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陸城中,靠近姬府的會館中,多了不少人走動。這裡常年沒有人居住,只有每五年各大家族按例到此會盟時才會開啟。每個萬戶家族在這裡都有一套院落,隨著此次領主病重,這些院落也變得熱鬧起來。

在最靠近姬府的一處院落中,陸湛正在屋中招待著兩人,分別是巴家家主巴支,丘林家家主丘林玄。

三人也不用僕人,尋了處後院離亭,自己動手煮茶品茗。

“陸兄,你說那位還能撐上多久。”巴支指了指身後姬府的方向。

陸湛端起茶碗美滋滋喝了一口,若有所思道:“應是還能撐一段時日,登天殿的人也看了,還送來不少的丹藥,起碼能到召勤城吧。

不過已是油盡燈枯之相,我曾專門到榻前探視,身體鬱寒如冰,神智已是散亂。大熱天的還要在屋中生上一堆炭火,上好的火融丹下去,也只能讓其稍稍清醒片刻。”

巴支猶豫了一下,將手中茶碗蓋上,“那位若是走了,你們準備支援哪位上位,是老大還是老二。”

陸烈看了一眼對方身前的茶碗,不由失笑道:“巴兄倒是篤定領主身體不支、都準備蓋棺論定了,不知巴兄傾向於哪一個呢。”

“我傾向於姬宸,此人性子相對忠厚,而且未入修行之道,勢必對行省的掌控也會相應減弱,於我們各個家族而言也是利好。至於改制之說,恐怕更難推動。”巴支直言不諱說道,轉頭看向身邊的丘林玄,“丘林兄意向如何。”

丘林玄是個高大的漢子,聞言嗤笑道:“姬辛費心費力折騰這麼些年,想著如人族一般讓姬家萬世長存,到頭來還是倒在了自己的命數上,落了個一場空。”

說著笑眯眯看向陸烈,“陸家在我各個萬戶中一家獨大,如此絕佳之機,我看陸兄不如藉機上位,把這寒陸城換個主人。咱牧人本就是誰拳頭大誰上位,何不興此改姓易代之舉,另立新政。”

陸烈捋須微微一笑,“巴兄,你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這麼多萬戶,我陸家何德何能可上位。罷了,此議休提。我也覺得姬宸上位更好些,姬夜此人我也看了,雖然無心權勢,但若是坐於高位,難免又起波瀾。這樣好了,咱在去召勤城之前聯名上書,把這事定了下來,以防事有反覆。”

正在此時,忽然有僕人過來通報,遞上了拜帖,說慕容家家主慕容盈歌到訪。

陸湛聞言大笑,“慕容盈歌這是來給他女婿爭位子來了,正好拉他一起上書。”

丘林玄捻著自己鬍鬚,若有所思道:“此人按說與姬家關係甚密,不知對改制一事看法如何,我等要不要回避一下。”

陸湛笑意晏晏,衝著丘林玄擺了擺手,“丘林兄不必擔憂,慕容家與姬家有姻親不假,可就改制而言,卻不在一條路上。慕容盈歌與我交往久矣,曾與我大吐苦水,說姬辛壓他率先贊同改制,心中頗有怨憤。

到了我們這個地步,家族的利益才是最大,些許兒女情長算得了什麼。我就不信,若是涉及家族大事,諸位捨不得放棄自己的一兩個子女。實不相瞞,我陸家與慕容家早已結盟。而且,這個人的野心,不比在座的諸位小。想來大家都讀過人族史書,那些外戚篡位的事還少嗎。

呵呵,姬辛強硬了一輩子,卻生了個懦弱的兒子,他走之後,這姬家說不得被慕容家分潤去不少勢力。”

巴支冷冷笑道:“他倒是走得捷徑,只可惜,咱是牧人,這裡是昆天洲,想玩人族那套,豈不是水土不服。若是換了新領主,我們務必要想法縮減各地衛軍數量,減少領主直轄的土地。他慕容家要麼乖乖與我們走一條道,分一杯羹吃,要麼就別怪我們出手,奪了他的地盤。”

陸湛抵掌大笑道,“放心吧,慕容盈歌就是隻狐狸,可假威而行,卻無柱石之堅,再吃多少也變不成猛虎,他會審時度勢的。”

“對了,聽說姬濞昨日到了寒陸城,他是領主的親弟弟,倒比我們這些外人還來得晚。”巴支忽然想起了什麼,“聽說當初這領主之位本想傳給姬濞,只因無法修行才給了姬辛。他也被流放到烏陵城做了個小小的城主,這次興山駐軍,據說也是為了防範他。難不成姬濞心中有氣,所以才來得這麼晚。”

丘林玄給另兩位家主續了新茶,手指一彈,一隻嗡嗡飛舞的蒼蠅落於亭外,“呵呵,姬濞啊,廢物一個。我聽說,他此次之所以來晚了,乃是蒐羅了他烏陵城中的一千人馬,全部交給姬辛用於戍衛寒陸城,以防有變。想他那烏陵城能有多少人,這麼一來就剩下了個空架子,自己還屁顛屁顛跑過來給他哥哥送行,就沒見過這麼沒脊樑的人。”

