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離開雙岔嶺之後,高高興興地一路西行。

正是暮春時節,鮮花盛開的時候。

夕陽西下,紅霞滿天。黃昏的山裡也別有一番風味。

孫悟空採了一枝野花,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地繼續趕路。

走著走著,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惡臭。越往西走,惡臭越濃烈。

孫悟空捏著鼻子繼續西行,走了幾里地,忽然看見兩道山壁相夾,中間一條曲曲折折,寬約一丈,卻綿延不知幾十裡的山路。山路上堆積了厚厚的枯枝敗葉、淤泥、爛柿子,臭不可當。

孫悟空眼見這是西行必經之路,可卻惡臭難聞,泥濘不堪,實在難以行走。倘若繞過去,不知要走到幾時。

孫悟空眼見無計可施,況且天色已晚,只好往回走。他打算先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過夜,等天亮了再想辦法。

孫悟空在山路上拔腿狂奔,一口氣跑出十幾裡地,才敢鬆開捏住鼻子的手,大口大口地吸氣。

孫悟空正在喘息的時候,看見不遠處有一座山莊。

日落西山後,月上柳梢頭。寧靜的村莊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燭火。

孫悟空打算到村莊裡找個地方落腳,順便打聽一下,西行的道路。

又走了十幾裡地,進了村莊,便看到一間茅舍,裡面一個長者,手裡拿著藜杖,腳上穿著蒲鞋,頭上戴著烏巾,身上穿著素服,正在庭院裡趕雞鴨進籠子。

孫悟空躬身施禮道:“老人家,在下是從東邊來的行路人。原本打算向西而行,卻被一條泥濘惡臭的山路攔住了腳步。敢問老人家,此地是否另有西行之路?”

長者看到孫悟空一身虎皮衣裙,又用黑布遮蓋頭臉,再加上天色昏暗,著實嚇得不輕。長者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孫悟空連忙上前扶住長者,語氣柔和地說道:“老人家莫怕!我不是歹人。只不過相貌醜陋,故而用黑布遮住頭臉。”

長者說道:“外鄉人,你要往西,可是去不得啊。”

孫悟空問道:“怎麼去不得?”

長者用手指著西邊,說道:“我這村子往西三十多里,有一座山,名叫七絕山。”

孫悟空說道:“為何叫七絕?”

長者說道:“古人說柿樹有七絕:一果樹長壽,二枝繁葉茂,多樹蔭;三鳥不築巢;四不生蟲害;五霜葉紅豔,可以賞玩,六果實甘甜可口;七落葉肥大,可以寫字。因為這座山綿延數十里,滿山都是柿子樹,所以叫七絕山。”

孫悟空點了點頭,說道:“如此說來,簡直就是漫山遍野的金元寶啊。豈非好事一件?”

長者說道:“原本七絕山的確是上天賜予的福山寶地。可是如今卻被妖魔盤踞。大夥兒都不敢去了。”

孫悟空驚訝地說道:“山上竟然有妖魔?想必是個臭烘烘的妖怪!”

長者說道:“那倒不是。雖然不知道妖怪的真面目,但山上的臭味並非來自妖怪本身。而是因為自從妖怪盤踞在山上之後,村民們都不敢上山採摘柿子了。每年樹上的柿子熟爛之後,掉在路上,把一條近百里長的夾石衢都填滿了。又加上雨露雪霜的浸泡,經過夏天的發黴腐爛,變成了充塞道路的泥濘汙穢。那條山路被我們當地人戲稱為稀屎衢。只要一刮西風,就有一股惡臭,就是淘糞坑也沒有這麼難聞。現在正是春深時節,東南風大作,所以還聞不到什麼臭味。”

孫悟空聽了,不覺發笑,說道:“我方才隔著十幾裡地都能聞到稀屎衢的臭味。實在不敢想象,最臭的時候究竟得有多臭!”

長者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所以啊,如今沒人敢往西邊去。村子裡的光景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嘍!”

