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大海的小學生活

1989年秋，大海上小學了。小學生活的開啟，讓大海進入了另一個全新的世界。學校的鐵柵欄門，學校的大操場，還有辦公室門口那口上下課敲的鐘，以及好多認識和不認識的小夥伴，都讓大海感到新鮮。在大海眼裡學校就是讓那些在家裡無聊的孩子聚在一起玩鬧的地方。其實大海想的太美好了，因為他們從一年級到小學畢業的老師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生父親——高老師。在學校號稱“調皮搗蛋者的剋星”。所以大海鬱悶的日子在後頭呢。

開學報名那天大海也早早起來了，還專門洗了洗臉，只是那洗臉的速度快到連水都沒感覺到臉的溫度就被大海用袖子擦乾了。大海爹給了大海二十元錢就去鄰村上工去了。學校離家不遠，總共沒有五十米，平時學校上下課的鈴聲都聽的到。大海的書包是大海媽用碎布料一塊塊拼接的，大海認為這應該是當年流行的，要不好多同學們咋都是同一款式。懷揣二十元錢的大海開啟了他五年的小學生涯。學校裡報名的同學有大概二十多個，還有幾個不認識的應該是鄰村的。當年也不是每個村都有學校，大海所在的村算是周圍幾個村子當中人口最多的一個。大海想著不管那個村上的，等混熟了都是好夥伴。報名結束都到了教室裡坐下，等待老師發書。大家都很安靜，估計是對陌生環境的不適或是對老師有種天然的敬畏，反正這會兒都是乖寶寶。總共就四本書，語文、數學還有兩本練習冊，書包裡再有的就是大海自已帶的文具盒，文具盒裡的一根鉛筆，一塊橡皮一把小刀和兩個作業本。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書包真的很輕，輕到大海放學以後不用回家從牆外面就能扔進去。

而現如今再看看大海兒子的書包，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身上像揹著一座小山，手裡還得提個小包，每天早上背去學校晚上又揹回來，讓住六樓的大海看著都累。有時兒子也會問大海：“書包這麼重會不會影響我長個頭？”大海安慰兒子說：“你現在不光在上學，同時也在練功夫。”兒子滿臉的問號。大海又說：“你這每天六樓爬上爬下的，等你以後到了部隊拉練，什麼負重越野，什麼負重幾公里對你來說都是小菜。”大海兒子往後再也不覺得書包沉了。

學校成了大海和同學們娛樂的天地。原來發新書那會兒的安靜只是表面現象，開學才一個多星期那些調皮搗蛋的、愛搞破壞的、上課時耍小動作的就都出來了。其中以村長兒為首，那是一個比大海更淘的沒邊兒的孩子，比大海年大一歲，也是抱養的，他爹是老大，抱著他二叔家的，名字叫大兵。大海對大兵的評價有三大：鬼大嘴大膽子大，大海的評價還是很客觀的。因為除了高老師，大兵爹都管不住。踢球時太用力，大兵能把教室的門踢個洞，差點沒把腳拿出來，事後大兵爹把門修了。打沙包勁大沒個準頭，總是往教室的玻璃上扔，大兵爹又來把玻璃給換了。後來有一次和女同學小翠發生了口角，大兵一腳踹到了小翠肚子上，小翠不僅告了高老師，放學後還哭著去了大兵家裡。在學校吃了高老師一頓教鞭，這都是開胃菜。回家的那頓胖揍才是主旋律。因為小翠爹在大海村裡可不好惹，八十年代賭錢能輸上萬的主讓大兵爹也頭疼。事情咋處理的大海不太清楚，反正第二天上學大兵臉是腫的，走路也不太利索。直到今天，每當大海回想起大兵短暫的一生都很惋惜。大兵初中沒畢業就開始四處流浪，期間在甘肅學會了拉麵的手藝，在縣城短暫的開了一段時間的拉麵館。不安分的人終歸停不下來，98年發大水時正在南方，聽說抱在電線杆上活了下來，再以後聽村裡人說大兵幾進幾齣看守所，最後折在了新疆，國家了結了他年輕的一生。

