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中玢告老還鄉幾個月,皇上著實是想他了。

沈江海謹慎有餘,靈活不夠,尤其對皇上的個人喜好不能加以褒揚,讓皇上開始懷疑人生;沿海邊境不寧,地方武將請戰,沈江海附議,難道他就不知道國庫空虛嗎?雁門關遭掠劫一事,也沒人出來背鍋,難道他是要皇上當著天下人的面譴責自已嗎?

如果顏中玢在,這些事情根本不用操心。

至於有人舉報他貪墨一事,別說事情沒有查實,最近老顏在家連修三座橋,當地都要給他建生祠了;涿州和雁門關賑災,都是是顏家的功勞,此時啟用,也是順應民心。皇上做好心裡建設,跟內閣大臣一個建議,外加個肯定的眼神,聖旨就飛奔到了老顏餘姚老家。

老顏深感皇恩浩蕩,晝夜兼程回京城覆命。顏斐之提前出城接駕。顏斐之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勸老顏急流勇退。

老顏雖然對顏斐之近期作為相當滿意,但對此勸阻不屑一顧。老顏雖然仕途順利,但人生坎坷,及至位極人臣,各種辛酸無法言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耀,自已苦苦奮鬥了幾十年方可企及,如今再一次唾手可得,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斐之安靜聽老顏講那過去的故事。老顏出生貧困,與寡母相依為命,日夜紡線,換得一碗口糧;幼時聰慧,過目不忘,得鄉紳賞識,伴讀其子,每每五更鼓起床讀書,星辰為伴,秉燭夜讀,蛙聲蟬鳴從不入耳;及至鄉試中舉,後為進士,卻因一言得罪上司,被迫藏身鄉野十餘年,面上清風飄逸,實則清苦無依,白日吟詩廣交誼,夜間勞作五斗米;及至應召返京城,卻值宦官當道一事無成;再看今日,面上風光無限,實則一寸道路一寸血,來路早已不見,談何功成身退。唯有硬著頭皮走,小命才在自已手。

顏斐之心想,命運把他拋到了這裡,也只能如此,跟著老顏幹,給自已多積福吧。

說到積福,顏斐之瞬間想到棠棠,一個女子,竟如此決絕,雖是不慎摔倒,但事不至此,她竟拒絕醫治,放棄孩子。不過沈思渺更是個狠心的女人,天天揣著墮胎藥,時刻準備著。

老顏問道:“斐之,你媳婦兒流產是怎麼回事?”

顏斐之趕緊回答:“是孫兒不孝。”

老顏嘆了口氣,說:“聽說你遣散一干未生育的姬妾,是因為沈氏嗎?怎的,仗著是沈江海的孫女,還來我顏府立規矩了?”

顏斐之趕緊回答:“爺爺,朝中有人在皇上面前進言爹和我姬妾太多,我只好如此。那沈氏是個好性子的人,斷不敢如此任意妄為。”

老顏說道:“沈江海為人謹慎,教出來的孫女按說是懂規矩的。”

顏斐之趕緊點頭稱是。

老顏又說:“沈氏那裡,還是要多去,早日誕下麟兒。我提防沈江海幾十年,不想今日竟成了親家,想來他也不會給我找么蛾子了,畢竟我顏家的後,也流著沈家的血。”

顏斐之聽到這裡,心中又升起了小火花,他何嘗不想呢。

老顏看著斐之,頗為欣慰,說道:“斐之啊,你生母雲娘於顏家有功,擇日我讓你爹把她接進府,給她一個名份。”

顏斐之怕暴露,畢竟知子莫若母,只好瞎編:“爺爺,我娘在外散淡慣了,受不了府中的規矩,就不勉強了吧。一應用度,孫子會上心,不讓我娘受委屈。”

老顏讚許地看了斐之一眼。

斐之心中一驚,心想老頭你試探我呢,這八百個大心眼子。

一行人回府。林氏連忙去看棠棠,當日就擔心顏斐之對沈氏過於上心傷了棠棠的心,如今看來,還是沒有躲過。

棠棠見林氏來訪,趕緊起身拜會。林氏見棠棠笑容清淡但並無愁苦,本來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了,問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棠棠說道:“還請母親恕罪,棠棠沒有保住顏家的子嗣。”

林氏連忙安慰,說道:“傻孩子,楠兒是長子長孫,你何罪之有?”

說到楠兒,棠棠春風拂面,連忙讓丫鬟去喊楠兒進來拜見林氏。丫鬟回來稟報:“小少爺知道少爺回來,就去尋少爺了。”

林氏欣慰,說道:“斐之可比當日有改善?”

