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晚城吳亙的私宅中,一個身形纖細的男子站在槐樹的陰影下,身上穿著民夫常見的麻衣,腰間別著長蕭,看起來有些怯懦,還有些釋然。

男子正是呼蘭浮衍,這個曾被吳亙所俘,卻又逃脫的呼蘭家少主。雖然是庶出,但當時也是把吳亙折騰的東躥西跳。

此時的他,再不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原本白皙細長的手指變得十分粗糙,指甲裡滿是汙泥。

他是楊正在修建柔玄關的工地上找回來的,找到時正與一幫民夫抬著石頭,因為幹活不利索還常被工頭所叱責。

“呼蘭少主,快快進屋,你到良遮山中也不招呼一聲。”吳亙從屋中走出,熱情的招呼道,衝著站在呼蘭浮衍身後的楊正使了個眼色。

“呼蘭少主,請吧。”楊正走上前,黑色的臉上綻開了花。

“都督,我已是失家之人,不敢再稱少主。都督若是想折辱在下或是交給花家,我無話可說。當日我曾想害都督性命,這也是報應到了。”呼蘭浮衍沒有施禮,臉色有些發白,雖面色平靜,但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過去的就都過去了,說實話,你我並無什麼大怨。既然到了良遮山中,不妨放下心來,我這裡雖然貧瘠,但養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你的事情,只有今天在場三人知道,斷不會洩露出去的。來來,你我也算故人,進屋喝一杯清茶總是可以的吧。”吳亙上前,不由分說抓住呼蘭浮衍的胳膊,硬生生把其扯入屋中。

等到了屋中,吳亙讓高菡給幾人上了茶,看著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有些侷促不安的呼蘭浮衍,不禁嘆了口氣,“呼蘭公子,雖然我與花家共同對呼蘭家用兵,但呼蘭家是呼蘭家,你是你,你我兩次相遇,我終不會害了你性命。

這樣好了,你且安心在此,隱姓埋名,免得花家追索。正好我無畏軍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時,我在城中給你尋個差使,平日裡吹吹蕭,做做詩,你看如何。”

“多謝都督,浮衍在軍中做一普通廝殺漢足矣。從今往後,願將手中蕭化為腰間刀,重斬前路,請都督成全。”呼蘭浮衍取下掛在腰間、縱然築城多日仍光潔如新的長蕭,雙手抓住兩端,用力在膝蓋上一磕,長蕭應聲斷為兩截。

“誒誒……”吳亙攔阻不及,一臉可惜的盯著斷為兩截的長蕭。此蕭有清心功效,定然是一把不俗的法器,此時卻被呼蘭浮衍毫不留情的給毀了。

“罷了,你既然願入軍中,且先到後軍吧。以後呢不妨還叫蘭衍,免得有人試圖對你不利。”吳亙嘆了口氣,上前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放心,只要我在無畏軍中一天,就無人敢動你。”

“多謝都督。”呼蘭浮衍對著吳亙深深施了一禮,嘴張了幾次卻都沒有出聲,恭敬的後退了幾步,轉身出了院子。

看著其人背影,楊正面色有些複雜,他自己的身世如呼蘭浮衍一樣,亦是被人奪位以至家破人亡,“寨主,留下他可是有什麼想法。”

吳亙微微搖頭,轉身走到窗前,“你想多了,只是覺著此人稟性並不壞,不想他壞了性命,這才想著庇護一二。”

“楊正,過些日子我要去一趟召勤城,寒陸城那裡盯緊些。”吳亙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忽然換了個話題。

楊正走到吳亙身前,蕩去方才的唏噓,沉聲道,“姬楠已回到寒陸城,擔任廷尉一職,咱的眼線已經布了下去。慕容羽薔有些不大懂事,要不要讓她換個位置。”

吳亙轉頭看了楊正一眼,微微一笑,“她只是個初握重器,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不必下大力對付,有機會讓她吃點苦頭就行了。

此次前去召勤城,是想借用一下姬家的地宮,此處乃姬家禁地,沒有家主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前些日子我託姬楠帶了一封信給姬夜,昨日業已回信,不日我將啟程。

“可要我一同前往。”楊正忽然有些緊張。

“不必,姬嫣會與我隨行。”吳亙擺了擺手,去召勤城而已,又不是什麼虎穴龍潭。這些日子,水從月的身體也逐漸恢復,執意照顧他的姬嫣也閒了下來,吳亙便將其召了回來。

聽聞姬嫣同去,楊正稍稍放下心,“這些日子,因著白嶺行省花家大肆清洗原呼蘭家勢力,不少人透過武川關逃向山中,這些人留還是不留。留的多了,我怕花家會有想法。而且這些人中,說不得會有某些人派的奸細。”

“留,來多少要多少。不僅要留,而且告訴這些人,若是能多拉一些人來,還要給賞銀。至於奸細,那有什麼,這麼多人,混雜一些自是正常。咱良遮山中最缺的就是人,想來你也聽說了,陸青、蒼仁靜他們為了搶人都快打起來了。”聞聽此信,吳亙不由笑逐顏開,趕緊吩咐道。

“我心裡有數了,自會與薛信分說。”得了吳亙準信,楊正心裡也有了底。

如今武川關一帶由薛信的左軍駐守,等武川關城建成,還要籌備第二座關城的修築。南邊和西邊的關防體系建成後,良遮山才算是真正的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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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吳亙與姬嫣乘上一艘飛梭,還有目極和莫支璧乘了另一艘,秘密的向著召勤城方向飛去。