孫悟空說道:“好在那個妖怪只是佔據山頭,只要不到山上去,也不至於被它所害。”

長者杵著藜杖,義憤填膺地說道:“誰說不被它害?那妖怪時常到村子裡吃人哩!”

孫悟空氣憤地說道:“好個無法無天的妖怪,竟敢到村子裡殺生害命!老人家莫要心急,我會降妖,那個妖怪要是膽敢現身,我一定叫他有來無回!”

長者驚訝地說道:“此話當真?你果真會降妖?”

孫悟空兩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說道:“千真萬確。老人家只管放心。”

長者上上下下地打量孫悟空了一會兒,說道:“你這一身虎皮倒是威風,不知是真是假?”

孫悟空笑道:“自然是真的!這可是從一頭猛虎精的身上扒下來的。不信你摸摸!”

長者果真伸手去摸虎皮,並且伸長了脖子,仔細地端詳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長者說道:“皮子是上好的皮子。不過我老人家也沒見過虎皮,辨不出真假。”

孫悟空笑道:“虎皮或許有假,除妖的本事卻做不得假。我只怕那妖怪不來,他要是敢來,我就讓老人家瞧瞧我的本事。”

長者說道:“你是哪裡人氏?姓甚名誰?有什麼本事?”

孫悟空笑著說道:“我乃是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孫悟空。上千斤的猛虎精都被我三拳兩腳打死,這算不算本事?”

長者聽了,大喜過望,躬身行禮說道:“好漢請進寒舍休息。”

於是,孫悟空跟隨長者一起進了院子。

只見院子裡面荊棘叢生,兩邊都是磚石壘的牆壁,上面又蓋滿了荊棘,進去才是三間瓦房。

長者便拉過椅子,讓孫悟空坐。又呼喚家人去泡茶,又叫人去做飯。

不一會兒,就把桌子搬了過來,擺上了許多面筋、豆腐、芋苗、蘿白、辣芥、蔓菁、香稻米飯、醋燒葵湯,孫悟空也不客氣,胡亂吃了一碗。

不多時,天漸漸黑了,長者又叫人掌燈。

孫悟空躬身問道:“公公貴姓?”

長者說道:“姓李。”

孫悟空說道:“這裡想必就是李家莊了?”

李老頭說道:“不是,這裡叫駝羅莊,有五百多戶人家。姓什麼的都有,只有我姓李。”

孫悟空說道:“你這地方,地勢平坦,又有很多人家居住,也不是偏僻的地方,怎麼會有妖怪呢?”

李老頭說道:“實不相瞞,我這裡一向平安。大約五年前,忽然颳起一陣黑風,當時人們都很忙,打麥的打麥,插秧的插秧,大夥兒還以為是變天了。誰知黑風中張開一張血盆大口,把人家放牧的牛馬吃了,豬羊吃了,看見雞鵝就一口吞下去,遇到男女就直接活吞。從那以後,這妖怪就經常來傷害人。好漢啊,你要是有本事降了他,掃淨了這地方,我們一定重重酬謝,絕不敢怠慢。”

孫悟空說道:“李公公,那妖怪已經騷擾了五年,也不知道傷害了多少生靈。我想,要是每家出一兩銀子,五百戶人家就可以湊五百兩銀子。不管到哪裡,都能請一個有道行的法師來把妖怪降了,怎麼就甘心受他五年折磨?莫非人心不齊?”

李老頭激動地說道:“怎麼人心不齊?我們每家每戶都花了三五兩銀子呢!頭兩年聽說山南有個和尚,專門降妖,我們就把他請了來,結果沒成功。”

孫悟空說道:“那和尚是怎麼降妖的?”

李老頭說道:“那個和尚,身披袈裟,先念了《金剛經》,後唸了《法華經》。點了幾支香在爐內焚燒,手裡拿著一串佛珠。誰知正在唸經的時候,驚動了妖怪。只見一陣黑風起,妖怪就來了。和尚和妖怪就打了起來。和尚確實有些手段,和那個妖怪一拳一腳地打,一刀一槍地拼。可不一會兒,妖怪就大獲全勝,一陣風走了。只剩下和尚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們上前一看,那顆光頭就像個爛西瓜!”

