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泛起絢麗多彩的霞光,彷彿一片片絢爛的花瓣飄落天際,沒過多久,整個天邊都被染得通紅一片,宛如燃燒的火焰一般奪目耀眼,給世間萬物披上了一層璀璨奪目的金紅色佛光。
魚幼薇瞭然地點了點頭說道:“那麼剛才在琵琶技藝比試的時候,他有沒有認出你呢?”
紅綃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帷帽,嘴角微揚:“戴著這個,他怎麼可能認得出來呢。”
“哦,原來如此。”魚幼薇忽然間起了捉弄紅綃的念頭,笑眯眯地說:“哎呀,說不定有人會因為思念過度而病倒呢。”
“什麼相思成疾啊?”紅綃假裝生氣了,舉起手做出要敲打魚幼薇頭的樣子,嬌嗔道,“幼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調皮搗蛋了!”
“真的沒有嗎?”魚幼薇眨著眼睛,一臉戲謔地笑著問。
“當然沒有啦!”紅綃連忙辯解,臉上卻不由自主地飛起一抹紅暈,她迅速伸出手摸了摸自已的臉頰,慌張地說:“一定是晚霞映照的緣故,才顯得臉色發紅。”
“好啦,不和你開玩笑了。”魚幼薇拿起帷帽,細心地幫紅綃整理好,溫柔地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動身離開了。”
剛走進前廳,溫庭筠的聲音便傳來。
\"幼薇,該走了。\"
聽到師父的呼喚聲後,魚幼薇連忙應道:\"來了,師父。\"然後緊緊地牽起紅綃的手,緊跟在溫庭筠的身後。
他們一行人步履輕盈、神情自若地穿過了後院。後院寬敞,中間有一個偌大的池塘,幾尾魚兒在水中自由自在地遊動著。而位於池中的假山則顯得格外精巧別緻。
正當魚幼薇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有些疑惑時,溫庭筠似乎洞悉了她內心的想法,輕聲說道:\"天色已晚,從後院走會更快一些。\"
魚幼薇聽後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此刻,池塘邊的柳樹依然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柳絮如雪般紛紛飄落。平康坊裡的柳絮卻早已落盡,但這裡的柳絮卻依舊漫天飛舞,它們時而鑽入池塘,時而又鑽進魚幼薇的衣衫袖子裡。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聲音打斷了這份寧靜:\"姑娘請留步。\"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回過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一名男子正大步朝紅綃走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和好奇。走到近處,他禮貌地問道:\"姑娘,敢問姑娘芳名?\"
\"紅綃。\"紅綃輕聲回答道。
魚幼薇仔細打量著這位男子,發現他的衣袍袖口處都精心繡著淡雅的蘭花圖案,與之前在曲水流觴宴上看到的琵琶圖紋一模一樣。她立刻意識到,此人應該就是那把琵琶的主人——紅綃口中所提到的蘇甚。
還沒等蘇甚再次開口,周圍就已經有幾個人迫不及待地開始向他介紹起紅綃來:
“這位呀,乃是咱們這春香樓赫赫有名的紅綃姑娘!她彈得一手好琵琶,可謂出神入化、精妙絕倫吶!”
“可不是嘛!紅綃姑娘的琵琶技藝放眼整個長安城都是獨一無二、首屈一指的存在!”
聽到這些讚美之詞,有人轉頭對紅綃說道:“這位呢,則是從揚州遠道而來的蘇甚蘇公子。”
緊接著另一個聲音響起:“據說蘇公子也是位琵琶高手,堪稱揚州一絕呢!”
..........