其實調皮是孩子們的天性，大海也不例外，只不過還沒到不服管教的地步。這不，大海也幹了件可以捱揍的事。教室的角落裡放著每天抬水的水桶和一根木棍，每天下午值日的小組會打水掃地，學生都是兩個人去抬一捅。就是這根棍子惹麻煩了，當然也不能怪棍子，關鍵是大海和同學強子無聊的不行不行的。人家小許同學正在擦黑板，大海和強子偷偷把抬水的那根木棍橫在了小許同學的兩腿中間，他倆以為小許同學會像坐轎子一樣，兩人猛的一抬，那料小許同學跟本沒留意，一下摔在講臺上。小許同學疼的哇哇哭，大海和強子呆在原地沒了主意。不一會兒高老師來了，問清原由給了大海和強子一人兩頓教鞭，一頓手上一頓脖子上。高老師這個氣呀，邊打大海邊說：“讓你倆手欠，讓你倆手欠，他一個人哭沒意思，你倆陪著一起哭。”就這樣三張嘴一起哭，原因一樣，都是疼的。

這件事過後，高老師把讓大海和小翠做了同桌，先不說小翠咋樣，關鍵大海怕小翠她爹呀。平時在街上大海看見小翠爹都不敢直視，如果是喝了酒的小翠爹大海更要繞著走。其實相處時間長了，大海覺得小翠人很好，學習好，性格好，長得也好，大海知道小翠像她媽媽。小翠媽媽就是講話和氣，長得慈眉善目，村裡人都說小翠媽的好。古人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海和小翠是同桌，小翠的字寫的又好看又幹淨。再看看大海的字，不會寫也就罷了，本子上是寫了又擦擦了再寫。大海給自已作業本的比喻，就好像給唱戲的包公畫臉譜，到最後只能撕掉重來。就比如今天，一個大小多少的多字，大海一節課都沒學會咋寫。高老師看著大海抓耳撓腮的樣子說到：“你等放學買幾塊糖給小翠，讓小翠教你寫。”大海轉頭一看可不是嗎，人家不僅會寫，還寫得漂亮。大海也鬱悶的不行，平時能把小泥鰍抓住的手今天總是不聽使喚，還是因為多字拐彎太多了。這時小翠細聲細語的說道：“不用買糖，我教你寫。”就這樣小翠挪過身抓住大海的右手一筆一畫的寫起來，一遍又一遍。小翠的手不是很白，小而巧，一頭短髮。眼睛大大的毛毛的，一閃一閃像會說話一樣。大海長大後回憶，如果當初有照相機能把這一刻拍下該多好，他會永久珍藏，因為這是大海整個小學生活裡最溫馨最開心的一幕。大海對小翠的那種懵懵懂懂的感覺持續了好多年，一直藏在心中從未對人分享，直到後來再見到小翠還是會臉紅。小翠學習一直很好，可是也沒能逃脫命運的安排。直到高中那年小翠和她爹說不想上學了，他爹問為什麼，小翠只是流淚不說話，小翠爹說這是你的選擇別後悔就行。人們都為小翠不上學而感到可惜，明明學習那麼好，肯定能考上大學。只有大海理解小翠，小翠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說了，人這一輩子又不是隻有唸書這一條路。後來再見到小翠是在小翠媽媽的葬禮上。古人常說情深不壽，一個人如果太重感情受折磨得一定是自已。小翠媽媽去世時好像還不到六十歲。那天小翠的哭聲讓所有人都為之落淚，人們都說多好的一個人說走就走了。而大海知道，這世間留不住的有太多太多不只是時間。小翠後來嫁到了省會城市，生活的很不錯。現在大海也能在手機上看到小翠直播，小翠年過四十依舊芳華不減。

小學五年一晃而至，大海在這五年成長了很多，也收穫了很多。大海感謝老師們的教誨也感謝同學們五年來的陪伴，最能給大海留下深刻記憶的是高老師的教鞭，它讓大海在長知識的同時也長了記性。大海很想繼續留在這裡和同學們共同度過初中階段，可命運的捉弄總是讓人措手不及。因為大海要隨大海爹媽舉家遷往山西，連同戶口一起。未來怎麼樣，大海很迷茫。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離開故土的大海多久才能適應新的生活，大海不知道也不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