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京都再逢

待辛夷採藥歸來，定王早就走了。她看著空空如也的客房，心中突然冒出幾絲不捨。原來他們真的只是過客而已，從崖底相遇，到今日離別，也不過匆匆十幾日罷了。

辛夷將採來的藥草整理好，根據不同的藥性放在不同的竹篾上，等著太陽慢慢曬乾。但她卻不敢將自己的心意也如同這藥草一般，晾在這太陽底下。

那男子貴氣逼人，師父在私下裡也曾言，要敬重些，不可怠慢。想來他的身份一定是極尊貴的，不是她這種是生長在山野的醫女可以高攀得起的。

辛夷摸著手中的藥草，腦海中卻回憶起那玉簪的觸感。溫潤，冰涼，一定是極好的玉種。但那玉簪明顯是女兒家的樣式，被他珍而重之的放在懷中，想來一定是要送給極重要的人。那姑娘一定是個舉止大方，溫柔嫻靜的貴女，二人一定是相配極了。

辛夷甩甩頭，不在去想。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過客罷了。

一年後。

“為師如今要去蜀中拜訪老友，兼採集藥草。你師兄妹二人隨為師習醫多年，如今亦是小有所成。”白神醫欣慰地看著面前兩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如今也可稱一句大夫了，下山去吧。將你們一身的醫術施展出來，為黎民百姓獻一份力。”

天冬並辛夷跪在白神醫面前，叩頭稱是。

白神醫給他二人留下了通訊的地址，便啟程去蜀中。他並未打算丟下自己到了兩個徒弟不管，三人之間相隔天涯，也可用書信交流。距離雖遠，情誼仍在。

而天冬並辛夷在拜別師父後，也準備出發了。

天冬本想帶著師妹一起，但辛夷拒絕了他。

“師兄想著我的安危，我都知道。但我並非當年那個只會躲在師父師兄後頭的小女娃了。師兄有師兄的路要走，我亦有我的路要走。”

辛夷故意放輕語氣，帶著笑意說了一句。

“師兄莫不是不相信我，才非要如同護雞崽子的母雞一般，把我拘在身邊。”

天冬看著如今已長到他肩頭的姑娘，想到師父都放手了，也只能無奈一笑。

“我一片好心，竟被你比作那勞什子母雞。也罷也罷，師父都放手讓你獨行，我做師兄的，也不好徇私。”

不過放手是一回事，失去訊息又是另一回事。師妹到底是女子，這世間對女子實在不安全，他心裡難免多想一些。

“不過，你要去何處，也先與我說明，日後通訊也有個去處。”

辛夷看著面露擔憂的師兄，心中生出一片暖意。

“京都。”那個十歲後便不曾去過的地方。

辛夷向著人間繁華地，天冬朝著民間苦處去。屹立於山中的百草堂，在霧氣中漸漸隱去，彷彿世外仙境。它啊，又送走一代人。

辛夷帶著盤纏來到了京都，找了一家客棧，付了幾日的定金，打算去外頭找個好的住處，看看自己能否在這個寸土寸金的京都生活下來。

元宵已過，京都的年味還未散去，處處是飴糖的香氣。辛夷到底是個才十八歲的姑娘，又在山上生活了許多年，對著這樣繁華熱鬧的京都，滿是新奇。

這京都與她記憶中的有相似的地方，亦有不同的地方。但師父叮囑過，若是要來京都，她必須得去藥王廟拜一拜。

於是，休整了一日的辛夷在入京的第二日清晨便前往藥王廟，不辜負師父的囑託。

今日天氣甚好，藥王廟遊人如織，前院擠得幾乎站不住腳。人貼著人，連轉身都困難。趕了一大早路的辛夷看到這場面，亦是無奈又震撼。誰曾想，這非年非節的，藥王廟重竟然也有這樣多的來客。所幸，她不用同這些人擠在一起。

師父之前便告訴她，只要報出白神醫的名號，她便能直通內院。辛夷當時心裡還暗暗想著，師父不愧是神醫，隨便一個名號在何處都值二兩錢。

她繞過人群，到僻靜處，找了個在看門的小沙彌，表明自己的身份，說是白神醫的二弟子，前來拜見。

那弟子顯然不知道內力情況，但聽說過白神醫的大名，瞧著面前這女子亦是坦蕩的模樣，心裡信了七八分。他讓辛夷留在原地，自去報告給方丈了。

知道被迎進去的那一刻，辛夷才曉得自家師父的身份是多有用。竟能讓方丈為了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女子開後門，進入後院，實在是讓她吃驚。甚至心裡在暗暗後悔，先前應當對師父再恭敬些，不該偷偷藏他醫書的。

方丈親自將辛夷送入了一個待客的房內，便出去了，備了些許素菜，讓她先填飽肚子，歇息一會，午後再去殿內參拜。

辛夷頗有些受寵若驚，這待遇也太好了吧。師父難道是救過這藥王廟住持的命，故而連她也能蹭到一絲好處。得以避過喧鬧的人群，在此靜謐之處大快朵頤。不得不說，這藥王廟的素食做得當真美味，完全不是那種清湯寡水的感覺。她又趕了一早上的路，腹中實在飢餓，故而幾乎將所有菜都吃光了。前來收拾的小沙彌都被驚著了，悄悄看了辛夷好幾眼。

然而等辛夷午歇醒來，那小沙彌帶她去藥王殿中拜了拜，上了幾炷香，便不管她了，讓她自行在廟中游玩。

“寂禪法師本想約女施主一見，叮囑我等好好招待。但今日有貴客降臨寺中，法師不好離開，故今日無緣相見。”

小沙彌恭敬地說完這幾句話，雙手合十唸了句阿彌陀佛，又補充了幾句。

“住持今日亦是不得空，便讓小僧告知女施主。天色將晚，女施主回城怕是不方便。不放在寺中住上一晚，明日再回京都去。”

說完他便離開了，徒留辛夷在原地疑惑著。寂禪法師她是知道的，頂有名的大師，據說精於面相，能斷命格，實乃神人也。

這樣的大師竟然要見她，她卻不知道，師父也沒跟她說過啊。罷了罷了，能白住一晚也好，想太多也沒什麼用。一切隨緣，莫強求。

眼看著天色將晚，辛夷也不想這麼快回房。便在寺中逛了起來。這藥王廟不愧是大梁第一廟，實在是又大又宏偉。佛家的莊嚴與園林的意趣結合得分外好，難怪能吸引到那般多的人前來。九曲迴廊，千百臺階，處處是景緻。

辛夷新奇不已，想要把這寺廟逛完。奈何迴廊太多，她已不記得歸途，無奈只好往前走。轉身又過了一條迴廊，越過月洞門，一抬頭，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