心打掃，才不至於失了體面。
“哥哥，哥哥，來陪我一起玩嘛。”小公主滿懷希冀的將手中玩偶遞了過來，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甚是可愛。
趙長煙愛憐的摸了摸妹妹趙歸雁的腦袋。正要拒絕，眼下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但有些事他還沒完全想清楚。
就在此時，有宮人來報“車騎將軍王秋正在宮外，欲拜見王上。”
趙長煙神色一轉，從妹妹手中接過玩偶。同時吩咐宮人：“請他進來。”便與妹妹玩耍起來。
王秋入得大殿，見王上與公主在一起專心擺弄玩偶，並未理會他。當即伏身拜倒。
“末將車騎將軍王秋，拜見王上。”
年輕的王上心不在焉的瞥了他一眼，就埋頭擺弄手中的玩偶了。“國相派你前來有何要事？”
王秋正色“國相有密報奏呈，還請屏退左右。”
趙長煙饒有興致的抬頭看了看他，示意宮人退下。而後便直直的盯著他“說吧，有什麼緊要之事。”
王秋叩首再拜“國相秦獻忠包藏禍心，使王上兩年未能祭祀禮神，失卻民心，其心可誅。又裡通外國，欲將小公主許以鄰國王室，若王上不測，則籍此吞併我漁陽國祚。”
趙長煙聞言大驚，卻強迫自已冷靜下來。冷聲喝問“國相忠君體國，怎容你在此搬弄是非？若再妄言，當心你的項上人頭。”
王秋見趙長煙只是出言喝斥，卻未召侍衛前來，心下大定。知道王上心有疑慮，怕自已是國相派來詐他的。
於是再次進言“臣曾聽說古楚國有一神鳥，三年不飛不鳴，卻是何故？”
趙長煙喃喃道“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如今仙人將至，正是潛龍出淵之時。末將已為王上灑掃祭壇，備好祭品，只待王上主持，重整朝綱。”言罷目光灼灼的盯著趙長煙，等他做出決斷。
趙長煙神色複雜，片刻之後終是撥出一口氣“既如此，你便來服侍我更換袞冕吧。”
王秋聞言大喜“末將願為王上效死！”
衡邊北郊，有祭壇名為承天。乃是漁陽國祭祀禮神之所。壇中有承天殿，其中供奉著國器承天印。真仙所傳，國器多以劍，璽，鏡為形。
三年前，老國王在祈雨祭祀之時突然暴斃。之後其子趙長煙繼位，開壇三次，卻既沒有求得雨水，也沒有神蹟顯現。
民間多有謠言，國相也藉此輕易從當時只有九歲的幼主手中攫取主政大權。
今日，三年未能出衡邊的國主趙長煙，帶著滿朝文武，在王禁衛的護送下，再次來到了承天壇。隨行而來的，是數以萬計的衡邊城百姓，無人遮傘，皆以無比的崇敬，讓這一路的風雨，浸潤三載的絕望。
承天壇位於郊外的開闊地，四周草木本已枯敗，這一場仙人之雨卻有著超然的力量，一天之間，草色酥綠，生機盎然。主體是一個岩石堆砌成的平臺，十丈見方，四方平整，以祈國泰民安。承天壇中央有一承天殿，恢弘簡約，磅礴不似人間氣象，內中供奉的，便是漁陽國器承天印。
趙長煙輕撫隱隱有裂痕的承天印，不禁淚水潸然。他終究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母親早喪，父親作為一切的依靠，卻又未做任何安排忽然離世。
三年來，他仿若一隻提線傀儡，看護著妹妹戰戰兢兢的活著。今天，看著遠處神光氤氳，飄然迫近的雲舟，破局的機會終於熬到了眼前。
落雨瀟瀟，雲舟向著承天台緩緩而落。趙長煙領著滿朝文武和數萬百姓在雨中敬立。雲舟在離地約三丈懸停，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凌空飄下，較小那位上仙揹著的盒子格外引人注目。
“漁陽國主趙長煙率文武群臣並衡邊百姓恭迎上仙。”趙長煙瘦小的身形爆發出昂揚的狂熱，聲音迴響在曠野，率先拜下。
“恭迎上仙。”
“恭迎上仙。”
於是，百官黔首雲從，今日，他便是漁陽真正的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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