孫悟空笑著說道:“這麼說來,這和尚吃了虧了,不僅錢沒到手,反倒搭上了性命。”

李老頭說道:“他只丟了一條命,吃虧的還是我們。我們還得給他買棺材,辦喪事,又給了他徒弟一些銀子。他徒弟還不罷休,到現在還在告狀,弄得我們不得安寧!”

孫悟空說道:“後來還請過什麼人降妖?”

李老頭說道:“去年又請了一個道士。”

孫悟空說道:“那道士是怎麼降妖的?”

李老頭說道:“那道士頭戴金冠,身穿法衣,敲響了令牌,燒了幾道符紙,手持桃木劍,搖著鈴鐺,口中唸唸有詞。突然狂風滾滾,黑霧迷迷,把那個妖怪招來了。道士與那妖怪打得不可開交,鬥到天晚,妖怪又一陣風走了。我們都心驚膽戰,一直等到天大亮了,眾位村民才結伴出來尋找道士。找了半天,我們才發現道士已經淹死在山溪裡。撈上來一看,就像一個落湯雞!”

孫悟空笑著說道:“這麼說,他也吃了虧了。”

李老頭說道:“他也枉送了性命,我們又花了不少錢糧。”

孫悟空說道:“不打緊,不打緊,等我替你們降了那妖怪。”

李老頭說道:“你要是真有本事降了他,我就請幾個本莊的長者給你寫個字據。如果你勝了,要多少銀子都給你,一分也不少;如果你輸了,可別跟我們耍賴,各安天命。”

孫悟空笑著說道:“你這老兒被人賴怕了。我不是那樣的人,快請長者來。”

李老頭滿心歡喜,立即叫家僮去請了幾個左鄰右舍,表弟姨兄,親家朋友,共有八九位長者,都來相見。眾人見過孫悟空後,說起降妖的事,大家都很高興。

眾位村民見孫悟空一身斑斕虎皮,威風凜凜,都驚歎不已,又看又摸了半天。

一位長者問道:“好漢,要是你能降住妖怪,你要多少謝禮?”

孫悟空笑道:“何必說要什麼謝禮!要能除了妖怪,便是功德一件,決不要錢。”

另一位長者說道:“不要錢,難道讓你白白辛苦嗎?這樣吧,我們各家都以種田為生,如果能降了妖怪,還我一方安寧,我們每家送你兩畝良田,共湊一千畝。你就在本村安家落戶,也夠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孫悟空又笑著說:“多謝老人家一番美意。不過我是個雲遊四方的行者,立誓要到西牛賀洲去,不敢久留,更無安家之念。”

眾人議論紛紛,西牛賀洲是個什麼地方,大家都沒聽說過。

又一位長者道:“這也不要,那也不要,只怕你是個沒本事的。”

孫悟空說道:“眾位父老鄉親放心,俺不是個只會耍嘴皮子的人。那妖怪要是來了,我就抓住他。”

眾人道:“那妖怪可大了!上頂著天,下挨著地。來的時候風,去的時候霧,你怎麼能靠近他?”

孫悟空笑著說:“呼風喚霧,不過是虛張聲勢。我不弄那些玄虛,只憑兩隻拳頭,就能打得他滿地找牙!”

正說著,只聽得呼呼風響,嚇得那一眾村民戰戰兢兢地說:“說妖怪,妖怪就來了!”

李老頭連忙開啟房門,說道:“快進來!快進來!妖怪來了!”一眾村民嚇得連滾帶爬地躲進內室。

孫悟空說道:“眾位父老鄉親藏好,待我和這個妖怪周旋周旋!”

