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世道

“有業哥，你想好了沒啊？”宋盛揚來回踱著步，有些焦急的催促著。

林有業坐的穩穩當當，絲毫沒被宋盛揚的聒噪影響，“盛揚弟弟，我早已想好了。林某對學醫，確實並無興趣。”

宋盛揚聽到這個回答，氣的扔了手中的木棍，“你不學醫怎麼辦！”

“自然是走科舉，林某對醫術實在是一竅不通，更無心學習。”林有業手上拿著本書，溫和的看著宋盛揚開口。

但林有業越是溫和，宋盛揚看著他的模樣越是來氣。

妹妹都說了，林有業是神醫。

林承遠的病，只有在他手裡還能有一線生機，宋盛揚本以為有救了，如今林有業不正在林府好好坐著麼，但誰成想，宋盛揚一問才知，林有業對醫術根本無半分興趣。

“如今的世道，走科舉又有什麼用！”宋盛揚氣呼呼的看著林有業開口。

林有業有些失笑，看著宋盛揚緩緩搖頭，“有業畢生都想要成為林太傅那樣的人，我相信只要有無數個林太傅這樣的人站出來，世道會好的。”

宋盛揚氣的有些頭疼，都有些懷疑宋舒口中的神醫，與面前的林有業是不是一個人，“你們家，還有人叫林有業嗎？”

“盛揚弟弟說笑。”林有業勾了勾唇，只當宋盛揚與他開的玩笑。

宋盛揚冷靜下來，看著林有業緩緩開口，“現在的世道，不是林風凌這樣的人能救的。你信不信，若非林太傅是先皇一手提拔的，林太傅此時還不知已經被貶到哪個偏僻的封地！”

聽到宋盛揚的話，林有業微微擰眉，“太傅直言進諫，何錯之有。”

“太傅無錯，只是如今的朝廷容不下直言進諫的人罷了。”宋盛揚心裡堵著一口氣，“如今你也許看不出，但用不了幾年，你便能發現，如今的朝廷有多荒唐。”

林有業看著宋盛揚一臉正色的模樣，仍是堅持已見，“不管你此話為何而出，我都不信。何況，這與我學醫與否有何關係？”

宋盛揚輕出了口氣，“你若是到京城之外，見一見被稅收壓的喘不過氣的百姓，你便能知。學醫並不關乎朝廷命運，而是關乎朝廷之下百姓的命運。”

林有業略微沉思了一瞬，隨後還是搖了搖頭，“你說的雖有些道理，但我並不覺得朝廷會眼看著百姓受苦。”

宋盛揚知道不好勸他，也不知道上輩子林有業受了什麼刺激，會主動去選擇學醫。

“好吧，有業哥我也不逼你。若是有一天，你看清了，可要優先考慮這條路。”宋盛揚也不再勸，而是退了一步的開口。

林有業含著笑，略微思考了一瞬，便對著他緩緩點頭，“好。”

宋盛揚耷拉著腦袋，暫時歇了如今就將林有業勸去的心思。

但他對著林有業說的那些話，也並不是憑空捏造。

只是其中大多是出自宋知允之口，前兩年宋守疆曾帶著宋知允出過一次遠門，那時回來之後，宋知允便常常會有這樣的感慨。

宋盛揚聽著，也能想象出宋知允口中描繪出的場景。

雖還未曾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但長久下來，終成大患。

宋守疆未曾讓宋知允參加過科舉，一是為了收斂將軍府的勢力，二便是宋知允那時對朝廷的不作為也失望透頂，只覺得這樣的朝代，科舉除了得了名利，也並無其他意義。

宋盛揚雖不知宋知允對科舉的態度是否有所轉變，但卻知道宋知允對如今的朝廷一直未曾改觀。

“有業哥，你讀書吧。我去找承遠哥。”宋盛揚悶聲悶氣的對著林有業開口。

林有業含笑點頭，“去吧。”

林有業話音一落，宋盛揚便跑了出去。

等到宋盛揚的背影消失不見，林有業才放下手中的書，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一路朝著京城走來，路上是什麼情況，又怎會不清楚。

心裡堵了口氣，不甘心。

但林有業也沒想到，宋盛揚會說出這番話來。

但他腦海裡下意識的浮現出了宋知允的模樣，芝蘭玉樹的少年，心裡竟也有這般抱負在嗎？

林有業垂了垂眼簾，隱忍的神色便消失的乾淨。

他拿起桌上的書，一遍又一遍的讀著，不論如何，總要試上一試。

“承遠哥。”宋盛揚鑽進林承遠懷裡，神色委屈。

林承遠一看便知他這是又在林有業那碰了壁，屈指輕輕敲了敲林承遠的額頭，“你讓有業做什麼？這些時日，每每回來了，都是這副模樣。”

“承遠哥你別管我讓他做什麼了，他又不同意。”宋盛揚捱了敲，也不抬頭，悶聲悶氣的開口。

林承遠實在看不了宋盛揚這副蔫蔫的模樣，他思考了片刻，“你說說你要做什麼，若是可行，我去與有業說說。”

宋盛揚飛快的抬起頭，對上林承遠的目光時，又很快的垂下，“算了算了。我還有別的辦法呢。”

林承遠揉了揉他的頭，“真不用我幫忙？”

“不用，承遠哥你放心好了。”不過短短一小會兒，宋盛揚便又成了滿血復活的模樣。

林承遠含著笑的看向他，“小孩子一個。”

宋盛揚笑眯眯的，託著腮坐在林承遠身邊，看著林承遠執筆寫字。

愣了一會兒後，宋盛揚忽的看向林承遠，“承遠哥，你為什麼不參加科舉？”

林承遠筆尖一滯，墨便滲透紙張，他呆愣了一瞬，才提起筆，看著宋盛揚輕聲笑笑，“一來是身體不好，朝廷上又是最費心神。”

宋盛揚壓下心底的一絲異樣，贊同的點點頭，“是，林太傅這個年紀，頭髮都白了許多。可見傷神。”

聽到宋盛揚的話，林承遠抬手敲了敲宋盛揚的腦門，“說話還真是不避著我。”

宋盛揚嘿嘿笑了幾聲，“第二呢？”

林承遠擱了筆，“二來，父親與大哥，也不想我走仕途。”

“為何？”宋盛揚看著林承遠追問著。

林承遠看著宋盛揚難得認真的模樣，抬手揉了揉宋盛揚的臉頰，“這就不是揚揚要操心的了，你每天吃吃睡睡，玩玩鬧鬧的就很好。”

宋盛揚卻沒開口反駁他，撐著腦袋點點頭，“那承遠哥在給我來一碟蓮子糖吧。”

看著嘴裡塞的鼓囊囊的宋盛揚，林承遠含笑點點頭，“最後一碟，不許討價還價。”

如今的世道不好，宋盛揚就該熱熱烈烈的活著，不該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