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比賽,車站小食部的姑娘們簇擁著郝雲萍,嘻嘻哈哈往回走,嘰嘰喳喳討論著比賽的精彩,討論著技校的小夥。話最多的當然還是那位美麗的小精靈許芳眉:“看不出來,狗日的幾個四川崽兒籃球打得那麼漂亮。特別是那個矮子6號,太遛刷了。鑽過來拱過去,純粹就是神出鬼沒。”說話時兩道柳眉一揚一蹙的。

“那個小白臉打得也可以喲,人家還是一個左撇子。動作像跳舞,北風那個吹呀,雪花那個飄喲。”旁邊有人手舞足蹈插話。

“對頭。真的像跳舞。你不說我還不知道怎樣去形容。可是,那舞跳得有點母兮兮的。虧得我還跟他帶過路呢。”許芳眉撇撇嘴。卻用眼睛去瞅她們的領導,高個子的郝雲萍。

身高172厘米的郝雲萍,兩眼平視前方,比較嚴肅地走著。臉上沒有表情,不等於內心風平浪靜,特別是對於20歲的大姑娘。剛才結束的球賽,讓善於思考的郝雲萍想了許多。這幫技校的男生籃球打得實在太好嘍,它完全顛覆了自已以前對籃球那種憑身高、憑力量的簡單理解。籃球打到了他們那樣的境界,就是藝術,就是舞蹈,就是美呀。這幫體育藝術家的到來,肯定會給烏蒙鐵路地區的籃球場注入嶄新的理念,也會使地區的籃球格局發生深刻的變化。

郝雲萍腦海裡回放著球場上那些年輕的面孔猴跳舞跳的鏡頭。特別是那矮個子6號跳躍的頭髮和指東打西的傳球。可是,如特寫鏡頭停留下來的大畫面,卻總是十多天前問路的那張俊臉。他雖然動作有些做作和誇張,但瘦削的身材和白淨的面孔卻總要壓過他的動作,反覆出現在眼前。郝雲萍相信,即使沒有這場籃球賽,僅憑那天問路時短暫的一眼,她也能夠清晰地記住這張臉。而今天看了比賽,看了他的表演,更是進一步加深了印象,即使三五年後,這張臉混雜在鬧市的密集人群中,她相信自已也會一眼認出來的。未必我始終在等待的就是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一個人嗎?想到這裡郝雲萍感到自已臉有些發熱。她側身看看左右的幾位姐妹,生怕她們發覺了自已的秘密,窺探到了自已的心思。

郝雲萍真的不敢相信自已會輕易喜歡上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男人。因為,她一向是位高傲的姑娘。由於個子高挑,面色紅潤,所以,在歲數很小時,她就被人誤認為是大姑娘了。從初中開始,就成了發育得早的男生們追逐的物件。那些少不更事的小公雞變著戲法給她獻殷勤、討歡心。後來,就有學生家長或專業的“紅娘”經常踏進她家的門檻。作為全職家屬的母親,第一次接待這些特殊客人的時候,不免心潮起伏,覺得自已的辛勞沒有白費,女兒已經長大,她感到了做一個母親的驕傲。因此,起初也格外熱心與她的姐妹們研討這些問題,開始注意視野範圍內的男性少年。可是身為鐵路地區黨工委書記的父親卻特別討厭這些地下活動,背地裡把雲萍媽的那些珍貴客人稱為“皮條客”,警告妻子不準再理這些尖嘴女人。教導郝雲萍應該有“頭懸樑,錐刺股”的毅力,心無旁騖,專心學習,不斷積累,充實自已,健康成長。

因為父親的教導與學校老師的教育完全吻合,郝雲萍就堅定地站在了父親的一邊。她高昂著頭行走在上學的路上,行走在學校裡,視一群小公雞如不見。以前一口普通話把“阿姨”、“嬸嬸”喊得特甜,可自從發現這些阿姨和嬸嬸偷偷鑽進家裡,與母親嘰嘰喳喳搞“地下活動”後,再碰上這些人,就翹著嘴把頭一偏挺胸而去。久而久之,雖然看著姑娘一天一個樣,出落得花一樣,卻再沒有阿姨嬸嬸敢繼續過問她的事。

初中畢業後,突然就沒有了書可讀,郝雲萍在家待業一年多。後來,地區組建了一個小集體性質的烏蒙車站小食部。小食部的臨時負責人就是高個子姑娘郝雲萍,幾名員工也都是鐵路地區職工的待業子女,年齡在20歲上下。上班賣點稀飯饅頭,休息打打籃球,偶爾也與不講道理、不講衛生的食客爭吵幾句,每個月就掙得25元人民幣供自已花銷,完全不失為一件幸福的事。因此,姑娘們從早到晚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就像一群美麗而快樂的小喜鵲。