孫悟空獨自走到了天井裡站著。

那陣風越來越大,將院子裡的桌椅板凳都掀翻了,樹葉、茅草漫天飛舞,豬狗雞鴨嚇得亂竄亂叫,附近的村民們都關門閉戶,家家戶戶都吹滅了燭火。

孫悟空聞到風中有妖氣,就知道是妖怪來了。

一霎時,只見半空中飄著一團井口般粗細的旋風,風中隱隱約約有兩團紅彤彤的火光,猶如燈籠一般,一眨一眨的。旋風飄飄蕩蕩,彷彿在尋找附近的活物。所過之處,牆倒房塌,呼呼風聲拍得門窗噼裡啪啦亂響。

孫悟空在身旁摸到一條長凳,隨手一拋,朝風中的兩盞燈籠砸去。誰知那旋風中竟然伸出一柄長槍來,槍頭一挑,便將長凳挑到一旁。

孫悟空兩手叉腰,威風凜凜地問道:“你是哪裡來的妖怪?竟敢到此興風作浪!”那旋風妖怪也不回答,端著長槍便朝孫悟空刺來。

孫悟空輕輕一躍,躲過一槍。半空中翻個筋斗,在屋頂上一蹬,蹦出七八丈遠。孫悟空落地後,撅起屁股,拍了拍,做了個挑釁的姿勢。

那旋風妖怪被惹怒了,朝著孫悟空飛快地捲過來。

孫悟空本就打算將妖怪引到空曠無人之處,免得打鬥起來,損毀房屋,糟蹋莊稼。

孫悟空連跑帶跳,直往七絕山跑去。

旋風妖怪窮追不捨,所過之處,一棵棵樹木被連根拔起,漫天枯枝敗葉,飛沙走石。

孫悟空一口氣跑了十幾裡,旋風妖怪也追了十幾裡。

突然,旋風妖怪好像不耐煩起來,猛地伸出一柄長槍朝孫悟空刺去。

孫悟空一扭腰,躲過了攻擊。他一把握住長槍,使勁一拽,想要奪過長槍。可是長槍就好像長在妖怪身上一般,紋絲不動。孫悟空使出渾身力氣,奪了幾次,也奪不下來,他竟有些慌了!

此時,妖怪好像在冷笑一般,風呼呼作響。突然,從旋風裡又伸出一柄長槍來,朝孫悟空戳去。

孫悟空連忙棄了手中的長槍,騰地一下躍起身躲避。

那妖怪見佔了上風,越發得意,揮舞著兩柄長槍,暴風驟雨一般瘋狂地攻擊孫悟空。

孫悟空躲過了一槍,又要防備另一槍。他終究是赤手空拳,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可是他身法十分敏捷,那妖怪也奈何不了他。而且孫悟空體內真氣綿綿不絕,那妖怪鬥得久了,卻漸漸氣力不濟。

孫悟空已經看出了妖怪的弱點,他一邊躲閃,一邊抄起身邊的山石、樹枝朝妖怪扔去。

孫悟空力氣極大,他扔出的石頭、樹枝威力驚人。那妖怪也不敢硬接,只得用長槍格擋。

漸漸地,孫悟空十招之中,也能還擊兩三招。

兩人鬥了半夜,不知不覺東方漸漸泛起紅霞。

那妖怪好像害怕了似的,收起長槍,一陣風往山裡飄去。

孫悟空猜想,一定是這個妖怪功法陰邪,怕光。所以,只敢趁著夜晚陰氣重的時候出來行兇,天亮時陽氣盛,他膽怯畏戰,就走了。

孫悟空哪裡肯放他走,發足狂奔,一路尾隨。

跑了一會兒,漸漸聞到一股汙穢之氣,眼前便是七絕山稀屎衢。

那怪物回到自已的地盤,便現出了原形,原來是一條紅鱗大蟒。只見它遍體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紅鱗,頭上一對深紅色的肉角,血紅的雙瞳,烏黑的信子猶如一柄雙股鋼叉,上下顎各長著一對猶如鋼刀般的毒牙。身子有水桶般粗細,盤起來猶如一塊巨大的紅色山岩。

