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阿儀由戴保協助,偷偷從客棧返回沈府,離火也已歸來。二人於房中密談。

“和平坊內雖然都是寒門學子,但也是三五成群。”阿儀說道。

“所以你看準了那個叫武俊德的人,想透過他融入拓跋衝一黨?”離火問道。

阿儀點頭道:“我昨日就在觀察他們一黨,武俊德最是熱心快腸,喜歡與人交際。”

不管在哪,人們總喜歡與投契之人結成一個個小圈子,圈子一旦結成,不免排他。

“吳不平,無不平。”離火笑道,“拓跋衝竟給自已起了這麼怪的名字,明明他這人跋扈張狂,最是不平。”

“也不知他究竟是何目的。”阿儀說道,“起初我懷疑這六個人都是他從定州派來的奸細,可今日一見,卻覺得他們只是尋常舉子,除了一個喚作李重朝的,有些許不同。”

“阿儀現今也有張士良的功夫?”離火說道。

阿儀搖搖頭,說道:“只是有些感受罷了。張士良比我活了一倍還多的年歲,又見過天下形形色色之人,他的識人功夫,一般人練不成。”

“可我還是不放心,萬一拓跋衝察覺到你怎麼辦?”離火說道。

“火姐姐寬心,這一世,我還未以沈樂儀的身份與他照面,他定是不知身份已被我識破。”阿儀說道,“倒是你那邊,拓跋蘭嫉恨自已的兩個妹妹,心術不正。”

“可我見她是誠摯之人,應該不會害我。”離火說道。

嫉妒雖是惡,誠摯卻是善,人總是複雜的。有時候人們喜歡真小人勝過偽君子,因為真小人至少還有個真誠的美德。

翌日清晨,阿儀再次扮作男裝,偷偷返回文曲客棧。

她在二樓見得拓跋衝一行正準備出門,也不知是去哪遊山玩水,吟詩作對。

“他們果然沒喚上我,看來想融入他們一黨,只靠昨日那點相識還遠遠不夠。”阿儀心道。

“這位舉子,這位舉子!”一人突然向著阿儀喊道。

“請問兄臺有何貴幹。”阿儀拱手道。

眼前這人矮小精瘦,但也是書生打扮,看著年歲也有三十好幾,他笑著說道:“看你是新來的,肯定還沒有買過哥哥手中的真題吧。”說罷,他從手中掏出幾捲紙,“除了歷年真題,還有從國子監拿出來的習題,保真,一卷只要一百錢,物美價廉。”

國子監是長安最高學府,裡面的生徒全是達官權貴的子嗣,他們的試題常被洩露出來,引得眾舉子紛紛研習。

可阿儀讀過大周的官制與史籍,科考的題目,從來都由翰林院三位學者擬出,用特製的機關鎖在禮部,由禮部上下共同監管,但凡開啟,必留痕跡。考試前,出題的三人在就只得住在翰林院,不得外出,守衛森嚴。故近二百多年來,還未出現科考洩題,權貴們都是從別的地方鑽空子。

雖然押不中題,或許有別的用處。

“只有這些卷子嗎?”阿儀問道。

“自是不止,我可有一箱子的卷子。”那矮小書生說道。

“那我全部買下了。”阿儀說道。

那矮小書生大驚,而後喜笑顏開,這些題和平坊的舉子們已經做過不知多少遍,眼前這位年輕人但凡多認識幾人,要這些題目根本不用花錢,看來是初來乍到,不識行情,自已可要賺大發了。

阿儀讓他把一箱子題目搬到樓下大堂,她坐於大堂內,備好筆墨紙硯,拿出一卷卷的題目,開始作答。

大周的進士科分為帖經、雜文、策論三科目。

帖經即從九經中摘錄經文,讓舉子默寫空缺。本來只是為了考察舉子對經典的記誦,但後來題目越出越偏,不僅選的都是“孤經絕句”,甚至只留中間三兩字,便讓人猜整句,讓不少舉子頗為頭痛。“十帖通五”才能晉級下一輪,許多人縱是熟讀經文,一時緊張,也可能第一輪就被淘汰。

