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邪腦子現在有些混亂,面前這個衝著她露出森森白牙,笑得很駭人的瘋女人究竟是從哪跑出來的?

女人上下四十歲左右,頭髮凌亂,腦門後原先應該是有一條辮子的,卻被她自個扯得鬆鬆散散散在腦袋周圍,讓人看不清臉。

“大姐?”沈邪嘗試和她交流:“你家在哪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沈邪一問完就發現自已挺傻逼,對方神志不清的,不可能聽得懂他在問什麼。

女人咯咯咯的笑著,夜風吹過,散發下的臉頰便露了出來。

難得的是,這女人瘋是瘋了點,但是臉蛋卻洗得乾乾淨淨。而且五官很好看,年輕時候一定賊漂亮。

漂亮也沒啥用啊,一個瘋子而已……

沈邪有些惋惜。

惋惜幾秒,沈邪才注意到女人掛在脖子上的一張醒目小綠卡。

他拿起來一看,上面是一串號碼和一串地址,括號裡寫了幾個很清秀,看上去有種熟悉感的小字:如果見到她,不管怎麼樣,都請先聯絡我,謝謝。

沈邪下意識去拿手機輸號碼,才想起手機沒電關機了。

真是諸事不利。

算了,誰讓他是感動中國十佳人民好警察,送佛送到西了。

沈邪記下小綠卡上的地址,費了一番力氣,女人也不願意跟他走,甚至搞急眼,還動手錘了他好幾拳,說他是騙子。

然後又啊啊啊的上躥下跳著抱頭尖叫,嘴裡一直喊著:“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沈邪讓她弄得頭疼,一直哄,試圖讓她安靜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麼採花大盜,而且是那種品行極其惡劣的採花大盜,連瘋女人都不放過,也要染指。

沈邪去拉她:“好好好,不打你不打你。”

女人不聽他的,把手甩開,繼續抱頭尖叫捶著沈邪胸口。

嘴裡反覆就那麼幾句話,甚至開始歇斯底里哭喊,像是永遠不會累,把地球叫破才甘心。

“我真的是……”

沈邪挨著女人一拳比一拳還用力的拳頭,咬牙努力自\/慰著自已不要生氣,要有耐心,他是人民好警察……

然後跑到旁邊一家還沒關門的小賣部,買了根棒棒糖,哄小孩似的在女人眼前晃了兩下。

這招果然挺有用,女人慢慢安靜下來,用三歲小孩才有的眼神盯著沈邪手裡棒棒糖。

“你安安靜靜跟我走,我就給你糖吃。”沈邪又晃兩下棒棒糖,口吻極具誘惑力:“怎麼樣?”

女人連連點頭。

進入百合路,就是一條十字街。

地面水泥路皸裂,裂縫間積滿著許多自然汙水和生活汙水。

幾乎四條街道兩邊也是擠擠挨挨的有很多小鋪子,門面不大,但能夠供應基本吃穿住行需要的東西。

一棟棟老式居民樓看上去破敗不堪,紅磚土牆,凌亂拉開的電線從樓層最高處擦過,構成一張電網撐在上空,讓人有一股窒息感。

街邊電線杆上永遠有沒完沒了的小廣告。

生活垃圾堆處已經溢滿,夜蚊全部聚在燈光下,商量好戰略後,一起攻向發出陣陣惡臭味的垃圾堆深處。

就是這麼個地方,住著一群每天要為生計奔波,為各種瑣事吵得街坊鄰居也無法安心休息,無時無刻不在埋怨自已出身不好的底層小市民。

有幾個光屁股黃毛小孩從馬路對面,學著奧特曼打打鬧鬧跑過來,蔣易停下腳步退一邊,讓這群小孩兒先過。

“小易下晚自習了?今兒老師們教什麼了,也說給我聽聽。”

蔣易身後一家還亮著招牌燈的理髮店裡走出來一名指縫夾著菸頭,妝容誇張,藍紫挑染長直髮,低領背心,牛仔短褲,隨性人字拖的女生。

女生二十七八歲,年輕又長得很漂亮,就是一身煙火氣息有些濃。

開口說話的嗓音有些沙啞,是那種煙抽多了就會有的沙啞。

蔣易回過身,看見女生手裡香菸,嘖一聲蹙眉:“清姐,你下次肝疼,不要叫我冒充你男朋友陪你去醫院。”

“好吧,以前掛著兩串鼻涕跟在我後面跑的小奶娃,長成大奶狗,也會威脅我了。”女生哈哈笑兩聲,自覺掐滅菸頭,扔旁邊塑膠垃圾桶。

等她做完這一切,蔣易態度才溫和下來,不緊不慢說:“今天沒教什麼,差不多一整天都是各種考試,你要想聽,來我家店裡吃粉,我照著教科書給你念。”

