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吳亙從睡夢中驚醒,臉色蒼白,雙手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莫支璧拿過一個白色的淨瓶,給吳亙餵了一口水。此水來自白山,由山中雲霧凝結而成,服之可通明清神。

雖然白山常隱於霧中,但既然卜七音和莫支璧皆被魚崧蘇看上,他二人自可自由出入於其中。

只不過魚崧蘇嫌棄吳亙心有汙垢,從不願吳亙入山,有什麼事只能透過二人轉達。

無畏軍大軍尚在外征戰,新的三郡皆已設立,陸青、孟朔、蒼仁靜俱已上任。有陳宏等人居中排程,良遮山中各處都在有條不紊的運轉。閒來無事之下,吳亙便跑到白山附近,與目極和魚崧蘇親近來著。

吳亙與莫支璧坐於目極身上,每日裡或行走險崛山峰,或流連於幽幽清泉,朝起即行,暮時方止,常看虯根掩淨土,時臥明月夜前溪,倒好似灑脫於世外的高人,遠離了滾滾紅塵。

倒不是吳亙假扮那高人故作逍遙,他在等,等無畏軍大軍歸來,等那破境的最佳時機。如今的他並不是不可以破境,只不過,一想到邪神還隱匿於自己神魂之中,就如鯁在喉、如芒刺背,如吃了蒼蠅般難受。

世人常說道心蒙塵,吳亙亦是,不去了這一遭,他實是不願破境。

這些日子游走於不毛之地,吳亙便讓目極放出自己的神通,拉扯自己的心神,看自己到底能撐多長時間。

目極可以分裂人的心神,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每個心神都可以施展致幻的手段。神通發動時,就好像一個人同時入了上百個夢境,每個夢境各不相同,恍若同時有百樣人生。

一旦夢醒,夢中情景如怒潮般鋪天蓋地一起湧來,神魂承受不住極易崩潰。想那沙支莫體中僅有二十四個殘魂、且並不是同時出現,已致自己癲狂不醒,何況同時展示這麼多的夢境。

第一次入夢僅三息,吳亙已經承受不住,昏迷了三天方甦醒。幸虧魚崧蘇讓卜七音送來了白山露水,才讓他緩了過來。這還是目極留了手,若不然,吳亙此時已是一個活死人。

後來,吳亙只得修煉了多日玄元術,又用魂曲滋潤神魂,才再度嘗試目極的手段。

修煉魂曲時,卜七音和莫支璧都會過來同悟。魂曲很難傳授,只能引路讓其自悟,對於這二人,吳亙自沒有多少保留,甚至連玄元術也授給了他們。

對於法術手段,吳亙並不如世間一些人,敝帚自珍,藏藏掖掖,生怕教了徒弟餓死師父。手段就是手段,若想不被人超過,唯有強大自身,鏃礪括羽,精進不止。

一個月過後,吳亙已經能夠在目極手段下堅持一盞茶的功夫,這已是讓他驕傲不已。

不過令他奇怪的是,即使如卜七音,也無法在目極面前堅持太久,而莫支璧卻是安之若素,並無半分不適。

苦思良久,吳亙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自己就像各種顏色的光糅合在一起,而目極就是那一面面錯落排列的鏡子。光射到鏡子上不斷反射,到最後各種各樣的光集聚在一起,就亂成了一團繁雜無比的光團。

莫支璧性子至純,就像一束無暇的白光,無論反射多少次,彙集於一起時仍是白光,何來繁雜。

這就好比吳亙和莫支璧同時看到一個人皺眉,吳亙下意識就會想這人是不是對自己不滿,或是潛藏著什麼手段,自己要如何防範。而在莫支璧看來,那人就是單純的在皺眉,可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而且莫支璧可以透過目極的眼睛看這個世界,當目極化為白鴿飛翔於各處,目極所見就是莫支璧所見,這種新奇的聯絡讓二者的關係也更為緊密。

相處時日長了,吳亙才知道,這並不是目極的神通,而是莫支璧的天賦。

在很小的時候,由於家裡管束甚嚴不得出,他就想象自己是一隻鳥,一條魚,一匹馬,遨遊於世間。時間長了,他發現可以透過身邊的鳥獸魚蟲觀察這個世界。

這種感覺很奇妙,看到白雲撲面而來,看到水草纏綿於身側,看到大地在身後掠過,彷彿他就變成了那些鳥獸。

隨著年歲漸長,這項天賦也漸漸弱化。直到遇到了目極,才發現自己的天賦並未消失,只不過那些孱弱的鳥獸已無法承載自己的意志,只有如目極這樣強大的異獸才能輕鬆接納。

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奇人,吳亙也是嘖嘖讚歎,果然也只有如莫支璧這樣的冰魂雪魄才配有如此異能。

他只是透過目極在看這個世界,要是吳亙擁有這項天賦,說不得會樂滋滋跑到姑娘的閨房裡看看長什麼樣,或是偷窺一下某個鉅富之家的錢庫到底有多少錢。

縱情逍遙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山外傳來訊息,花家聯軍已經攻入金城,呼蘭家敗了。那座城幾乎打成了一片白地,呼蘭家豐厚的底蘊在一場大火中蕩然無存。

城雖然下了,聯軍只剩下不到十萬人,可謂缺失慘重,此戰過後,即使是贏家也無力再戰。

無畏軍正在返回的路上,他們攔住了北上支援金城的援軍,連戰三場,最大的一次,近二十萬廝殺於戰場,向來所向披靡的水從月也身受三箭。得益於在鐵手行省的歷練,無畏軍頂住了對方的攻勢,反捲之下還接連滅了兩個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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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無畏軍正押解著俘虜,裹脅著民眾緩緩向良遮山返回。出去九萬人,回來十萬人,還有三十餘萬人的百姓。

