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立刻趕到張三家中。

張三死了,按照之前所有受害者的方式,臉色青黑,下面空蕩蕩的,渾身黑氣纏繞。

村民害怕地不敢前來,只有張伯漢和幾個親信焦急地守候著。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不知道。”

“你娘呢?”

“在屋子裡面。”

這是眾人和張三的女兒張引娣的對話,小姑娘嚇傻了一般,木木地站在原地。

“丈夫死了,張氏竟然不管不問?”荒塘的人像是聽見了什麼荒唐無比的事情一樣。

他們剛要闖進去興師問罪,卻聽見裡頭傳來女人極力壓抑著的呻吟聲,踢翻什麼的聲音響成一片。

眾人譁然,剛要進去,一柄劍橫了過來,攔住他們。

“她在生孩子。”血腥味絲絲縷縷從屋裡傳來,易為春真是對這幫村民忍無可忍了。

“你,去燒熱水,要乾淨的。你,找乾淨的布帕......”她吩咐到一半。

“哇——”屋子裡,嬰兒的哭聲清脆地劃破屋外的混亂。

荒塘的人伸長脖子,“張三他婆娘,帶把的?”

幾人像是關心自已老婆一樣一直叫喊著問,終於,屋裡傳來了張氏虛弱的聲音,“是個男孩。”

荒塘的人頓時都歡呼起來,張三死了的悲傷立刻被衝散。

“這張三,死的真不是時候,你說說,盼了多少年了都...”

“這下好了,不用上山了哇!哈哈哈!”

“是啊,那個地方陰森的。”

平時最黏母親的張引娣此刻卻躲在角落裡,一雙水盈盈的眼睛望著敞開的門,看著人興高采烈地進進出出,不過臉上還是沒有什麼神色。

最後兩個村民正要進去,易為春卻攔住他們,“等等,你們方才說的上山和陰森,是什麼意思?”

“啊哈哈,沒什麼沒什麼。”

“不想說也罷,我一介女子,整日打打殺殺也不符合貴鄉的規矩。”易為春慢條斯理理了理柔順的墨髮,沒有去動佩劍。

幾人鬆了氣。

結果下一秒,一把銀劍和金劍一左一右搭上了幾人的肩,劍身散發寒意。

雲舟和雲霓笑得燦爛,“師尊教過,先禮後兵。”

最後,幾人手腳抖得篩糠似的,將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那地方...我們叫棄嬰塔,是專門丟棄父母不想要的嬰兒的,因為瞧著格外可憐,所以分佈在西山山陰,只有要丟孩子的時候才會去那個地方。”

“是啊,正常人誰想去,有一次,我路過,裡頭嬰孩哭啼地貓兒似的,硬生生給我嚇出一身冷汗。”

...

雲霓皺眉,“天底下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縱然有,那也只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怎麼到了你們這裡,還要專門建一個塔?”

“因為是五五開,生了男孩便普天同慶,生了女孩便連夜丟進去,是嗎?”易為春冷冷出聲。

幾人囁嚅著,“是...女孩沒用...”

雲舟實在看不下去,一腳將幾個人踹進門去,眼不見心不煩。

張三家生了男孩的訊息插了翅膀一樣,屋內被帶著大箱小包的探望吧親戚擠滿了。

張三的屍體由幾個漢子拖出去處理掉,屋內的人輪番擁抱親吻新生的男孩,更有甚者憐愛地撫摸著男孩那兩肉。

“我們明日可能還得進山,今天先這樣吧。”

張三死得太早,等人發現時屍體都僵硬了,身邊關於妖鬼的氣息也很淡薄,沒有追蹤的法子。

易為春撫著胸口,不知道是否是今天離開師九安太久的緣故,今日心臟空落落的感覺和蟲蟻噬咬的感覺更為明顯,渾身的細胞都在就尖叫著,渴望著見到師九安,聽見他的聲音或者聞到他的氣息。

真是瘋了,簡直就像中了凡川西南地區的情蠱似的。

易為春無語吐槽,堅持著走到師九安的房間。

“師九安!”

“是我,師尊有事找你。”

最開始沒人回應,但是過了一會,有人慢吞吞向門走來。

易為春絞盡腦汁想著等會可以胡扯的事情,以在師九安身邊停留的時間。

門開,但是隻開了半扇,少年抵住門,抬眸看她,“師尊有何事?”

是讓她在門口解決的架勢。

易為春也很強硬,她推門,“師尊進去說。”

門紋絲不動、

——看來少年在她手裡這段時間的確養壯實了。

她微微使了點靈力,少年修為遠不及她,自然沒法抵抗。

門開了,易為春信步走進去,試圖將這種...強盜行為外現地優雅一些。

少年吸了口冷氣,金眸變深。

易為春驟然聞到空氣中迸裂出的一絲血腥味,再轉頭一看,少年明顯強忍著的樣子。

天公作美,她的藉口來了。

“好徒兒,你受傷了?”易為春本來就是觀音一般的長相,煙眉一擰,那雙波光盈盈的眼裡就流露出慈悲的感覺。

這副樣子一擺出來,簡直會叫對方慌了神。

然而,師九安是例外。

“沒有,師尊,夜深了,你回去吧。”

易為春頭疼,怎麼偏偏是這麼難搞一個人才可以讓自已好受一點。

她只是一瞥,便看見旁邊桌上一堆紗布和傷藥,但是血跡很少——所以,他很可能才開始上藥,或者是很難自已上藥。

“你受傷了,還怎麼叫師尊冷漠無情地丟下你不管?”

