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仙凡問對
看著跪倒一片的凡世之人，雲景行不由心潮澎湃。他自幼在仙門長大，這次出門確實有太多事情讓他驚奇，疑惑。
柳長風雙手虛扶，眾人皆不受控制的起身。
“不必多禮”，聲音空靈卻毫無情感，儼然天外神威。言罷便帶著雲景行飄然進入承天殿。
漁陽國眾人盡皆低頭恭敬站立在雨中，不敢輕動，諾大的承天壇靜的針落可聞，只有雨聲淅瀝，卻不再有一滴雨水落入壇中，肅穆莊嚴，確是神蹟。
“請漁陽國主進殿一敘，其他人等盡皆散去吧。”聲音似由空而生，響徹整個曠野。
趙長煙聞言，轉頭囑咐秦忠獻：
“此間瑣事還勞國相費心。”
言罷不等有所回應，就徑直趨步入殿。
秦忠獻眉頭緊皺，感覺今日的趙長煙與以往大有不同，卻又難以言明。沉聲問身旁的車騎將軍王秋：
“此次你去延請國主，可有異常之處？”
王秋心下一驚，卻不動聲色的回稟“並無異常，末將面見王上之時，王上正與小公主一起玩鬧，做些小兒遊戲。”
秦忠獻心下稍安，雖然覺得哪裡不對，但一時半會也理不出頭緒，只能按下心中煩悶，“你帶禁衛指揮百官百姓離場，勿要喧譁，驚擾了仙人，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王秋領命而去，秦忠獻看著承天殿門內深邃的陰影，眉頭緊鎖，卻也不敢多留，少頃離去。
承天殿內，聽著殿外雨聲淅瀝，柳長風饒有興致的把玩著略有破碎的承天印。“小云啊，這裡面水挺深呢。”
雲景行正要追問，卻見趙長煙恭敬的低頭走進殿內。回首看看自已的五叔，已是正襟負手，背身向人，一派莫測高深，威嚴如山的仙人風範側漏而出，滿腦好奇卡在口中，欲說不得，甚是難受。
“漁陽小國，趙氏長煙，忝位國主，敬拜上仙。”
正要下拜，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托起，難以屈膝。
“國主不必多禮，我等本是方外之人。只是見此地生靈塗炭，故有此行。不過適才欲借國器之力，梳理災荒後患，卻發現此印已有破損，不知是何緣由？”柳長風回身虛託，正襟詢問。
趙長煙聞言：“承天印乃仙人所賜神器，長煙乃一介凡人，箇中玄妙，卻是不甚明瞭。不過三年之前，國逢大旱，父王祭印祈雨之時突然離世......”便將三年以來的一些不同尋常的現象略作總結，和盤托出，言辭條理分明，聲聞得體，與其稚童年齒大相徑庭。
“...國相亦安排小王連續三次登壇祈雨，但或許長煙年幼惶恐，多有失禮之處，仙人未能賜下奇蹟。後來國相疼惜小王年幼體弱，又怕重蹈先王覆轍，便不再籌措祭祀。”趙長煙用詞雖是敬重，神色中卻沒見什麼感情。
“如今有賴仙人恩澤，救萬民於水火，小王感激不盡。”
柳長風聽完之後頗有異色，這趙長煙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思，一番話說的夾槍帶棒卻又不露痕跡，不過終究閱歷有限，多了些煙火在其中。轉頭看了看自已那站的筆挺，一臉悲天憫人的好侄子，聽的仔仔細細卻又察覺不出話外之音，不由搖了搖頭。
“此間怕是有些變故，承天印乃是仙家煉製的法器，不會輕易損毀，此前施法降雨時也有異數，只怕是有邪修妖物作祟”摺扇抵頭思索少時，沉吟道
“漁陽國怪異之處便由我來探明處理，小云你在此與國主少歇，待我處理完後咱們再啟程。”言罷將手中摺扇往雲景行頸後一塞，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向殿外行去。
趙長煙見狀，當即跪倒，朗聲道“請仙長留步，小王還有一事相求。”言罷叩首不起。
柳長風聞言止步卻並未回頭
“國主何必行此大禮，相逢便是緣法，仙凡有契，只要在規矩之內，義理所容，本座自會酌情考慮。”負手立於殿門前，殿外陰雨綿綿，殿內煙雲嫋嫋，光影之間，話音透徹人心，卻聽不出他的喜怒。
趙長煙卻未起身，“小王非是為民，而是為私，只求仙長收弟子入門牆，若能端茶送水，執鞭墜鐙，實乃幸事。便縱弟子天資不足，也請拜入山門，便是做個外門雜役，也足慰平生。”
柳長風聞言不由回首，挑了挑眉頭：“你是漁陽國主，身系一國黎庶，歷代承業。你若是拜入仙門，那漁陽國祚怎麼辦？”
趙長煙卻似早有準備，好整以暇，不假思索：“弟子有一胞妹，聰穎早慧，可繼王位。相國秦忠獻，其才王佐，可輔幼主。”
柳長風頗為玩味地看了看趙長煙，隨即一笑，便回頭消散在雨幕之中。
“很好，你很好，這件事你去求小云，我這侄子人善心軟，最是單純，你將此前話語的緣由目的說與他聽明白，他若還同意，我便沒有異議。他是青雲峰的少主，只要他點頭，你拜入山門自無不可，至於是弟子還是雜役，便看你的造化緣法了。”聲音隨身形融化在漫天飄雨之中，似有還無，卻如洪鐘大呂，敲響在趙長煙心頭。
趙長煙大喜：“弟子謝仙師成全。”叩首再拜。
雲景行正聽得雲裡霧裡，又猛然間聽聞扯到了自已身上，正要去拉住柳長風問個明白，追出殿去，正被天降的一潑冷水，澆了滿頭，卻是柳長風離去，避雨之法隨之失效，小半天的積雨把雲景行淋了個正著，渾身通透。
放眼看去，只有陰雨浸墨，將遠處天地塗抹一色，哪裡還尋得到五叔仙蹤。於是悻悻然迴轉殿內，看到跪在地上一臉討好賠笑看著自已的趙長煙，心下茫然，面上懵逼，頓覺悽苦。不由靈魂三問，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決計以後不要與謎語人做朋友。
頗有些孩子氣板臉看著趙長煙，內中《守中訣》運轉，片刻間將滿身的雨水蒸騰乾淨，雲氣氤氳間，又是一個衣衫整肅，童顏仙風的小神仙了。
“還跪著幹什麼，起來說話，你便將那勞什子緣由給我說道明白，我倒要看看有什麼名堂。”語氣不善，對柳長風小覷自已的心思頗為不忿。
趙長煙恭敬起身，看著這比自已還低一頭的小仙長，正要開口。
“先等等。”趙長煙正莫名間，卻見雲景行將身後的長箱豎起於地，自已則飄然而上，穩坐端頭，俯首自得地看向趙長煙“現在好了，你可以開始講了。”言罷兩隻小腳還一晃一晃的，頗為可愛。
原來是對於自已身為仙人還要抬頭聽訓的現實頗為不爽，先把自已墊起來再聽。
趙長煙心下莞爾，臉上卻不敢有所表現，理了一下思緒，扯起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