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見師父如何伸手掐決唸咒,彷彿隨意的手掌一轉,桌面那些吃剩的杯盤碗盞瞬間改換面貌,一碟梅花外觀的小糕點,一碟果乾,一壺清透泛著黃光的茶飲,一大一小兩個茶盞另外還擺了個荷葉形狀的大盤子,裡面盛了一些個我不認識,但我都吃過的果子。

捏起一顆外形像葡萄,但單顆一粒的白色果子,我沒吃,我捏著它問師父“師父,這果子叫什麼名字?”

“金鈴果。”

我又換了一顆黃色,看起來跟個土豆一樣的果子,我捏著它又問師父“這個呢,師父?它叫什麼名字?”

“土鼠兒。”

眼看著我又要去果盤裡翻找果子,師父樂呵呵的看著我問“還出洞府去賞雪不賞?”

“呀~對哦!師父說要帶我出門賞雪!哈哈~吃飯吃忘了,師父~”

“嗯,就你這記性,以後連師父也記不得了。”師父說著話牽過我的手來到我那個梳妝檯前。

我看著銅鏡裡映照著的師父,此時他竟不像往日那副閒漢模樣,換了張慈父臉,嘴角揚著笑,手跟個魔術師似的,一件一件憑空拿出衣服往梳妝檯上放。當然,一抹水兒的紅底鑲白邊兒,極其典型的聖誕風。有短靴、有馬甲、有棉褲、有棉襖、還有一件帶帽子的斗篷,甚至還有一雙手套。全部是短毛皮草,摸起來又軟又滑,內裡的皮摸著甚至透出股暖意。

這還說啥,我直接不客氣的自已動手開始穿戴起來。等披好斗篷,我以為可以出門了,師父竟然拿起梳妝檯上的木梳給我梳頭。這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我這具身體的頭髮,其實非常的不咋地。也不怎麼長,我都四歲半了,還短短的。關鍵是不僅數量不多,質地還比較枯黃。卻見師父認真的用那個桃木梳小心的一點點梳通就只有一捏捏的頭髮,然後攏到頭頂,不知道怎麼用手指扭啊扭啊,就給扭成了一個揪兒。隨後手指又隨意在空中一捏,捏出一塊小小的四方紅布頭,用布頭把發揪一包,又捏出一根紅繩貼著頭皮一系。我是感覺挺厲害,師父給扎的這個發包,並不扯頭皮,又好看,還不散。原想伸手摸摸這個發包,卻被師父輕捏住了手。師父另一隻手的食指悠悠轉了一下,隨後往發包一指,一個亮點點被指進了發包。就很神奇。

師父展顏一笑,貌似開心的欣賞他給我扎的這個發包出聲跟我說“茹兒,這個發包,切記不要伸手觸碰。為師給你施加了一個平安咒在發包上。只要你自已不出手觸碰,便可保茹兒不會被其他人觸碰身體。可記住了?”

“其他人?觸碰身體??師父?”

“是啊。再有倆月,年關一過,就又是一年了。那時,曉茹兒就五歲了。為師欲送曉茹歸家。”

“歸?家??”

“是。曉茹父母皆健在,如今曉茹身體已然大好,無需再繼續留與洞府修養,可歸家了。”

“師父~你這是要把我掃地出門了麼?”

“啊?哈哈哈~何來此言?師父並無此意啊。”

“沒這意思,那幹嘛把我送出去?如今我在洞府裡日子過得這樣逍遙,離開以後哪還能有眼前這般自由自在?”

“茹兒覺得待在這洞府中自由自在?”

“那可不!師父~茹兒就在洞府裡待著挺好,茹兒跟那父母不熟,茹兒不要走~”

“哈哈哈…痴兒說胡話。茹兒且不與師父鬧,待你回去自家府上住上一段時間,再來與師父說話。如何?”

“嗯?師父,你說話算話?師父,你說,你立刻就說,說自已人不騙自已人,師父不騙周曉茹!”

“啊?哈哈哈…哈哈哈…”

“師父~你別哈哈了!師父,你說!你快說!!”

“好!好!好!咱們自已人不騙自已人,師父不騙曉茹兒!”

“嘻~好啊~好啊。師父,我們快點出去看雪吧。有事邊走邊聊。”

“好,好,好。”

我這邊伸手緊緊抓住師父手指頭,師父隨意把另一隻手往身後一背,向前邁出一步,四周立刻微光一閃,我倆瞬間就換了地方。

要說師父到底是師父,跟著師父四處溜達,從來都是瞬移。不像跟著師兄,總是一步一步的走。

一看已經來了洞府外面,我先四處張望一下。果然外面已經是白雪皚皚了。這裡畢竟是野外山林,別人看是荒無人煙,我看卻是世外仙境一般。原本就不算太茂密的樹林,此時盡皆樹葉落光,枝枝叉叉都早已經被白雪覆蓋。月光清冷,從枝杈間漏到林地上,星星點點。白雪也覆蓋了地面,覆蓋了山巒。我拉著師父在雪地上走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走到崖壁邊眺望遠處山嶺,白茫茫有如雲朵一樣的海浪,一波連著一波。

我張開沒抓住師父手指的手,朝著遠處那些雲霧白雪,仰起頭跟師父說“師父~那裡好美啊~師父你會帶著人飛麼?師父,茹兒想去那些雲霧繚繞的地方飛~可以麼,師父?”