陸烈抬眼看了丘林玄一眼,想說什麼卻是忍了下去,“慎言吧,姬濞這個人還是有想法的。對了,咱三人在這閒聊,還把人家慕容家主晾在外面呢。”轉頭對僕人道:“速速請慕容家主到此,算了,我還是去迎一下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陸湛面色微紅,將其他三位家主送出門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今天四人一聊就聊得十分盡興,陸湛乾脆請三位家主用了個晚宴。觥籌交錯之間,卻已經定下了攻守同盟。

僕人端來了一碗雪蓮羹,放在了桌上。陸湛抓起碗舀著吃了幾口,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道,“去把賈逵叫來。”

僕人答應一聲,轉身出了門。不一會兒,賈逵便來到了書房前。

陸烈在離開寒陸城時,考慮到賈逵對城中熟稔,便將他留了下來服侍自家父親。這幾日,賈逵忙裡忙外,加之城中各個門路都熟,辦事頗為利落,倒也讓陸湛對其日益看重。

入了書房,賈逵對著陸湛躬身一禮,“大人。”說著上前將桌上已經空了的碗拿下,轉身遞給了身後的僕人。

陸湛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小子就是眼裡有活,只不過出身差了些,要不然歷練些日子,立個戰功什麼的,當個城主綽綽有餘。

“賈逵,我馬上就要前往召勤城,這裡也不需要你服侍了。明天你就回去,去尋少主,告訴他在我返回之前,兵馬不能撤,而且要與巴家、丘林家聯手造出些聲勢來,最好是把慕容家也拉進來,讓姬家看到我們的戰力,曉得我們的決心,省得他們想東想西。

再聯絡遠一些的家族,也一起動動。今天聽慕容家主說了,姬家幾個鎮撫好像有些想法,想把衛兵抽調一部分回來,我就是讓他們不敢擅自調動衛軍。

記住,要動而不破,既讓姬家感到壓力,又不能讓他們狗急跳牆。至於後續出不出兵,等我從召勤城回去根據形勢再議。

說到此處,陸湛想了想又囑咐道:“但是,若我在召勤城有什麼變故,直接出兵先拿下寒陸城,到時候行省大亂時,你們再酌定誰繼任領導,我們陸家以陸烈為下任家主。

丘林家倒是說得對,德厚者上位,憑什麼我陸家只能做個萬戶。只不過,如今我們實力尚不足以壓服群雄,不可強出頭,免得招來滅族之禍,我們不妨扶他人上位,至於是誰,烈兒心裡有數。可聽明白了。”

“小人明白。”賈逵趕緊答道。

“行了,去吧,等此次事了,你也別跟著少主了,去軍中謀一份前程吧,就說是我說的。”陸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這兩天周旋於各家,委實有些累了。

看到賈逵並未離開,陸湛有些奇怪,“可是有事。”

賈逵臉漲的通紅,上前撲通跪倒,“多謝家主垂憐,小的定當至死追隨,效犬馬之勞。只不過,家主也是知道的,我的身份有些尷尬,此次回去傳口信,怕少主懷疑。小的斗膽請家主賜一件信物,免得耽誤了正事。”

“呵呵,這倒也是。”陸湛輕聲笑道,自家兒子有時候疑心是挺重的。隨手從牆上摘下一把刀,遞給了賈逵,“這把猨刀是我隨身之物,已是跟了我多年,給烈兒一看他就知曉。罷了,我再寫一封信吧。”說著振作了一下精神,捉筆寫了幾句囑咐自家兒子的話。

賈逵接過信,小心放入懷中,趕緊站了起來,“家主多日辛勞,就早些休息吧,小的定會將信送到。”

“哦。行吧,那就辛苦你了。”陸湛聞言微微一笑,將筆放了下來,示意賈逵離開。

“大人,小的告辭。”賈逵躬身後退,到了門口時,又跪倒磕了一個頭,方轉身出了門,輕輕將門關上。

“倒也是個人才,為何烈兒就看不上呢。”陸湛微微搖頭,準備再看會書就睡覺。

第二日一早,寒陸城中笙壎齊鳴,有一輛寬大的金輅緩緩從姬府駛出,兩側皆是身覆重甲的護衛。車身四角,皆有熊熊燃燒的炬爐,此爐遇風不息,卻無半分煙塵,可連續燒上月餘。

即使如此,眾人還是可以看見,車身四周隱隱有一層白氣繚繞,車廂上結了一層白霜。車上服侍的僕人也是個個身穿厚衣,臉色凍的蒼白。

車隊緩緩向城外走去,前面有百餘儀仗開路,高大的纛旗上有大大的姬字。姬家近支的各個頭領緊隨金輅,各個家族的馬車則是跟在後面。

一出寒陸城,車隊兩側迅速跟上兩列重騎,將車隊緊緊護在其中,天空中有幾隻當扈鳥四下盤旋,警戒著周圍的情形。

姬夜坐於金輅之中,看著如風中殘燭的父親默默不語,手中緊緊捏著一封信。轉頭望向窗外不斷起伏的草浪,輕聲問道,“這樣好嗎。”

我是一個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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