剩下兩場分別是雜文兩篇與策論五篇。雜文,是讓舉子當場根據題目作詩賦,考察舉子的文學功底。策論,是由題目發出策問,舉子撰文回答對策,問的大多關於時事、軍事、禮制、行政等諸多事務。

阿儀一卷一卷的作答,頗為熟練。她自幼聰慧,過目不忘,經典及詩文自不在話下。而說到策論,當年的大梁雖是蕞爾小國,可新朝初立,百廢待興,她自是參與過上上下下各項國策的討論。

她從箱中抽出一卷,答完便放在一旁。從辰時到未時,如果不是她故作遲疑,一箱子的卷子早已見底。

拓跋衝一行從外頭回來,見得客棧裡有幾人圍攏在一起,議論紛紛。

“怎麼了?”武俊德向客棧小廝問道,

“前面有一舉子,半天時間,竟做了一箱的卷子。”小廝答道。

“竟有如此奇事。”他們一行湊前來,竟是昨日的姜郎,而他身邊,卷子已經堆成一個小土包。

“姜郎,這些卷子從何得來?”武俊德上前問道。

“是武兄啊,有人售賣這些卷子,晚生就買來試試。”阿儀說道。

“哎呀!姜郎糊塗啊!這裡九成的卷子兄長們都有,你找我們要,我們自會給你,無需花這冤枉錢。”武俊德捶胸頓足地說道。

“竟是如此!晚生不知底細,竟著了那人的道。”阿儀故作驚慌。

武俊德說什麼都要幫阿儀找到那賣卷子的人,起身便上二樓去了。

可除了武俊德以外的六人,倒是未在意買卷子的事,徑直圍過來。

“可否讓我等看看姜郎的卷子。”一名喚作孟烈的舉子拱手問道。他也是拓跋衝一行人之一。

一個舉子一天能做十份卷子,已經很了不起,能做一個土包大小的,聞所未聞,除非此人隨意作答,或是臨摹他人答案。

“各位兄長請便,晚生答得不好的,還望各位兄長指點。”

說罷,六人隨意抽出幾張,看得仔細。他們先是驚駭不已,而後又各有不同。

驚駭是因為第一眼,他們就看得卷子上字跡工整秀氣,井井有條,絕非隨意作答。

不同是細看之後,發現阿儀所陳觀點,與時下流行的論點大多相左。阿儀也深知自已答得不同,因為她每個回答都旨在貼近如今的時局,力求務實,絕不願半點紙上談兵。

六人裡,有三人看得用心,嘖嘖稱奇,時不時點頭。有三人看得搖頭晃腦,雖是驚奇,但似乎並不認同。

讓阿儀驚訝的是,拓跋衝竟是前者,且他看得極為入神。

拓跋衝首先開口說道:“姜郎不愧是神童,但不才卻有些疑惑。”

“吳兄但說無妨。”阿儀說道。

“這篇策論,問‘復府兵,置屯田’之策,姜郎卻答之不可,所列十條,皆言之鑿鑿,理據充分,好似真的在屬地處理過軍務,每一條都極為務實。可我觀姜郎的年紀,不似有這番閱歷。”拓跋衝問道。

“還有這篇問‘備邊、並將、置帥’,在下讀來也有吳兄所說的疑惑。”李重朝亦說道。

其餘四人接頭接耳,好似在說,吳李二人點出了他們心中所想。

阿儀拱手道:“晚生才疏學淺,讓諸位兄長見笑了,我家祖父在節度使幕府當過幾年幕僚,為政為軍的事,從小便聽祖父講起,耳濡目染之下,便深契他的見解。”

她暗自心想,拓跋衝絕非尋常紈絝子弟,竟一眼看出自已所寫與旁人不同,自是協理過軍務,想必拓跋恭沒少下功夫培養自已的孩子。

過了一會,武俊德從二樓下來,滿臉失望的說道:“賣卷子的那個牛四,已經跑了,姜郎今日被他白賺了不少銀子啊!”

“無妨,我今日也得以練練手,並非沒有收穫。”阿儀說道。

“也罷,裡面有幾卷是剛從國子監流傳出來的,萬一押中了呢?”武俊德說道。

阿儀微微一笑,說道:“國子監的卷子,想必是押不中明年的試題。”

別說明年,到景泰八年為止的科考試題,阿儀可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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