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是第二天下午回茶棚的。
趙臨淵看穆念星快要死掉的樣子，提議揹她回去，如果她怕被人議論，他們可以找個馬車。
穆念星同意了，她就是很累啊，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而且深山野林的，能被什麼人看到。
趙臨淵雖然有點傻，但是體力不錯，揹著她走得很穩。
兩個人直接走了後門，得益於趙臨淵的披風，穆念星身上的血衣沒有嚇到別人。
杜雲坐在院子裡，就知道兩個不靠譜的肯定會從後門溜進來。
看到她，趙臨淵連忙喊醒穆念星，穆念星迷迷糊糊的伸出頭。
這會兒穆念星沒戴面具，那面具就是拉仇恨的，炸完就給毀了。
穆念星下來後，走到杜雲面前，喊了聲“雲姨”。杜雲看著感覺不對，伸手一摸她腦袋，死孩子在發燒。
張大夫再次被請過來。
“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不會和別人透露這位姑娘的情況，你們還要我來做什麼？難不成想殺了我滅口嗎？”
張大夫很氣憤。
他是個有骨氣的人，說了不會說就是不會說，這些人三番四次試探，簡直是在侮辱他的人格。
況且老大夫重一百斤，九十九斤都是反骨，現在的縣令昏庸無能，冤案錯案堆滿了也不見他處理，小老頭很欣賞和官府作對的人。
杜雲看看趙臨淵，趙臨淵看看杜雲，好嘛，都偷摸去過找過老大夫了，也不怪別人生氣。
又是賠禮又是道歉。
張大夫再次給穆念星把脈，有杜雲在，穆念星很踏實地睡了。
“這姑娘脈象和常人不同，老夫上次就覺得異常，只當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今日再看，脈象雜亂，倒像是經脈錯位，老夫實在才疏學淺，實在不敢隨意開藥。”
在老大夫的人之中，人的經脈一旦錯位，氣數也就盡了，所以他覺得穆念星是得了什麼他沒見過的疑難雜症。
藥不能亂喝，雖然表面上穆念星只是發燒，但如果不能深究病症，只針對表面症狀胡亂抓藥，就容易造成不可逆的結果。
年紀輕輕的孩子，氣血還沒養回來，怎麼又出去瞎折騰，這條小命是不想要了是吧。
回去的路上嘆息扼腕，覺得很快就能吃上這姑娘的席了。
杜雲看著穆念星，她想起上次穆念星的異常，雖然不想承認，只怕大夫說的是真的。
也不知道她這幾年到底經歷了什麼，小時候挺健康的一個小姑娘，她們養得好好的，怎麼回去就糟踐成了這個破敗樣兒。
只好拿冷帕子給她人工降溫。
折騰了好半晌，降溫了，人也清醒了。
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雲姨，今天幾號啊？”
“十四，害，我這腦子，明天中秋，怪道古人說中秋團圓，咱們今年也算是團圓了，雲姨明天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酥皮月餅，再配上你最喜歡的桂花牛乳茶。”
說一個菜穆念星點一下頭，杜雲看著好笑，讓她好好休息，她去準備食材。
穆念星看了看自已的手腕，上面有一圈淡淡的紅色，怪不得，原來是忘了吃藥。
她的印象裡，月初殺了一波人，清醒之後又緊接著殺了一波人，都忘了自已還昏了好幾天。
她拿出一個帶著古怪花紋的小瓶子，開啟吃了一顆，續命藥嘛，不吃就會死，雖然吃了也活不長。
還剩下三顆藥，她得去別的地方逛逛。
萬一待在這裡死了雲姨得傷心。
中秋夜，三個人聚在後院裡，月亮很圓。
這是趙臨淵長這麼大，第一次在外面過中秋，也不知道他爹孃想不想他。
莊裡每年中秋都很熱鬧，宗族都會齊聚山莊。他這一代，和他年齡相仿的人不少，每年他們都會趁著大人喝酒偷偷溜出去，去集市上猜謎題，放花燈。
烏翊山莊也放煙花，但是花樣不多，富商們則會做各種各樣的煙花，在中秋那天大炫特炫，以彰顯財力。
相對於他，杜雲就很開心了，那個人失蹤以後，她只有在大人身邊是快樂的，後來大人走了，她就一個人過了這麼些年。
幸好今年有星星，勉強算上混小子吧。
杜雲開心，多喝了兩杯酒，拉著兩個小輩說話。
“混小子這死樣子簡直和趙梓卿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我那會兒還沒來金水鎮，在另外一個地方，說了你們不知道。”
“我第一次見趙梓卿的時候，他也穿了一身乞丐裝，”杜雲拉著穆念星的手笑，“要不然說是父子呢。”
趙臨淵像熟透了的蝦。
“我那會兒女扮男裝，覺得自已就是天下第一公子，沒想到被趙梓卿一下子看出來了，他嘴又毒，他說什麼來著？”
“哦，他說，‘想必姑娘扮公子應當不必束胸吧’”
語氣極其真誠，就是因為太真誠了，杜雲記到現在。
趙梓卿那會兒也是個愛看話本子的，文中寫凡女子女扮男裝，那必是裹了一層又一層束胸，以免旁人看出。
本著實踐出真知的道理，他開口詢問了遇見的第一個女扮男裝的人——倒黴蛋杜雲。他其實是想問束胸戴著疼不疼，想開拓一下山莊事業版圖。
但是杜雲看著太瘦了，整個人十分單薄，於是他口瓢，說出了那句話。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穿男裝了。”
“那會兒我和你娘也算是好朋友，我們倆一起同行。後來，陰差陽錯又碰上了你爹，你爹對你娘一見鍾情，為了獲得你娘放心，裝病耍賴一樣不落……”
在趙臨淵的心裡，趙梓卿一直沉著穩重，沒想到年輕的時候居然也這麼孩子氣。
他突然就有些釋懷了。
父親年少時定然和他現在一樣迷茫，家國責任之於他們實在太重了，怕擔不起重任，又急於證明自已的實力，迫切地想要幹出一番事業。
但難道非要自已出來花費幾年時間實現一個小成就才算厲害嗎？有這些時間在父親的指導下歷練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穆念星坐在旁邊聽，聽到有趣的地方笑得直不起腰，索性窩到杜雲懷裡笑。
“你小時候也愛笑，那會兒大人剛來一年吧，金水鎮還破破爛爛的，每天忙的焦頭爛額，也就你像個福娃娃，一天天的吱吱笑，看到你的沒有心情不好的。”
杜雲又絮絮叨叨說了不少穆念星的糗事，抓蝦掉水裡都不值一提。
有一年冬天，她在湖邊玩冰，結果一下子掉進了湖裡，幸好周圍有人垂釣，及時把她撈了起來。
她渾身溼漉漉的，愣是一聲不吭地走了回去。
冬天的水多冰啊，大人喊她給她換衣服的時候，她還以為只是衣服邊角溼了，沒想到除了頭髮，身上幾乎溼完了。
被嚇到的小孩子不能立刻睡覺，整個衙門的人一個換一個哄著她，不讓她睡，折騰了好半天。
關鍵是她自已還不讓其他人提，“你們說這些我會害怕的，晚上做噩夢怎麼辦。”眾人哈哈大笑。
“星星啊，要多笑笑，你笑起來好看。”杜雲拉著她，看看這手，多瘦啊，肯定沒好好吃飯。
“知道啦，雲姨。”穆念星標準露齒笑。
真尷尬啊，這麼多年了，小時候的記憶又來攻擊她。
三個人又坐了一會兒，穆念星扶著杜雲回房休息。
趙臨淵站在門外，似乎有事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