紅鱗大蟒瞪著血紅的雙瞳,吐著烏黑的信子,和孫悟空對峙了一會兒。

孫悟空看到紅鱗大蟒的原形,不禁讚歎一番。看來這條大蟒少說也有四五百年道行,方才看到旋風中的兩盞燈籠想必就是他的眼睛,兩柄長槍就是他的信子。

孫悟空面對紅鱗大蟒渾然不懼,捏了捏拳頭,就要衝上去揍他。

紅鱗大蟒並不戀戰,跐溜一下,鑽進山裡去了。紅鱗大蟒速度雖快,奈何身軀太長。從頭至尾,少說也有十幾丈。

孫悟空速度極快,大步流星地跑了三五步,一把拽住紅鱗大蟒的尾巴。

紅鱗大蟒力氣也極大,一個勁兒地往山裡鑽。那怪物彎彎曲曲地蜿蜒蛇形了一陣,一頭鑽進一個黑黢黢的洞裡。

孫悟空生怕被紅鱗大蟒溜了,用盡全身力氣往外亂扯,卻無法阻擋紅鱗大蟒的去勢。他被紅鱗大蟒拖著走了幾百步,在地上拽出深深的印跡。突然,咣鐺一聲撞到山壁上。那紅鱗大蟒卻跐溜一下縮排洞中。

孫悟空猜想紅鱗大蟒身軀又大又長,想必在洞中不易轉身,此蛇窟必定另有出口。

孫悟空初生牛犢不怕虎,不追到妖怪不罷休。他緊跟著也鑽進蛇窟之中。

蛇窟之中腥臭無比,四壁都是黏液。洞窟中四處散落著不少紅色的鱗片,還有不少骨頭,有人的頭骨、四肢、肋骨,也有雞鴨牛羊的骨頭。

孫悟空在洞窟中爬了一陣,果然摸到了紅鱗大蟒的尾巴。他揮舞拳頭,使勁地捶打。

紅鱗大蟒吃痛,跐溜一下,往前鑽去。不一會兒,消失不見了。

孫悟空在黏滑腥臭的蛇窟中爬了小半個時辰,果然發現了另外一個出口。

孫悟空剛剛鑽出蛇窟,只見那紅鱗大蟒盤成一團,昂起頭,張開血盆大口,撲了過來。

孫悟空半個身子還在洞中,躲閃不及,被它一口吞下。

孫悟空從紅鱗大蟒的嘴裡跐溜一下,滑進了它的腹中。

所謂貪心不足蛇吞象,紅鱗大蟒雖然沒有吞過大象,可是他生平吞了無數的活人以及家禽家畜。即便大如牛羊,被它一口吞進肚子裡,不出一頓飯的功夫,也就沒動靜了。先是被腹中的毒氣窒息迷暈,接著被四周的肉壁碾碎骨頭,最後被酸液腐蝕消融。

可孫悟空豈能和那些凡人以及家禽家畜相提並論。他一身磅礴的真氣,早已經是仙人之體。倘若他閉氣入定,少說也能在蛇腹之中住個三年五載。

紅鱗大蟒的腹中十分逼仄,四周的肉壁緊緊地擠壓著孫悟空的身體。要不是因為孫悟空體內真氣磅礴,簡直要被它碾碎了。

紅鱗大蟒的腹部既憋悶又腥臭,同時四周的肉壁上還不斷地分泌出恐怖的酸液。酸液滴到了孫悟空的身上,讓他感到灼燒般的疼痛。

孫悟空知道,紅鱗大蟒的肚子裡絕不可久留,他使出渾身的氣力,朝紅鱗大蟒的肉壁打去。

紅鱗大蟒千不該萬不該把孫悟空吞進肚子裡。如此一來,自已一身的神通施展不出來,反倒成了只能一味捱打的活靶子。

孫悟空在紅鱗大蟒的肚子裡拳打腳踢。紅鱗大蟒直疼得眼冒金星,死去活來。

紅鱗大蟒吞進腹中的食物還從沒有吐出來過。它雖然疼得痛不欲生,卻咬緊牙關,絕不鬆口。紅鱗大蟒身子飛快地在山林間蜿蜒蛇形。它故意將鼓起的腹部往石頭樹木上撞去,想要把孫悟空撞死撞暈。紅鱗大蟒撞斷了許多參天大樹,撞碎了無數巨巖磐石,可孫悟空卻踢打得更兇了。