此時此刻,隔著一層薄薄的帷幕,紅綃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蘇甚,而蘇甚卻始終不敢抬頭去直視她的面容,只是低著頭輕聲說道:“在下有幸與姑娘相識,實在不勝榮幸。”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和羞澀。
紅綃努力剋制著內心深處如潮水般洶湧澎湃的情感衝動,同樣用輕柔的聲音回應道:“原來是揚州一絕的琵琶手蘇公子,小女子今日得以一見,真是倍感欣喜。”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其實她的心卻早已悸動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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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綃,別晃啦。\"魚幼薇輕輕地嘆息一聲,將手中的毛筆緩緩放下,美眸微抬,無奈地看向眼前正不斷踱步的紅綃,\"你都晃了快有一個時辰了。\"
紅綃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容,她撓了撓頭,輕聲說道:\"對不起啊,幼薇,我就是有些無聊嘛。你繼續寫,不用管我。\"
然而,此刻的魚幼薇已然失去了繼續寫的興致。她隨手翻動著手中的詩文,逐字逐句地細細品味著,卻不知不覺間走了神。
當她終於回過神來時,映入眼簾的便是紅綃那張帶著戲謔笑意的臉龐。
\"哼哼,在想什麼呢?\"紅綃眨了眨眼,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魚幼薇微微搖頭,試圖掩飾自已的走神。
\"真的沒什麼嗎?\"紅綃顯然並不相信,她湊上前去,一雙大眼睛緊緊盯著魚幼薇,似乎想要從她的眼神中洞察出些什麼。
面對紅綃的追問,魚幼薇的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她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其實……我只是在想,你說,溫庭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紅綃聽後,頓時露出驚訝的神情:\"幼薇!你怎麼突然不叫他師父了?\"
魚幼薇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眸中閃爍著一絲疑惑和好奇:“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拋開師徒這層關係,那麼溫庭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紅綃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說道:“他啊……算是一個頗具才華的人吧,但也不過是個沉迷於風花雪月之事的傢伙罷了。”
魚幼薇並沒有立刻回應,而是靜靜地沉思著。她心中暗自琢磨,彷彿周圍人對於溫庭筠的看法都是這般相似,就連自已過去也曾這麼認為。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
一種莫名的好奇心湧上心頭,魚幼薇覺得溫庭筠身上似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謎團,吸引著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探索,並解開這個謎底。那股強烈的衝動愈發濃烈,令她無法抗拒。
午後時分,剛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但來得急去得也快。
此時天氣微涼,空氣清新宜人,溫庭筠心情愉悅地邀請魚幼薇一同出門遊玩賞景。雨後的崇禎觀格外美麗動人,樹葉經過雨水的沖刷洗禮後變得青翠欲滴、煥然一新;地面溼潤乾淨,倒映著天空中的白雲和周圍的景色,宛如一幅詩意畫卷。儘管剛下過大雨,但路上的行人和往常相比並沒有減少多少。
當他們走到那座彎彎的橋上時,離崇禎觀已經很近了。然而就在快要到達橋頂的時候,溫庭筠突然停下了腳步。魚幼薇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許多文人墨客正紛紛在崇禎觀的牆壁上揮毫潑墨、題詞留念。原來今天是放榜日,這些前來題字的人都是新晉計程車子們。
毛毫揮斥,新科進士們留下獨屬自已的字文,昭告著天下,金榜題名了,不負這十年的寒窗苦讀。
魚幼薇看著新科進士們揮斥的痛快,揮斥的喜悅,她站在那裡,只是默默的想著自已永遠也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但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呢?
萬般思緒湧上心頭,魚幼薇有些哽咽,拿過毛筆,學著新科進士的樣子,寫的灑脫,痛痛快快的題上那一首獨屬於她魚幼薇的詩文。
“雲峰滿月放春晴,歷歷銀鉤指下生。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恣意的寫下這首詩,魚幼薇扯出一個笑臉來,可仍舊難以掩蓋喉頭的酸澀,笑著笑著好像要流出眼淚來。
\"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溫庭筠輕聲呢喃著這句詩,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傳入了不遠處正沉浸於自已思緒中的魚幼薇耳中。
魚幼薇渾身一震,如夢初醒般地意識到原來自已並非孤身一人在此處。她有些慌亂地轉過頭去,目光恰好與溫庭筠那充滿探究意味的眼神相對。他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但那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彷彿能夠洞悉一切,直直地穿透魚幼薇的內心深處。
此刻的魚幼薇只覺得心中一陣緊張,原本平靜如水的心境被徹底打破。她努力想要從溫庭筠的注視中掙脫出來,可雙腿卻像釘住了一般無法動彈。時間彷彿凝固在了這一刻,周圍的空氣也變得異常沉重壓抑起來。
透過那雙眼,魚幼薇突然懂得,懂得溫庭筠是怎樣一個人,只消那一眼,魚幼薇便知道,必然,溫庭筠也懂得她了,那些深深埋在心底裡的東西,就這樣被挖了出來,暴露在那雙不問世事的桃花眼中了。
溫庭筠就這樣微微蹙著眉看著慌慌張張回過頭來的小姑娘,那雙好看的眸子不似第一次見面的那樣。
那眸子盛滿了不甘,那是渴望,那是三千風雪壓新竹仍不肯折腰,那是懷才不遇的失望,如同最開始的自已一般。
只此一眼,只要這一眼,沉寂的古井便注入新泉,從此刻起漣漪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