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章 未來

學校難得放假。

因為聖誕節要來了。

平安夜那晚，我枕著他胸腔上的肌肉，問他:“畢業後你會留在這裡嗎？”

他蹙起眉，像是在認真思索。

慕白作為康奈爾名列前茅的優質學生，學校.企業.國家都會給出不錯的待遇留他。

像我這種，屬於沒人要的。

當然，我也不稀罕就是了。

紐約的街道，看著乾淨又整潔，誰又能知道，在看不見的角落，滋生著多少令人髮指的黑暗。

我不想留在這，離開中國越久，就越是想念。

紐約並不是一個適合我這樣保守的人居住的地方。

康奈爾的學生們看著禮貌謙和，但他們也是一種能把圖書館改造成公共休息室兼免費情侶酒店的物種。

我在這待的時間越長，就越是討厭這個地方。

這群冠冕堂皇的文明人，喜歡用自由的大旗掩蓋骯髒和混亂。

“我不喜歡這裡。”所以，我希望他考慮考慮我，不要留下來。

用自已的好惡來干涉對方的選擇，是一種不太光彩的方式。

但是，誰讓他給了我任性的資本呢。

他抬手合上我的眼，“快睡吧。我不會留下來的，爸媽的公司還需要人打理。”

說起以後，我還是想問問他。

“我們的以後，你……怎麼想的？”這個問題讓我飽受煎熬。

我的以後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怎麼都好說。但我怕他除了我還想要別的，比如要個有自已血脈的孩子，這是我給不了他的。

這是我頭一回得到一份完整的愛，也是我頭一回愛上一個人。

因為害怕失去，因此總會思慮很多。

“我想，年底跟父母坦白，努力爭取他們理解。就算他們不理解，我們也要永遠在一起。我想拉緊你的手，陪你等到同性戀合法的那一天。”他說完，拉起我的手親了親。

“哎，我還挺稀罕那張結婚證的。我們的關係不受法律保護，這不僅是彼此不能相互繼承遺產，甚至一方住院另一方連簽字的資格都未必有。”我故作憂傷道。

他聽了有些驚訝，“還繼承遺產呢，我要是出點事，真怕你一時想不開就殉情了。”

“呵，殉情了？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就算你真領盒飯了，我最多就是痛哭一場，找十來個美男子夜夜笙歌，到時候早就把你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我可得好好活著，要不然老公跟別人跑了。”他玩笑道。

我輕輕哼了一聲。

生離死別這種話題太沉重，無論以怎麼樣的搞笑語氣呈現，都讓人悶悶的。

我想我無法承受各種形式的失去他。

很多年不吃蘋果了，如今乍一吃，酸澀到驚人的地步。

我害怕了。

我承認我很貪婪，嘗過了被人愛的滋味，就再也不想回到曾經了。

人是種社會性動物，情感需求很多時候不是一句故作堅強的“我可以自已愛自已”就能解決的。

慕白拉過我的手，就著我啃過的蘋果咬了一口，然後他蹙眉，“好甜。”

我掰開他的嘴，舌尖探進去，刮下一點殘餘在唇齒間的汁水。

好奇怪，好像還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