被蔣易喚作清姐的女生全名沈悅清,在這條街和另外兩個小姐妹聯合開了一家理髮店,就是蔣易身後這家。

理髮店地盤挺大,裝修也還可以,就是生意一直不怎麼樣,三個女生全當開著打發時間了。

蔣易一直覺得清姐她們三個理髮技術並不比那些隨便理個髮,動輒就幾百上千的城中心理發連鎖店託尼老師手藝差,之所以攬不到什麼生意,原因還是理髮店地理環境沒選好。

這裡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真正有幾個願意出錢去店裡理髮的?

窮人窟裡賣鑽石,夢裡想想就行。

“哈哈,你家粉店什麼時候開張起來,清姐一定第一個去。”沈悅清說完,笑容慢慢斂去,神情嚴肅起來:“小易,清姐在這還想多嘴兩句,那個你媽媽她,其實你沒有義務一定要……”

蔣易打斷她的話,緩道:“將就著折騰吧,這麼些年,哪一刻不是這樣過來的。而且即便她再怎麼跟著別的男人胡鬧,那也是我媽啊,誰讓我攤上她,沒辦法的,就當上輩子欠她的好了,這輩子還清,下輩子就別再來找我了。”

蔣易說到後面笑得自自然然,把心底那些小想法藏得嚴嚴實實。

沈邪費了好一番勁,總共送出去五根棒棒糖,一路走一路打聽,才找來百合路。

然後再一路走一路打聽,到達小綠卡上的地址:蔣家羊肉粉店。

是這沒錯啊,為啥沒人?

沈邪安撫好女人,走上前,在緊閉著的卷閘門上一連扣了好幾聲,又等了會兒,還沒人來開門。

抬手又要敲第二遍,走過來一提著洗得泛白公文包的中年大叔:“小夥子,別敲了,粉店已經好幾天沒開業了。”

沈邪收回手,遞給大叔一根菸,指著坐檯階上舔糖的瘋女人對他說:“您認識她嗎,就住你們這個地方的。”

要是認識的話行行好把她帶回家吧他已經要被她弄瘋了!

哎,說來說去也怪他這無處安放的責任心!

這中年大叔原本還捏著沈邪遞給的高檔煙,欲罷不能的放在鼻子前面嗅,順著沈邪手指方向看過去時,整個人還激靈了一下。

“哦喲,小夥子,你在哪碰到的這女人?”大叔說話間,已經把香菸別在了耳背後。

沈邪也不知道遇見瘋女人的那條衚衕叫什麼名字,磕磕絆絆兩句也沒說出來。

大叔接著道:“也不重要。這樣吧,你帶上她順著前方走五百米,然後再右拐,上五樓第二間就是她家。”

沈邪道過謝,從臺階上拖起吃糖吃得滿口口水絲的女人,牽著她往前走了幾步,就被還立在原地沒走的大叔叫住了。

“小夥子,我給你提個醒,下次遇見這女人,能無視就無視吧,不要管她。”

沈邪莫名其妙:“為什麼?”

大叔拍了拍公文包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慢吞吞道:“這女人的閒事一大屁股,怕你管不過來。”

沈邪若有所思會兒,沒說什麼,牽著女人繼續往前走。

按照中年大叔的話,沈邪領著女人很快找對地兒,還沒開始爬樓,就從上面急急忙忙衝下來一個男生。

男生在他和女人面前半米處剎住腳。

是脫下校服,短袖運動褲的蔣易。

“哎還是那句話,巧得不能再巧了小弟弟,咱倆又見面了!”沈邪依舊熱情不減的打招呼。

蔣易看也沒看沈邪一眼,一把推開他,插進來扶住女人的手。

拉著女人檢查沒有哪點受傷,蔣易臉上原本還掛著的擔心能夠很明顯的看到已經漸漸消失了很多。

沈邪表情多少有些受傷:“小弟弟,我也走了很久的路,你幹嘛扶她不扶我?”