師兄帶我出來用法術撐起的隔離結界,跟師父帶我出來撐的自然不如。師父的結界,我肉眼幾乎看不出。只知道跟在師父身邊出來,從不曾被山風撩動過髮絲,更別說此時寒冬臘月被寒意侵襲。沒有,完全沒有。所以我根本就沒想過,此時如果御風起飛,會有多冷。

師父聽了我的話,竟然就彎腰抱起我,我也適時的就摟住了師父的脖子,腦袋一歪,不見外的靠住師父的頸窩。呀~萬分意外的是,我竟然聞到師傅身上有淡淡的草木香味。是師父搗鼓藥草了?還是師父丹藥吃多了?哎呀~無所謂了,反正不是奇怪的糙漢子味就挺好。

我這正笑眯眯的瞎琢磨,忽然感覺師父竟然也朝我臉上歪了一下頭…啥!這是啥?!師父難道突然就對我有了父女情?不要!當給五歲不到的娃當爹,師父有些老。那就是爺孫情?啊…這個…都說隔輩親,我其實也曾經親身體驗過,就…挺好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我假裝沒察覺,只見師父歪頭貼了一下我的腦袋就平地升空。哇哦~由於師父穩穩的抱著我,我在他懷裡並沒感覺到那種我以為會有的失重感、眩暈感、心悸感……除了刺激,別的都沒有,什麼寒冷、什麼大風颳臉統統都沒有,只有刺激,純純的刺激!

我鬆開沒有勾住師父脖子的手朝前方張開五個手指轉著圈的抓空氣。對了,就是單手搖花。同時嘴裡不住的“哈哈哈”、“啊!啊!啊!”、“哇~哇~哇~”……

我嘴裡一通吱哇亂叫,師父也配合著我的情緒抱住我在空中各種飛。我們掃過樹杈枝頭的雪,我們在飄渺的雲霧中穿行而過,我們像個螺旋一樣的升空,我們像紙片那樣飄蕩……

畢竟我也就是個不到五歲的小朋友,師父大氣不喘的抱著我天上地下飛竄夠了,我也哈哈、哈哈的哈哈累了。小朋友的特權,哪裡累了就在哪裡睡。我不知道自已是怎麼睡的,只知道再醒來我已經在自已臥室裡那個小床上了。

睡醒睜眼,看到熟悉的環境,翻個身我又閉眼繼續在腦海裡回憶師父抱著我四處飛舞的經歷。回憶夠了睜眼眨巴眨巴,心裡感嘆,這可真是段精彩的人生體驗。

樂滋滋的起床,一眼就看到我那一身聖誕風的皮草居然被配了個專用的組合衣架,一件一件的撐好,擺在臥室一角。師父擴大了我這個臥室的內空間,我是知道的,但睡個覺的功夫又給擴更大了,就有些意外。我下床走過去一看“嚄!好傢伙!”這擴出來的空間可能比原來的臥室都大。竟然全是擺的用組合衣架撐好的套裝衣裙。

除了那聖誕風的套裝皮草,另外有布面的紅底金線繡花、鑲邊棉襖、棉靴套裝、皮革的套裝、家居服套裝、常服套裝……

看到這些,我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了。轉身跑到我的梳妝檯去看,果然梳妝檯那裡加放了一個跟藥店抓藥那種風格的櫃子。我過去一個一個抽屜拉開看,意料之中,沒有一個抽屜是空的,全部是各種樣式、質地的耳環、鐲子、墜子……但我也發現了,沒有頭飾!看到師父用這種純純嫁閨女的架勢給我搞事情,原本我以為是師父當年貪了我的隨葬小包袱,在其中的物件裡取了證明我身份的玩意去找我那親生父母要了好處。如今我物歸原主,他領了好處,以後咱倆就算是兩清了。但現在看到這些物件裡沒有頭飾,又聯想到師父說在給我梳的發包裡留了法術,想來師父這傢伙並沒有完全拿我去換我以為的好處。

其實呢,是在這洞府裡過日子,還是回那個所謂親生父母身邊過日子,對我來說沒什麼太大不同。畢竟我是穿越過來的異世魂,在哪都是異世求生。有時我也會想,前世我活著的時候,並沒有做什麼了不得的好事,怎麼就不僅死得自然,死後魂穿還能遇到一對修仙的師徒,並且這師徒倆對我還都挺好?!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事,好事、壞事,都有起因。我這一路好運的起因到底是哪來的?唉……難捉磨啊。

