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爺爺
轉眼就是春節了。
西伯利亞打了個噴嚏，等這個噴嚏遠渡群山到了北京，就成了我肩上的一層雪。
我也沒想過我親愛的爺爺能把我趕出家門。
我親愛的爺爺啊，前十幾年常常缺席我的人生，等他一朝痊癒，又開始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
我不是什麼孝順的人，從來不是。
我最大的孝順就是給老爺子遞杯水，在他即將被我氣死的時候。
本來麼，我覺得我跟誰在一起沒必要知會他。誰讓我自作主張給我安排聯姻物件呢。
“你孫子我不喜歡女娃，只喜歡男娃，更不可能跟女娃結婚。你孫子的男朋友挺漂亮一個，不比女娃差，等下回給你帶來見見。”
老爺子聽了我這話，一時間上氣不接下氣，氣的想打人。
醫護人員給他拍背順氣兒，我給他遞了杯水。
這才哪到哪呢。
“不行!我不同意!老沈家不能有同性戀!”老爺子常年臥床，真是給他養的膘肥體壯，這句話吼的真是氣震河山。
我掏掏耳朵，有些挑釁的說:“咱老沈家要斷子絕孫啦，您老人家開不開心吶？”
“放肆!你放肆!……”他大吼大叫一會，精疲力竭了。
我紋絲不動。
老爺子看起來是拿我無可奈何，只能裝病。
他捂著自已的心口，很痛苦的樣子:“醫生……醫生……”
東施效顰。古人真會罵。
演的還挺像那回事，但我記得他不是心臟病，是腎病。
年輕時候縱慾過度，自食惡果。
醫生一看就是被老爺子重金收買了，“病人情緒起伏太大不利於病情恢復。”
這老爺子，是想用社會倫理絆住我，還是想用親情絆住我呢。
可惜我是個大壞蛋，倫理這東西不犯到我頭上還好，要是犯到我頭上，我能拿個錘子給他砸的碎碎的。
“治不好就算了，早點扔火葬場裡化了，還能少喘兩口氣。”他如果真拿命威脅我，我還得掂量掂量。
但我瞭解他，可惜命了。
說這個話也是想讓他掂量掂量，少拿自已的生命安全在我面前演戲。
談判最忌諱的就是讓對方摸到軟肋。
可惜親情從不是我的軟肋，因為我沒有過。
醫生不贊同的看著我，“你是沈老的孫子，孝義大過天，你怎麼能跟沈老這麼說話呢？”
老爺子跟醫生一唱一和，“逆子!”
我當即火大，一拍桌子:“你這個醫生治不好老頭多從自已身上找問題!學術不精還怪我氣著他了？我沈家拿著錢是供你當大爺的不成？既然你不想幹，那就別幹了。你明天不用來了!”
果然人是種欺軟怕硬的生物。這醫生一聽我這麼罵當即就慫了。
老爺子咳咳兩聲，“你有什麼權利開了小宋？”
“我不能開了他？但我至少可以逼他辭職不是麼。咱老沈家家大業大，碾死個螞蟻還是可以的。”
言情小說我也看了很多，霸道總裁的氣勢，天涼王破的臺詞，對我來說也是信手拈來。
“更何況，你給他開工資的錢，不都是我爸媽的遺產嗎。按法律來講，沈家的錢屬於我父母的夫妻共同財產，我能分四分之三。這趟我回北京，咱倆正好走法律程式，分割清楚。”
老爺子一愣，“什麼共同財產？那是咱老沈家的東西，就算要分，也是對半分!”
這老爺子，聽著我是同性戀也沒這種眼露兇光的模樣，聽著我要跟他分財產，瞬間就急了。
“我記得爸媽是白手起家，一塊創業吧，用的還是我媽的嫁妝呢。”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因為小時候我媽天天唸叨，把這些當做期待出軌的丈夫回心轉意的籌碼。
我爸媽要是沒結婚，那他倆就是合作伙伴。這結了婚，好了，功勞都成我爸的了，財產都成沈家的了。要不說老而不死是為賊，老爺子這手邏輯牌玩的好。
還好法律不同意，老爺子這些歪理，註定只能說出來噁心我。
老爺子這會兒是真急了。因為我就算是個同性戀，最多就是讓他在朋友面前丟面子。跟他分遺產，那是真要他命了。
瞧瞧，這雙渾濁的眼充了血，真有幾分森林之王的嗜血和兇殘。
可惜，他老了。臥床二十幾年，他在軍隊那些人脈早就不剩什麼了。自已年輕的時候玩的也花，私生子一堆，也是我爸太狠，給他一個私生子消消樂。
“老沈家……你對得起沈家的祖宗嗎？！”
惡龍咆哮。
“少拿祖宗壓我，不然我晚上不睡覺，拿把鋤頭把祖宗們從墳裡扒拉出來，鞭屍。”
“你敢？!”
“您猜猜我敢不敢。”我笑的肆意又張狂。
這話不是危言聳聽，我是真想這麼幹。不孝子孫沈楠不能讓祖墳冒青煙？沒關係，我可以讓祖墳雞犬不寧。
我被成功趕出家門。
淋了場雪，讓我最後一絲人性也煙消雲散。
第二天，老爺子看著他的醫生換了新面孔，也不砸碗了，就那樣冷冷的瞪著我。
醫生也沒多大錯處，就是換個人，打打老頭的臉，讓他認清現實，少來噁心我。
這老頭，從小到大一絲關愛也沒給過我，想憑著紙糊的親情和虛妄的孝道控制我，可能嗎？不可能。
我記得小時候，我爸出軌，媽整夜整夜的哭。我求爺爺，讓他管管爸，他毫不留情的推開我，一邊摟著二十歲的漂亮小姐，一邊說“男人花心多正常，怪你媽自已籠不住男人的心。”
我眼神示意律師，“看看吧，這個遺產分割協議，已經是你能爭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老頭看著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老頭覺得自已“父權”思維沒什麼不對。
父權是什麼？是家庭中最高權威，是在家庭建設裡沒有付出，卻要求子孫聽話.順從。
放到中國普通家庭裡，還有“男人是家裡的頂樑柱”為“喪偶式婚姻”洗白。
可我爺爺有什麼呢，有他年輕時候跟小姐的開房記錄。
老頭先是不死心的各種聯絡律師，等他發現四分之一就是他能分到的極限，他又換了種策略。
打感情牌。
沒用，我沒有感情。
這老頭跟我爸兩個人渣，加上我戀愛腦的媽，共同給我締造了一個灰暗的童年，我不恨他們就不錯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我爺爺段位再高點，哪怕讓我嘗過一點點溫暖，我今天收拾他都不會這麼瀟灑。
他是因，我是果。
因果迴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