紅鱗大蟒又在粗大的樹幹上盤旋起來,想要把孫悟空扭斷、勒死。可孫悟空就像一顆銅豌豆一樣,捶不扁,砸不爛。反而越戰越勇,把拳頭集中在一個地方不停地攻擊。

紅鱗大蟒感覺到一陣陣錐心刺骨之痛,他知道繼續耗下去,自已的肚子早晚要被孫悟空打穿。紅鱗大蟒在山坡上一滾,撲簌簌地如滾木一般,從山壁上墜落到稀屎衢中。紅鱗大蟒張開血盆大口,將稀屎衢中的枯枝爛葉和淤泥,大口大口地吞進肚子裡。那妖怪心想,自已肚子空空,敵人才能在肚子裡翻江倒海。倘若自已肚子裡塞滿了淤泥爛柿子,任他有三頭六臂也鬧不起來了,不被悶死,也被燻死。

孫悟空本來在紅鱗蟒蛇的肚子裡打得興起,突然一陣惡臭襲來。原本稀屎衢就已經奇臭無比,隔著十幾裡地都能聞到。如今把陳年的老泥翻上來,更是臭到鬼哭神嚎。

孫悟空眼見又髒又臭的穢物湧進紅鱗大蟒的肚子裡,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運起真氣覆蓋全身,如同一個泡泡一樣,將自已包裹起來。這個技能是他在領悟《大品天仙訣》時學會的。當包裹全身的真氣足夠濃郁的時候,便能形成仙卵。如今只不過形成一個防護罩,用來隔絕外面的汙穢。

紅鱗大蟒一口氣蜿蜒了三四公里,吞進了無數的爛泥。原本水桶般粗細的身子,已經變得像磨盤一般粗。

紅鱗大蟒感覺肚子裡沒了動靜,以為孫悟空已經被悶死了。於是得意起來,昂起頭顱,吐出烏黑的信子,打了個飽嗝。

突然,紅鱗大蟒的肚子又劇痛了起來。

孫悟空笑道:“臭妖怪,你孫外公還沒死呢!”邊說邊拳打腳踢。

那怪物大驚失色,復又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將稀屎衢的淤泥吞進肚子裡。

紅鱗大蟒又一口氣蜿蜒了十幾公里,吞進了無數的淤泥。磨盤一般粗的身子已經變得像烏篷船一般粗。

紅鱗大蟒又脹又累,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突然,紅鱗大蟒的肚子再次劇痛了起來。

孫悟空笑道:“臭妖怪,你就這點能耐嗎?你孫外公還沒玩夠呢!”說完,又一陣拳打腳踢。

紅鱗大蟒又驚又怒,他從沒有碰到這麼難纏的對手。為了徹底將孫悟空解決,它爆發出全身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一口氣將稀屎衢剩餘幾十裡的淤泥盡數吞沒。此時他的身子,已經變得像廊橋一般大小。

紅鱗大蟒終於耗盡了體力,吞食了近百里稀屎衢中的淤泥後,碩大臃腫的身軀何止數萬斤重,它已經沒有力氣再挪動哪怕一絲一毫。

孫悟空笑道:“臭妖怪,看來你已經黔驢技窮了!你這肚子又髒又臭又悶,俺老孫可不想再待下去了!”說罷,大喝一聲,一記鐵拳,從那怪物的背上穿了個大洞。

紅鱗大蟒雖然吃痛,卻動彈不得。鋼叉般的信子有氣無力地吞吐著。

孫悟空一個筋斗,落在紅鱗大蟒的背上。他沿著紅鱗大蟒的背部一路狂奔到它的額頭。

孫悟空坐在紅鱗大蟒的頭上,對著它的腦袋就是一頓亂打。直打得紅鱗大蟒頭骨粉碎,血肉模糊。

紅鱗大蟒艱難地扭動了幾下,終於不動了。額頭上的鮮血流過它的雙眼,它的眼皮都不眨一下,看來是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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