我這人的性格里倒是一貫有個特點,那便是儘量不鑽牛角尖。尤其是當時想不通的事,當時想想就算了,留待以後。至於以後,能想起來再說,想不起來更好。

起床看了圈自已這臥室的變化,摸著肚子就直接去房間中央那個餐廳吃飯。反正目前來說,師父給我整的這個餐廳,還沒掉過鏈子。

果不其然,一來就看到桌上熱騰騰的四菜一湯。師父的餐位沒人,今天我自已吃飯。

雖然在這洞府裡,我一貫是睡到自然醒,我也從不多事去操心外面是什麼時辰、什麼季節……但是,從菜品上就能直接看出來我吃的這一頓是早飯?午飯?還是晚飯?又或者是宵夜?是下午茶?上午茶?師父給安排的餐食,倒是一直守著點來。一天從早到晚,桌上就沒空過。目前來說,我還一直是個小朋友,多吃也無所謂。反正師父給準備的,都是純天然、無新增的有機食品。別說把我吃出個性早熟,就是體重,我天天去我那個梳妝檯照銅鏡,忽略那塊黑斑,我就是個可愛的嬰兒肥小姑娘。仗著目前我這歲數優勢,從來師父給安排啥,我就痛快吃啥。主打一個好養活。

今天吃完飯,我沒又去床上躺著等睡覺。我坐到梳妝檯前,喊了蛋蛋過來抱著。

原來一直以為蛋蛋就會四處滾,直到後來突然學會看光點了,這才發現蛋蛋其實還會到處漂,所以現在我要找蛋蛋,就直接開嗓喊“蛋蛋,漂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等蛋蛋晃晃悠悠的漂到我面前,我一把將它撈到懷裡抱著,就感覺它應該是長個頭了。又把它端起來仔細看,看著還那樣,但抱到懷裡總感覺應該是長大了。我抱著蛋蛋跟它閒扯起來“蛋蛋,你活了多久了?”

“不知。時間是你們人間的概念,在我們龍族,一切自有定數,無需計較長短。”

“對哦!你說你顆龍蛋!那等你孵出來了,你是個什麼龍?”

“不知。我還沒覺醒到知曉這些的時候。”

“哦,對!對!對!你們龍的成長要靠覺醒傳承。那現在你都覺醒了些什麼本事?”

“你是想問我現在能做到哪些事?”

“對!”

“活著。”

“哈?!”

“不明白?”

“是啊!什麼叫活著?”

“很難懂麼?就是…保持不死,持續不死,一直不死。”

“呃…也對。那……你是如何做到你說的各種不死的?”

“哦。吸取能量,轉化能量,成長。”

“嗯?!你怎麼吸取能量的?”

“本能。你又學不了。”

“那麼轉化啦、成長啦,也都是本能?”

“是的。”

“你只能吸取靈魂當能量麼?”

“並非。世間一切能量都可以吸取,但只能選其中不會致死的能量吸。”

“哈?!還有吸了會要你命的能量?那是什麼能量?”

“……比如你師父的靈魂能量,我如果去吸取,還沒等我吸過來,可能他就察覺到了,然後他會因此弄死我。所以你師父的靈魂能量是吸了會害死我的能量,不能吸。再比如花草、樹木、魚、蟲、鳥、獸……世間所有生靈的生命能量,只有在其最後即將消亡的時候,一吸即死,理解麼?否則,天道會降下刑罰,我命不保。你懂了?”

“我感覺,我好像有點明白了。也就是說,只要你能一下弄死對方,你就能把人家身上的能量平安吸走。是不是?”

“……可以這麼理解。”

“哦,吸走之後,你就像我吃飯一樣,那些能量就被你的蛋黃吸收養你的蛋清?”

“這……也對。”

“然後你就長大了?殼子也跟著一起長?”

“……對。”

“哦!難怪我感覺你比之前好像大了點,那就是真的變大了點?”

“是。”

“就得是活物的能量你才吸收?”

“也不是,山川河流、四處彌散的能量都可以吸取。但需控制吸取的量……這個量由天道裁度。我的本能可以感知得到。”

“呀~呀~呀~我好像又明白了一點。老天要控制你索取的量,防止你一個大爆發,把這個世界吸乾了。對不對?”

“約莫如是。”

“切~又跟我拽夫子的腔調。”

“……”

“蛋蛋,你知道你下一次能覺醒什麼傳承麼?”

“不知。”

“呀!說你活的迷糊吧,你不迷糊,你清楚的知道你要努力活到覺醒下一個傳承。說你沒目標吧,你有,你的目標是努力活到再次覺醒傳承。但也就這樣了。不會感覺活得很枯燥麼?一切都只為覺醒傳承?”

“枯燥?不會。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嘖嘖嘖~你是個寶藏蛋呀,蛋蛋!”

“對你們人族來說,確是如此。你們一貫拿我們當寶物對待。我的傳承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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