易為春手覆上少年的背,假惺惺地給出給予他情感支援的假象。

好睏,等師九安效用發作自已好了,馬上回房睡覺。

果然,指尖觸上少年的肩膀開始,內心空空的感覺就緩解了很多。

應當的,飢渴的,臭情絲!

易為春咬牙切齒,但是還是哄小孩一樣拍著師九安的肩膀。

師九安顫抖著,強忍著背後的痛意,眯起眼眸,他的好師尊再拍傷處他就快要痛死過去了。

“師、尊,謝、謝、您。”少年一字一頓,極有禮貌。

“但是,您拍的正是我的傷處。”

???

易為春大震撼,手放下,很尷尬。

她想離場,但是明顯,今天離開太久,就算是待在隔壁房間,也不能正常緩解情絲症狀了。

於是,她正色,“你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少年拿起傷藥,回憶起,“今天我一人這裡,聽見外面打鬥的聲音,而且張嫂在哭叫,我就出去看怎麼回事。”

“結果出去的時候,張三已經受到攻擊倒地,就在我過去檢視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從背後撲過來,劇痛之下,我只覺得兩眼一黑,再醒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聞言,易為春臉色一變,完全顧不得是否尷尬,就撕扯起師九安的上衣。

“師尊要幹什麼?”師九安皺眉,很是抗拒地攔她。

易為春不屑,靈力化成兩股細繩捆起少年,“菜就多練。”

少年掙扎著,但是還是沒有保住衣服。

他羞恥地耳尖都紅了,也許說氣得也沒問題,“為何扒我衣服?”

易為春懶得理他,少年背上所傷明顯不是凡人所為,只見他白皙寬闊的背上,已然多了好幾個嬰兒手掌。

詭異的是,幾個手掌都泛著黑,滲出血跡。

“好運氣,修為最低的你單獨碰上了我們要對付的。”

手下少年的肌膚燙人,他賭氣似的不開口,只是耳尖雙頰和眼尾都泛著紅。

她沒辦法,拿過兩面鏡子,利用光影折射讓少年看清了自已背上的慘狀。

師九安一怔,“怪不得,比我之前被虎豹所傷要痛得多。”

“真是你走了運,傷了你的可能只是它手下的爪牙,所以你才有活下來的機會。”易為春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但是,你要是拒絕你修為高強的師尊來幫你治療的話,明年今日可能就是你的忌日了。”

少年臉色早已蒼白,那嬰掌威力竟然這麼大。

易為春見他不再排斥,纖細修長的指覆上傷口處,靈力細細碎碎滲出,流向傷口表面。

少年背上的黑氣四處逃散,潰爛著的傷口也修復著,不到一刻,便大概完成了。

修復的時候,要去爛肉敗皮,少年疼的顫抖,卻一聲不吭,等到了完成時半條命都沒了,汗珠從少年發尖墜落。

看著少年這樣,易為春突然心裡感受到一絲鈍痛,就是情絲髮作時疼痛之處。

她不由自主伸出指尖,挽起少年散落的頭髮,“很疼?”

下一秒,她神識反應過來——天,情絲已經逐漸入侵到大腦了?

她的手尷尬滯留在半空中,隨即,靈機一動,她哎喲一聲。

與此同時,原本完好的指尖滲出黑氣,活脫脫就是方才少年背傷的模樣。

粉嫩的指尖感染了黑氣,傷處瀰漫著血色,瞧著極痛,易為春咬唇鎖眉。

果然,少年發現了,“師...師尊,您的手..是因為替我治傷嗎?”

她粲然一笑,“沒事,只是輕微的,你治好了師尊就不疼了。”

好,今日治癒情絲指標達成!

易為春感覺自已身體內已經逐漸恢復,這才裝作極為痛苦般,施施然離去。

才出了門,易為春臉色一換,指尖的黑煙也隨風飄散,哪還有剛才的慘狀,反而因為情絲症狀好轉,一路哼著歌回了寢房。

屋內,少年呆坐著,背後的傷口癒合了。

但是泛著熱,好像蟲蟻爬過一般癢著,像是誰的指尖輕輕拂過。

不一會,雲舟練了劍回來,看見師弟還在窗邊坐著,只是書沒翻幾頁。

易為春回屋,卻不像少年那般想入非非,她有些憂慮。

很明顯,荒塘的人試圖向他們隱瞞什麼,而那些被隱瞞的東西恰恰就是解決這一切的關鍵,只是似乎所有人都羞於啟齒。

還有師九安身上的傷痕,嬰掌,和西山的棄嬰塔,半夜的嬰孩哭啼聲,還有死去的那些人身上纏繞著的怨氣。

這背後作祟的東西可能不是那麼好簡單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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