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瑜安在一陣昏天暗地中醒來,她睜開雙眼努力分辨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溫時慢的公寓,她的視線往右移,床的另一側沒有人影。她努力緩過勁,她後背的睡衣已被自己的冷汗浸溼,如今清醒的她只感到發冷。

紀瑜安摸索著床頭她手機的蹤影,終於在枕頭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19:30。

她忽然想起自己拖著行李箱回到溫時慢家,把行李箱一丟隨手在衣櫃裡扯了一套睡衣,換了就上床睡了覺,累得連澡都沒有洗。

那是一場漫長的夢。

衣著豔麗的葉以檸,興師問罪質問紀瑜安為什麼要當第三者的葉以檸。

病床上的媽媽。

年少時葉以檸的生日會。

隨意敷衍著年幼的紀瑜安,打發她離開不要再來找他的葉家男人,那個紀瑜安名義上的父親。

都在這場漫長的夢裡。

紀瑜安從小就沒有父親,一直跟隨外公外婆和母親在鄉下長大。

直到她上小學後,她才離開了老家來到言川。

一開始的她對言川充滿了好奇,也羨慕那些著裝新潮的同齡人。

但她見過在桌子前一伏案就是整整一天的外公,也因她水喝多了起來上廁所見過清晨就著外面微弱的光亮縫補衣服的外婆。

家裡條件不好,紀瑜安一直都很清楚,所以她懂事地從來不提任何要求。

加之因早產導致她小時候體弱多病,送到溫家去調理時她也極會看眼色,即使溫家人待她如同家人一般,但她仍不敢造次,在心裡分得很清楚。

自小令她最疑惑的是,為什麼她沒有父親。

她能接受家境貧苦,也能接受沒有最潮流的配件,更能接受幫助家裡幹所有的活也無所謂,可她不能接受的是,她沒有父親。

她的母親與她解釋,她父親在很遠的地方工作,沒辦法回來,等到她長大了,就能見到自己的父親了。

那時候她對父親的全部印象便是,她自己的姓氏。

葉。

她母親說她出生在冬至的夜晚,她的父親則為她取名為葉至,寓意冬至而至。而她的小名是母親取的,名叫安安,希望她能夠平安健康地長大。

她就這樣頂著葉至的名字一直幻想著,期盼有一天能見到她的父親。

她也曾幻想過自己父親的長相,或許是長著英挺的鼻子,如劍一般的眉毛,肩膀猶如寬闊的山峰,能為家人遮風擋雨的高大男人。她便總是照鏡子,想象著自己與父親長相的區別。

即使她母親從來不給她看父親的照片,她也仍然相信總有一天父親真的會如同母親口中的那樣,會回到她與母親的身邊。

夏去春來,紀瑜安小學都快畢業了,她也沒等來自己的父親回來。

可她的母親卻生病了。

母親本就在生她後患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產後抑鬱,在那時落下了病根,再後來時好時壞。她知道,她的母親總在寂靜的深夜裡掩被哭泣,卻在白天見到她時笑臉盈盈。

母親有一本日記本,她有過無數次想要開啟那本日記本的念頭,卻覺得這些是母親的秘密,她不該去竊奪母親唯一的樂園。她便忍著,努力地鍛鍊身體,不讓母親擔心她的體弱多病,也想快點長大,爭取快些讓母親將秘密分享給她,她就能保護自己的母親了。

到她上初一時,母親的病越來越嚴重,就像個病秧子一樣需要住在醫院裡。

高昂的醫療費壓得外公外婆幾乎喘不過氣,可都在拼命地堅持著,這些都被紀瑜安看在眼裡。

在一個明媚陽光的午後,她母親小憩著,卻意外地不停地喊著一個名字——

葉朝鵬。

她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父親的名字。

她偷聽過醫生與紀外公描述母親病情的話語,雖然很多專業術語是她無從得知的,但她能聽懂什麼是生命垂危,什麼叫做好心理準備。

她的母親可能快要死了。

而她的父親卻還沒有回來。

她甚至一次都沒有見過她的父親,連照片都沒有過。

終於有一天她鼓起了勇氣,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翻開了別人的日記本。

她母親的日記本里的褶皺頁已然有些泛黃,每一頁的折角處也不再平整。日記本上隨處可見的使用痕跡,令她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麼,窺探他人秘密是不道德的,她手忙腳亂地將日記本想要塞回床頭櫃裡去,日記本的夾層裡卻意外掉出一張照片。