翔於空中,姬嫣靠在艙壁上,神情落寞的看著匆匆掠過的流雲。姬國建國,作為公主的她沒有回去參加大典,對於這些權勢,她早已看透,不想參和於其中。

此次隨吳亙返回,一想到要面對已是國君的二兄,想想死去的大兄,不免有些心情複雜。

“你終歸是姬國的公主,總是要回去看看的。等見過姬夜後,若是你想留在寒陸城,我自會送你回去。若是不想,無畏軍就是你的家。”吳亙見其神情黯然,自是有些不忍。這次是為了自己的事,才把姬嫣給生拽了回來。

“我不會回去的,寒陸城中已沒有我的家。”姬嫣淡然道,並沒有回頭看吳亙。

“咳咳,那好,等此間事了,我準備在碎空城給你重新修一座府邸,如此一來,也方便你照顧從月的身子。”吳亙眼神閃爍,偷偷打量著姬嫣的表情。

“我感覺這次回來後,他話多了些。”姬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輕輕理了理鬢角的頭髮,單手托腮,深情的望著天邊朵朵白雲,“吳亙你說,他會與我長相廝守嗎。像他這樣的人兒,不知會有多少女子魂牽夢縈。我也不想獨霸著他,只盼著能時時見到他就成。”

吳亙臉色一苦,這讓自己如何回答,想了想認真道:“從月是個重情的人,一旦他接受了某人,那這一輩子他真的只會廝守於她。姬嫣,聽我一句勸,從月不是耽於兒女情長之人,天天守在他面前恐怕並無什麼大用。若是你能在無畏軍做出一番成就,他自會對你刮目相看。”

“真的?”姬嫣猛然轉頭,一臉驚喜的看著吳亙。

“千真萬確。”吳亙看著這個情竇初開的女子,衝著她揮了揮拳頭。

“那你多給我些人馬,下次出征我要領軍。”姬嫣終於活了過來,挪到了吳亙前,目光灼灼。

“咳咳。”吳亙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胡說八道了,“這農商之事關係甚大,別人我放心不下,只能交給你,領兵的話自有那幫殺才。”

“不行,我就要帶兵。”姬嫣態度堅決,惡狠狠盯著吳亙。

“且容我回去找從月商量商量。”吳亙無奈之下,只得擺出了水從月這個大殺器。果然,提到水從月,姬嫣就有些退縮。

爭吵中,飛梭終於了召勤城外,緩緩在南門處落下。姬銳已經等候在此處,看到吳亙到來,趕緊將其和姬嫣迎入城中。

至於目極和莫支壁則是暫且留在了城外,萬一目極一不小心放出自己的神通,召勤城中大亂怎麼辦。

入了城中,吳亙與姬嫣分乘兩輛車,沿著召勤城筆直的大路向著地宮的方向走去。馬車旁,有陵衛騎馬隨行於兩側,姬銳則是領頭前行。

車輪碾過地上的石板,四下並沒有多少人,這座城,給吳亙的感覺並不好,太安靜了,安靜的像座墳墓。

車子在享堂不遠處的一處府邸停了下來,與城中其他房屋相比,這座府邸看起來並不豪華,只是規制略微大了一些。

門口,姬燮正帶著侍衛靜候。有侍女上前,跪伏於地侍候姬嫣下車。按著姬夜的旨意,姬嫣已是姬國長公主,就連姬燮也得下跪相迎。

看了看這座熟悉的府砥,姬嫣的目光有些迷離,“都起來了吧,我牧人不必如人族那般繁文縟節,自在些就是。”

吳亙跟在姬嫣的身後,嘴角含笑衝著跪倒在地的姬燮微微點了點頭。

“長公主,吳都督,皇上和皇后已在殿中相候。”姬燮從地上站起,側身相讓,準備帶二人入府。

吳亙與姬嫣對視一眼,皆是有些驚愕。此次召勤城之行,只是秘密稟報了姬夜,並未讓慕容羽薔得知,為何她會到此。

狐疑中,二人在姬燮的帶領下入了永寧殿。一入殿中,只見姬夜和慕容羽薔早已坐在殿中,旁邊有內侍和宮女垂手侍立。

見到吳亙和姬嫣,姬夜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緊走幾步。如今的他眉眼間多了些威嚴,但面容卻消瘦不少,看來這寶座不好坐啊。

慕容羽牆則是一身宮裝,明顯沉穩了許多,只是看向吳亙和姬嫣的眼神有些警惕。

眼見姬嫣要下跪,姬夜趕緊上前拉住了她的雙臂,“今天沒有外人,就不要行那些俗禮了。”視線越過姬嫣,卻發現吳亙根本沒有行禮的意思,正好奇的打量著殿中情形。

“謝皇兄。”姬嫣有些彆扭的應了一句。

“其他人都下去吧,姬夔和姬銳留下。”姬夜一拂長袖,殿中的內侍和宮女紛紛退出,只留下姬夔和姬銳立於兩側。

“坐。”姬夜坐回自己的座位,揮手示意吳亙和姬嫣落座。

“嗯,有些皇帝的派頭了。”吳亙上下打量著姬夜,心中隱隱明白,看那一身黃袍,已經隔絕了許多東西。

“少開這些玩笑,說實話,你真要進地宮,那裡危險重重,稍有不慎就會神魂泯滅。”姬夜微微一笑正色道。

“是,我身有隱疾,必須得進一次地宮,藉助其中手段,斬去附於我身的邪魅。”吳亙收斂了笑意。

“吳亙,你可知,非姬家族人,外人斷不得進入地宮,連我也不例外。”一旁,慕容羽薔幽幽道。

姬夜臉色一變,扭頭看向慕容羽薔,不待其說話,吳亙忽然沉聲道,“我願送姬國二十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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