棠棠笑得雲淡風輕,說道:“一等一的改善,與當日紈絝,判若兩人。”

林氏亦笑,說道:“斐之是我一手帶大的,我知道他心裡還是有幾分定數的,你這麼美,這麼聰慧,斐之遲早會浪子回頭的。”

棠棠笑笑,心裡的苦卻蔓延開來,濃郁地化不開。

棠棠想:她是羨慕思渺的。可是這世間,偏偏就是這麼不如意。她想要斐之的心,卻隔著千山萬水;思渺想走,卻困在深宅大院;斐之愛思渺,思渺只想隨性自由。

不如愛自已吧,人海茫茫,只跟自已不會走失;

不如愛四季吧,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從棠棠處出來,林氏讓大丫鬟把顏斐之叫過來,交代幾句:“不可辜負棠棠,不可過於寵愛沈氏,多去探望雲娘。”

顏斐之犟嘴,說道:“並未過於寵愛沈氏。”

林氏失笑,說:“傻小子,且不說下人告訴我你夜夜宿在沈氏房間,剛才回府,你也是第一時間去探望沈氏。”

顏斐之心想,沈氏白眼狼啊,剛才自已就吃了閉門羹。那個奶孃,不知道被沈思渺灌了什麼迷魂藥,一改以前巴結諂媚的臉,居然說小姐剛睡了,還望姑爺不要打擾。

顏斐之很自覺地陪林氏用餐,林氏笑著問道:“話都說這個份上了,不去請棠棠一起來嗎?”

斐之趕忙認錯,說道:“是兒子不懂事。”又吩咐人去請棠棠。

林氏又對身邊丫鬟說:“去把沈姨娘也請來。”

顏斐之心中一咯噔,臉上微妙的變化,被林氏捕捉到。林氏笑道:“斐之,難道是擔心我當惡婆婆欺負沈氏嗎?”

顏斐之趕緊認錯,說道:“兒子知錯了。”

林氏嘆道:“少年夫妻自是難得,沈氏得你傾心,必有過人之處。但後宅之中,不是隻有沈氏一人,寵妾滅妻,不是顏府之福。”

林氏又說道:“你生母雲娘,深得你父親的心,但你父親將你生母安置在府外,還把你抱回來給我撫養,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見斐之不語。林氏說道:“為了我的顏面,為了林氏一族的顏面,為了顏、林兩府的體面,為了後宅安寧。”

斐之連忙說:“母親養恩大於生恩。兒子知道錯了。”

林氏說道:“沈氏孃家自然不在棠棠孃家之下,但是當日既然選擇為妾,就已經認了這個尊卑道理。以棠棠為尊,以沈氏為卑,沈氏孃家也是無話可說。”

斐之聽得心裡發毛,這妻妾尊卑簡直就是刻在骨子裡的。

棠棠先來,林氏高高興興拉她坐在身邊,讓丫鬟備茶。及至思渺過來,林氏未發話看坐,故思渺一直站著。斐之數次暗示林氏,林氏只當看不見。

林氏說道:“沈氏,你是妾,你伺候棠棠用膳吧。”

斐之心驚,說道:“母親,讓丫鬟伺候吧,思渺身體不好。”

林氏笑著問思渺:“沈氏,是不願意嗎?”

思渺答道:“我願意。”面色平靜,略有笑意。

斐之從不知道林氏竟如此善談,拉著棠棠,把這在餘姚多月以來的見聞一一講了個遍。斐之偷偷看思渺,思渺只盯著棠棠手中的碗筷、茶杯,不看別處,一副願意好好伺候的樣子。

斐之心疼不已,站起來跟林氏說:“母親,遵您教導,我準備帶思渺去見生母,生母尚未見過兒子新婦,路途遙遠,還望母親成全,早去早回。”

林氏一改常態,怒道:“斐之,為了一個小妾,連母親也騙?前段時間,沈氏不是在雲娘處住了好些日子嗎?”

斐之知道林氏來者不善,再堅持就要把那涿州之行扯出來了,遂不敢言語。

棠棠從未見過林氏發怒,今日也頗為膽怯,不敢言語。

又過了半個時辰,斐之說道:“母親,棠棠小產時日尚淺,不如先讓棠棠回去休息,擇日再來陪母親用膳。”

林氏說道:“好啊,斐之,你陪棠棠回去吧。沈氏就留在這裡,母親教她些規矩。”

斐之頓時啞口無言,一副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的感覺。

不料思渺開口了,說道:“夫人,妾身是沈府的女兒,家規甚嚴,學習從不敢怠慢。如果夫人覺得沈氏女不堪為顏府妾,不如就此退回。沈氏女絕不多言,亦無不服。”

林氏大怒,喝到:“沈氏,你好大膽,竟敢在婆母面前放肆。你既為顏府妾,一應教導,自是我來,何必勞煩沈府。”

思渺不卑不亢,說道;“夫人,妾身往日在閨中,亦知道顏府林氏夫人端莊大方,為人和善,今日為何發難於我?”

思渺繼續說道:“想必夫人也是聽信了顏少爺寵妾滅妻的傳聞。”

林氏怒氣未消,說道:“還算是有自知之明,身為沈府嫡女,竟如此不知自重。”

思渺不欲做爭執,說道:“那夫人不如罰去郊區的顏府莊子思過吧。”

林氏詫異,以為沈氏以退為進,遂說道:“既然如此,那我成全你。”林氏吩咐人備車送沈氏走。顏斐之知道是思渺要走,多說無益,頗為沮喪,一言不發。

林氏送走思渺,看到斐之的樣子,說道:“斐之,為一個妾室,垂頭喪氣,不是大丈夫作為。你究竟要置棠棠為何地?”

林氏本不是苛刻之人,今日發落沈思渺,不過是教訓顏斐之,心疼棠棠,一番怒氣發下來,頗為疲累,遂說道:“斐之,送棠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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