這是出征前吳亙就定好的,仗可以打,人更要搶,如今無畏軍在良遮山三郡,還有弦晚城直轄的地盤,哪處不缺人,人才是無畏軍能立足於昆天洲的根本。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的人,一來是各家怕花家清算,在楊正答應無畏軍可庇佑各家的情況下,很多家族的人跟了過來。二來是白嶺行省人族本就多,除了各家豢養的人族,還有每個路皆有的兩豨村,這些人族在自家主人有意無意的放行下,紛紛向著良遮山的方向趕來。

吳亙親率人馬到武川關前迎接,除了犒賞大軍,這麼多的俘虜百姓也得妥善安置,沒見陸青、孟朔、蒼仁靜三個郡守已紅著眼睛翹首以待。

自家雖然是個郡守,但郡中無人啊,連個縣治都不如。人,恐怕是他們今生以來最渴望見到的,無論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要。

水從月騎著白馬走在第一個,長戟破天荒沒有掛在馬身上,因為他的坐騎也受了傷,可見這一路廝殺的慘烈。

“辛苦了。”吳亙迎了上去,只是簡單的一句問候。

“還好。卓克和哈鷹都受了傷,你且去看看他們。”水從月神色古怪的向後看了一眼,那裡有一輛馬車。

吳亙心頭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馬車前。

車中,卓克和哈鷹兩個人躺在車中,濃烈的藥味傳來,讓吳亙眉頭一皺。

“寨主,給你丟臉了。”卓克勉強想起身,卻是被吳亙一把按住。

看著一臉羞愧的二人,吳亙笑眯眯拍打著兩個人的臉,“回來就好,等你倆將養好身子,再好好與你們慶功。”

“丟死個人哪,這次可是真沒臉見人了。”哈鷹則是一臉沮喪,不敢抬頭看吳亙。

“受點傷丟什麼人,你家寨主可是受過不少傷,難不成還不見人。”吳亙捶了哈鷹一拳,忽然發現卓克的臉色有些奇怪。“怎麼了,難不成還有其他事?”

哈鷹抓起被子,縮在了裡面。

見並無外人,卓克簡略說了一下哈鷹受傷的經過。原來他在帶隊衝鋒時,遭了敵人的暗手,被一種古怪的蜂給蟄了。

若只蟄了也就罷了,這蜂毒卻是十分霸道,不僅可傷肉身,就連神魂也會波及。

中了蜂毒後,哈鷹性情變得十分狂躁,渾身如被煮熟了一般紅。在失去神智的情況下,竟然在千軍萬馬中脫了盔甲和衣物,光溜溜的四下狂呼亂跑,宛若一個傻子。

要不是水從月及時來救,恐怕哈鷹早已死於亂箭或刀兵之下。等救下他時,就如喝醉酒的一般,力氣特大,幾個人也按不住。

聽了卓克的講述,吳亙不由腦補了一個畫面。一個不著半縷的男人,在血水橫流,屍首枕藉的戰場上狂奔,那是怎樣的一幅情景。

“寨主。”哈鷹幽怨的聲音傳來。

“不就是身子被人看了嗎,這有啥,平日裡洗澡不也都在一起嗎。”吳亙趕緊把這些不好的東西甩出心神,強忍著笑意安慰了一下哈鷹。

“哈鷹受傷後狂躁不安,連藥都不好給他敷。幸好在俘虜中發現了一個人,此人善於吹簫,蕭聲可安撫心神,這才勉強安靜下來,一點點把蜂毒拔出。”卓克看了一眼吳亙,趕緊又補充道。

噗呲,吳亙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這蕭吹的,忽然,吳亙神情一怔,“吹蕭的,長什麼樣子。”

哈鷹羞得縮回被子裡,卓克只能代他答道,“我只見過此人幾次,倒是生得十分白淨,一看就是出身不俗。只不過,每次問他出身都是支支吾吾,只知道他姓蘭。”

“姓蘭啊。”吳亙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此人現在何處。”

“這兩天沒見著了,應是在俘虜中吧。”卓克有些奇怪的看著吳亙。

“好,你二人好好養傷。”吳亙安慰了兩人幾句,便離開了馬車。四下打量半天,特別是到那些俘虜中走了一遭,方怏怏不樂的返回。

等入了武川關中,吳亙將楊正叫到自己的屋中。雖然武川關的關城還未全部修好,但基本的房屋已是建起。

“你去幫我尋一個人,此人應是呼蘭家的少主,叫呼蘭浮衍,就是救治哈鷹的那個弄蕭人。”一見到楊正,不顧他一路疲勞,吳亙便吩咐道。

“呼蘭浮衍?”楊正知道此人曾被吳亙所俘,但並沒有見過,不禁有些奇怪,“即使他是呼蘭家的少主,尋他何益。”

“此人也算故人吧,我們其實與呼蘭家並無仇怨,此次只不過是幫花家上位才生了衝突,救下一個庶出的少主,也不影響大局,想來花家也不會追索。”吳亙一想到呼蘭浮衍,就不禁有些好笑。要不是他,說不得還不會認識妤好,繼而到了君山秘境。

“這樣啊。”楊正眼睛轉了轉,“他若有這層身份,我倒是要好好找一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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