蔣易對他還是一副要麼不搭理,要麼開口就很不友善:“扶個屁。”

沈邪幼稚起來沒個準,不依不饒道:“那你來扶我,我寧願當那個屁。”

蔣易:“……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治。”

沈邪道:“嗯,突然間得了軟骨病,走不了路,你,過來扶我兩把。”

蔣易:“……”

最後沈邪是讓他給踢著進屋的。

蔣易家很小,兩室一廳的總面積,恐怕還沒沈邪在D市的臥室大。

擺設也簡單,不過收拾得井井有條,看上去很舒服乾淨。

從進屋起,女人就像個小孩子,拿起一本厚厚相簿,窩在蔣易懷裡一張一張的給他翻看。

期間蔣易表現得很耐心。

兩人也不說話,就這麼翻閱著,直到女人有了睏意,打著哈欠,瘋瘋癲癲吵著要去睡覺才算完。

沈邪看到蔣易從衛生間接來一盆熱水,把毛巾打溼,輕聲哄著女人幫她擦好臉和手……

“我要睡覺!”女人突然暴起,一把將還沒個準備的蔣易推到地上,踢翻了洗臉水,尖嚎哭喊:“睡覺!我要睡覺!”

蔣易手臂蹭到茶几角,直接破了好大一塊皮,慢慢滲出血液。

洗臉水緩緩流淌,從蔣易大腿外側一直沁到他的腳踝。

“你流血了。”沈邪這下也坐不住了,忍無可忍的直接從沙發上抓著女人提起來,咬牙吼了一聲:“你給我老實點!”

沈邪不吼還好,一吼這女人就真的徹底失控發瘋起來,滿屋子的尖叫著亂跑,又是摔東西又是哭喊:“打人了,我老公打人了!救命啊!”

女人很有一身蠻力,加上發起瘋來不管不顧,沈邪抓她時也不敢太使勁,怕一不小心把這手心裡的細胳膊捏碎。

結果就是,女人費力掙脫沈邪,朝著沒裝防盜欄的客廳窗戶跑跳著過去,爬上窗臺就要往下跳。

五層樓,跳下去絕對摔成爛泥。

千鈞一髮之際,離女人近一點的蔣易衝上去攔腰把她抱下來,然後用身子堵住視窗不讓她挨近。

女人發狂的對著蔣易又咬又打。

“不是大姐,再打你就要構成故意殺人罪了!”

沈邪去拉住她,那女人又回過頭來直接悶了他兩耳刮子。

沈邪長這麼大還沒讓人動過半根手指頭,脾氣上來,管你是女瘋子還是什麼,直接一個過肩摔在地板上,看你還老不老實……

挺突然,沈邪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讓蔣易一腳踹到地上,和總算有點安靜跡象的女人坐一塊,懵逼抬頭。

蔣易眼神冰冷:“那是我媽,你再敢動她試試。”

沈邪:“……”

啥?沈邪訝異極了,這,這……好吧,又是劇本不按套路出牌的一天。

問題是……

“我是在幫你啊,你他媽還踹我!”

沈邪一下從地上彈起來,薅著蔣易衣領,提手就要一拳頭打下去,又看見小弟弟這張臉奶帥奶帥的,不捨得下手,只得悻悻作罷。

蔣易看他停下手,一把推開沈邪,走到突然又安靜下來,眼神傷痛青春的瘋女人身旁蹲下。

“媽,睡覺了。”蔣易聲音很溫和,和剛才給沈邪放狠話的簡直不是一個人。

瘋女人迷茫的盯著他看,似乎不理解。

蔣易就做了個睡覺的動作。

女人乖乖點頭。

蔣易扶起了她。

因為怕再次迎來第二次混戰,沈邪這次學乖了,緊閉嘴巴沒再發出一丁點聲音。

等蔣易讀完一個又一個童話故事,終於把女人哄睡著,從臥室出來時,已經足足有了一小時。

沈邪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抱枕,困得腦袋一下一下的打著鼓。

蔣易找來創可貼把已經結了血痂的傷口弄好,又拖乾淨地上水漬,沈邪才清醒過來。

“沒事吧?”沈邪深深打個哈欠,往臥室看兩眼,也不敢太大聲,怕吵醒發起瘋來連親兒子都不認的女人。

蔣易點頭,看上去有些疲累。

沈邪看到他已經處理好手臂,就沒多嘴提醒,試探著問:“那個,你媽媽她,每天都這樣……”

都這樣能折騰?

蔣易兩手交握放在腿間,埋著個腦袋:“不是,有一天沒一天的,說不準哪天好了,哪天又開始了。”

沈邪聽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

蔣易抬頭,一臉平靜:“間歇性發瘋嘛,誰能說個準。”

間接性發瘋……

沈邪不說話了。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一個關於你的,秘密

星落i

美人的霸總

cacaa

身為假面騎士的我從不迷茫

我乃人間之神

癲癲的們

不搖碧蓮

明日方舟,吟詠苦難之歌

藜劏

暗區:明日方舟拯救計劃

刻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