她蹲在地上,撿起了那張不太清晰的照片。

照片上的年輕女人巧笑倩影,一旁的男人擁著她也露出了牙齒。

她只一眼就知道,這個擁著她母親的男人,便是母親口中的葉朝鵬,也就是她的父親。

可這個男人卻越看越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葉朝鵬...葉朝鵬...葉...

葉家!

葉氏集團!

紀瑜安雖年紀小,但總愛跟著紀外公看報。

她分明記得這個男人是葉氏集團的獨生子,就在前幾天出現在報紙上,似乎是什麼剪彩儀式。

她悄悄把這張合影重新夾進了母親的日記本里,在當天晚上回家時仔細翻找著前幾天的報紙。

外公有每天看報紙的習慣,但也會統一一段時間後賣掉。就前幾天的報紙不會那麼快賣掉的,她在心裡想著,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

終於在一堆報紙中翻到了那天的報紙,報紙上赫然出現了眉眼極度相似只是比日記本里照片上的人更成熟了。

葉朝鵬。

她在學校的電腦課裡,偷偷用電腦查了葉朝鵬。

葉氏集團的獨生子,膝下有一兒一女。

當時的她根本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坐在電腦課的課桌前,仍然要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被周圍的同學甚至老師發現她的異樣。

她的母親是第三者嗎?

那她又是什麼?

私生女。

一時間羞辱感與憤恨湧上了她的心間。

一直以來,她是那麼相信母親的謊言。

她的父親,是別人的丈夫,是別的孩子的父親,但唯獨不是她的。

她忍耐著,直到回到家沒辦法再控制住自己,就去質問她的外公外婆。

紀外公沒料到她會突然知道了這件事,悶聲坐著抽菸。

紀外婆則滿臉的心疼,卻與她糾正著她的母親不是第三者,她的父親是先有了她,但因為她母親身體的原因,不再能夠生下兒子了,於是她的父母就沒能夠結婚,她父親娶了別人。

當時的她被真相沖擊得無法自愈。

原來她的出現,並不是得到了眾人的期盼和祝福。

她不是兒子。

所以她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就算僥倖活著,她也只能頂著私生女的名號。

可笑的是,她還頂著葉至的名字頂了十三年。

“小安,外公不會瞞著你。這件事我們預料到你有一天會知道的,不會因為你小就不跟你說實話。我不是你媽媽,她很喜歡你父親,可我對那個男人只有恨。他毀了我的女兒,更影響了我的外孫女。”

那時的葉至聽到紀外公說的話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到了醫院就開始跟她的母親鬧。

她痛恨自己的母親是把愛情看得比親人更重要的人,明明那個男人傷害了自己,卻仍要自己的女兒與這樣的男人同姓。

“你醒醒吧,媽媽。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來看過你啊,你為什麼還要心心念念著他?”

病床上的母親對著她笑,臉上的蒼白與虛弱無法被掩蓋。

“安安,當你有一天遇到了自己真正愛的人,你會明白為什麼媽媽要這樣做的。你的父親曾經是我生命裡的光,是我自己不爭氣,沒有為他生到兒子,搞壞了自己的身體,這些都是我的問題。你父親他是獨生子呀,他需要有血脈傳承下去的。有兒子是很正常的,只能怪我自己。”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那我呢?我不是兒子,你有一瞬間埋怨過我嗎?”

她看著自己母親的眼神裡似乎有半秒的遲疑,很快說了沒有。

可她看得極為清楚,她的母親是埋怨過她的。

因為她不是男孩子。

“所以哪怕他拋棄你,組建了新家庭,你也那麼愛他,從不怨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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