這時候的郝雲萍可真是發育成熟了。一張蘋果臉成天紅彤彤的,胸部是健美地高聳,兩條長腿是圓滾滾的伸展。機務段前年分配來一幫轉業兵,他們善於拉練的腿在鐵路地區如急行軍一樣到處亂竄,他們偵察兵一樣的眼睛成天滴溜溜旋轉,最後把焦距對準了車站小食部,更對準到小食部領導郝雲萍的身上。他們像當年學校的小公雞一樣,向郝雲萍發起了輪番進攻。可是,生理上絕對成熟的郝雲萍,心理還停留在父親的教導裡,她繼續高昂著頭,挺起堅實的胸,對不帥的和比較帥的甚至相當帥的轉業兵的形形色色的進攻,一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害得那些兵哥哥都喪失了軍人氣質,罵罵咧咧之後,紛紛飢不擇食地在鐵路醫院和鐵路小學抓住一個異性就手忙腳亂結婚。末了自我安慰:“管他好看不好看喲,關了燈還不都一樣。”一副氣急敗壞、無可奈何的頹廢模樣。很有些可悲,很有些可憐。

小食部的女生們都聽郝雲萍的話,時時刻刻把她包圍在中間。上班按照郝雲萍的安排分工合作,你蒸饅頭我煮稀飯,你洗碗我掃地,下班一起唱,一起跳,共同的最愛是玩籃球。但是,對於未來與生活,她們比郝頤萍實際得多,她們私下裡議論,悄悄說出真心話:“我們沒有條件跟人家郝雲萍相比,我們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也熬不起,只要遇到個差不多的就行了。嫁個人實實在在的過日子,吃飽飯,喂個娃,平平常常過一生。沒有奢侈的想法。”這話說的多好多實在。於是,她們雖然都還沒有結婚,可是,基本上都處了物件,物件也都還不錯。不是轉業兵就是副司機,眼光更多地停留在機務段,聚焦在乘務員中。那年月,機務段就是機老大;那年月,火車司機工資最高,在路內外都特別牛逼。

惟有海拔最低的許芳眉,卻高矮和郝雲萍形影不離纏在一起。郝雲萍走東她就走東,郝雲萍走西,她就不走東。郝雲萍唱歌她跳舞,郝雲萍感冒了她就跟著哼哼,跟著吃藥。她牛脾氣發起來又吼又跳,別人怎麼勸說都不管用,可郝雲萍只把眼一瞪,她就服服帖帖。人家郝雲萍不慌著找物件,是因為有一些客觀上和主觀上的條件,是“好將軍不在忙上”,是在等待與選擇,可她卻不管你那麼多,不管自已有無主客觀條件,不管自已熬得起熬不起,照樣跟著郝雲萍不找物件,一天到晚瘋跑。瘋跑得小下巴越來越尖,大眼睛越來越亮,小蠻腰越來越圓潤。

可今天郝雲萍的一聲不吭,有點讓許芳眉納悶。雖然郝雲萍的籃球沒有許芳眉打得嫻熟,可是,她有理論有思考,參與討論的興致向來很高,雖不似自已眉飛色舞,手舞足蹈。今天,她的嘴緊緊地關閉著,眼睛裡卻有幾分沉思和迷茫的色彩。看完球后與去看球時的情緒截然相反。不對頭。這人有些反常。好像哪本書上寫的,成熟少女的情緒反常,很有可能與兒女情長有關。莫非這姐姐看上了人動了凡心?嘿,好耍。逗逗她。

許芳眉跳躍著衝到隊伍的前頭,然後轉身盯著郝雲萍的眼睛,嬉皮笑臉詢問:“老郝、領導,有了思想問題哪?思想開了小差哪?春天的太陽還沒有當頭照,大姑娘就提前春心萌動了?”她邊問邊滑稽地後退,引得眾姑娘或哈哈大笑或抿嘴偷笑。

“過開。一邊去!”郝雲萍右手一揮,扇在許芳眉的左肩。自已一張臉卻唰地紅了。平常溫文爾雅的郝雲萍,只有對許芳眉才如此兇惡有加。

“哎喲。”許芳眉把腰婀娜一扭,做個鬼臉繼續進攻:“臉紅什麼?”

“精神煥發。”眾姑娘齊聲回答,同時笑著彎腰。

郝雲萍兩手亂舞,把矛頭指向了革命群眾,臉卻突然變白。

“怎麼又黃了?”

“防冷塗的蠟。”女眾姑娘又齊聲回答,笑聲更加響亮。

郝雲萍就把臉一垮,停下腳步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一副受了欺負欲哭無淚的模樣。

姑娘們頓時就慌了手腳,從前後左右幾個方向包圍過去,拉的拉扯的扯,“姐姐、阿姨,姑奶奶、阿婆,我們錯了。請您消消氣,行不……”親切地呼喚不停。

扭捏了半天,郝雲萍看看差不多了,才噗哧一笑,瞪了許芳眉一眼,甩開大步朝前走。姑娘們鬆了一口氣,憋住笑擠眉弄眼尾追而去。一支紅紅綠綠的隊伍,漸漸融化在昏沉沉的夜幕中。

晚飯後躺在自已溫暖的被窩裡,郝雲萍久久不能入睡。她撲閃大眼看著天花板,可清晰浮現目前的卻是那個飛身上籃的白臉少年,趕都趕不走。她眉頭一皺緊緊地關閉了自已的眼睛,可那張臉卻沒能關在外邊,依然在額頭前跳躍著、英俊著。她伸手去抓卻抓不著,她用力往外推又硬是推不開。

在這個初春的寒夜,靜靜的烏蒙山早早睡去,而美麗少女郝雲萍卻第一次迎來失眠。她覺得奇怪,她感到問題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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