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氣驟降,刺骨的寒風鞭打著每一位打工人的心靈。
“鬼天氣,淨整這死出。”剛下車,楊承勝就被這風吹的瑟瑟發抖,不由得裹緊了外套,但這風像是直往骨頭裡吹一樣,外物並無大用。
現在時間八點半,廠門半開著,絲絲暖氣從裡面傳來。
“?燈都不捨得換的廠竟然有暖氣?”楊承勝環顧四周,卻不見空調在哪。
“喲,來這麼早。”陸春亭從焚化間走出,正巧與他碰見。
“陸哥。”
楊承勝與陸春亭並排走著,順手脫下外套扔在“員工室”內。
“今天有什麼工作嗎?”
陸春亭掏出手機檢視行程:“下午會有一位送過來,好像是非自然死亡,到時候我會教你為s者化妝,第二天送去焚化。”
楊承勝心中一緊,非自然死亡嗎?....
一上午都在閒聊和發呆中度過,偶爾到後邊的魚塘釣釣魚....
“魚塘?為什麼這會有魚塘?”楊承勝看向旁邊輕車熟路已經開始釣魚的陸春亭。
“這個嘛,因為生意少得可憐,廠長閒的沒事就弄了個魚塘,當然我不是說生意興隆才好哈。”
“那為什麼要開在郊外呢?”
“這你就得去問廠長了,問我我也不知道呀。”這個問題三言兩語就被陸春亭繞過去了。
想起廠長冷漠的神情,楊承勝打了個冷顫,搖搖頭:
“還是算了吧,他老人家一看就不好說話。”
“過段時間你就會發現,他真的不好說話。”
......看著陸春亭桶裡的幾條鯉魚,再看看自已空無一物的桶,絕望的閉上雙眼,差距啊。
“你繼續釣哈,我去做飯了,中午吃紅燒鯽魚。”陸春亭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楊承勝專注於手中的釣竿。
池塘的水並不是非常清澈,不時有魚兒或其他水生物經過,將泥沙捲起,良久才沉澱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楊承勝都快睡著了,手中的魚竿突然晃動,差一步就脫手而出。
楊承勝一把抓住魚竿,有節奏的引導魚兒上岸,一人一魚僵持了十多分鐘,最終以楊承勝的勝利落幕。
“加餐加餐!加...”還沒從釣上魚的喜悅中掙脫出來,楊承勝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魚...死了?”將其拎到眼前仔細觀察,約有5斤重的鯉魚垂直掛在魚鉤上,一動不動,與剛才水裡掙扎的樣子判若兩魚,一雙死魚眼好似盯著楊承勝一樣,令人後背發涼。
死魚正口......
想到關於這個的傳說,看來這魚今天是釣不了了,輕嘆一聲,收拾一下漁具,該回去吃飯了。
廠外有一間小木屋,煙囪中飄出縷縷青煙,陣陣香味從緊閉的門內傳出。
推開門,廠長已經坐著了,桌上是一葷一素,葷是剛釣的紅燒鯽魚,素是前院自已種的青菜。
“湯湯湯燙燙燙!”陸春亭端著玉米排骨湯從廚房走出。
小心翼翼地將湯放在桌子上後,忍不住對著雙手使勁哈氣。
廠長將一切看在眼裡,有些好笑:
“幹嘛不拿抹布墊著?”
陸春亭的手指看上去有些紅,沒好氣的說道:
“壞了,你給報銷嗎?”
“不報。”
“那你以後自已做…”
“報報報,必須報銷。”一聽自已做飯,廠長馬上改口,開玩笑,有人做飯為什麼要自已動手。
“哼!”陸春亭冷哼一聲,“老登,治不了你了還。”
廠長:( ̄(エ) ̄)
楊承勝:(・∀・)(廠長這麼好說話的?)
“看什麼看,吃你的飯!”似是看出了楊承勝所想,廠長訓斥道。
楊承勝:(┳Д┳)
陸春亭盛了滿滿一碗飯端到楊承勝面前:
“多吃點。”
“555,還是陸哥好。”楊承勝狼吞虎嚥,兩菜一湯出乎意料的好吃,或許是吃了太久的外賣了?竟從中感受到一絲母親做的飯菜的味道…
母親………
楊承勝的思緒飄蕩回幾年前:
2008年,他的父親與母親是人民教師,就職於XXX中學。
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打破了原有的幸福。
事發當天還是妹妹的生日,明明二人答應了晚上回來要帶他們去吃大餐的了,明明答應了要去遊樂園的...可是再見到二人的時候,已是兩具冰冷的屍體了......
當警察看到來認領的是隻有十歲的小孩時,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父母是英雄,他們挽救了數個家庭的破碎。”這是警察的原話。
一切後事皆由被挽救的家庭操辦的,他們孩子的生命是由偉大的英雄拯救的,他們愧疚,他們想力所能及的做些事情。
追悼會結束了...男孩呆呆的看著手裡兩個小小的盒子,明明二人是那麼的高大,父親一次又一次將自已拋向天空,母親一手衣裳一手食將自已餵養長大,毫無怨言,現在卻只能呆在這小小的盒子裡...
妹妹還在哭鬧,她已經哭暈了一次又一次,他也想哭,但是他不能哭,他要撐起這個家,給妹妹撐起一個家,所以他不能哭。
從那以後,兄妹二人拼了命的學習,以優異的成績考上高中,大學。
在數個家庭的目光中,一步一個階梯,一步一個腳印,長大成人。
“小楊?小楊?嘿!?”看到楊承勝一直髮呆,陸春亭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
“啊?啊?哦。”楊承勝從回憶中被喚醒,連忙擺擺手。
“快吃,再不吃都涼了。”眼眶都紅了,看來這位小師弟也有心事啊,陸春亭心裡如此想著。
“多吃點,這個魚,來來來,玉米也吃點,這個這個...”
廠長靜靜看著楊承勝面前如小山高的飯菜和不停夾菜的陸春亭,陷入了沉思。
還是沒忍住開口:“小陸啊,再夾我就沒得吃了。”
陸春亭猛地一瞪眼,廠長識趣的閉上嘴。
......
楊承勝突然想起了什麼:
“陸哥,我剛釣到魚了,不過...是死魚正口。”
陸春亭夾菜的手一頓,旋即恢復正常:
“死魚正口而已,正常正常,習慣就好,繼續吃菜。”
楊承勝摸摸自已突起的肚子:
“實在吃不下了陸哥,我得先去消消食。”
等他走後,陸春亭一改剛才神情:
“哼!看來它是忘了上次的教訓了。”
廠長就著剩菜,搖晃座椅,慢悠悠得開口:
“下手別太重,還留著它有用呢。”
“嗯。”陸春亭提著牆邊的木匣怒氣衝衝得出門了。
......
“廠長,陸哥呢?車已經到了。”楊承勝正消食呢,卻見一輛黑車從大門駛進,原來是下午的人來了。
剛接待完家屬,楊承勝就來找陸春亭了,推開門卻不見其蹤跡。
“他有事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了。”廠長不知從哪拿出一壺酒,一口酒一口飯菜,這小日子過的真滋潤。
楊承勝只得坐在座椅上耐心等待。
“啊!!!!!”一聲若有若無的慘叫從魚塘方向傳來。
“廠長,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聲音?沒有啊,呲溜~”一壺酒很快就見底了,廠長意猶未盡的擦擦嘴。
吱啦——!
木門被推開,二人目光望去,原來是陸春亭回來了,手裡還提著木匣,一縷水跡從中滴落。
“陸哥,下午的人來了,咱走吧。”
陸春亭點點頭,將木匣放回原位,與其一同向接待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