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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人都累得沒什麼心情吃飯,大家隨便吃了點,各自洗漱休息。

昝日在外面給他爹打電話,簡短的彙報了今天的情況。

他搬的時候,腦子裡全是在想如何向朱儁山描述自已的悽慘,但真正打電話時,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沒啥,還好,沒事,你別擔心。”

昝日結束通話電話,回房間。

這個天氣,房間裡沒空調,只有一盞風扇,吹出來的風都是悶熱的。

塵醉只穿了條短褲躺床上,已經睡著了。

昝日想了一會兒,給他爹發了條微信。

【超級明星:爹,沒空調,熱死你兒子了,你找個空調贊助】

【金主爹:給你安一個不行啊?非要找贊助】

【超級明星:不行!別人就知道我帶資進組了(齜牙)(拿刀威脅)】

【金主爹:知道了】

【金主爹:你跟那女孩咋樣?】

【超級明星:挺好的,反正你別擔心】

【超級明星:還有!!我才!不是!見色起意!!!】

昝日關上手機,把風扇調了轉頭,躺上床,頭沾上枕頭,腦袋一歪,一秒入睡。

沙溝頭的夜晚一片靜謐,監控悄悄運作著,鏡頭中,一滴雨滴答落下,幾分鐘後,雨滴滴答答,塑膠雨棚噼裡啪啦作響。

塵醉猛然睜開了眼,抬頭看向窗外。

窗簾早就被拉上,什麼也看不到,昝日床頭亮著一盞極其微弱的小夜燈。

塵醉緩了一會兒,盯著風扇安靜的搖頭,聽著窗外的聲響。

過了一分鐘,他掀開被子下床,隨便套了一件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屋外,只有監控棚還亮著一盞燈,就著昏暗的光線,地面上被雨點浸出了些暗色的小圈兒。

塵醉走進雨中,冷風灌進短袖中,他微微低下頭,一路向前走。

雨漸大,激起一陣灼熱而清純的草木和泥土氣味。

塵醉到了倉庫外,白天搬下來的玉米擺在倉庫外面,沒來得及用防水布遮蓋。

手機被放在一邊,微弱的電筒燈光朝上放射。

他找了塊磚頭把一端壓住,又牽著布角往另一邊走去。

防水布在風中嘩啦啦抖動,兜著風,像是啟航時的船帆。

塵醉拽著另一頭,用力抖動,嘩的一聲,剛壓著的一塊磚頭竟然被抖落到一邊,另一邊再次被風吹起來。

白乾。

塵醉:“……”

塵醉想搬一袋玉米暫時壓住,但他只要稍稍動作,他的腰就會發出抗議。

雨嘩啦啦的落在防水布上,聒噪得令人心煩。

他想了一會兒,咬著牙,忍著痛,彎下腰,把防水布掖進玉米堆下面。

有的剛掖進去,下一秒又被風吹開。

只能使勁把防水布往最下面塞。

如此反覆幾次,這一邊終於弄好。

他又走到另一邊。

他蹲下來,大腿又酸又脹,緊繃著時,像是有無數根針在扎一樣。

冷風冷雨,不斷返工,心情瀕臨崩潰。

塵醉嘆了口氣,心裡面不由自主的生出強烈的悲哀,眼眶頓時不受控制的溼潤起來。

……

“塵醉!”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鏗鏘有力,甚至隱隱帶著點怒氣。

塵醉怔了一下,回過頭,只見一個人逆著光站在那裡,模糊不清,身影高大。

塵醉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調整著聲線,問:“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

昝日怒氣衝衝的吼著,衝過來,把雨傘粗暴的塞進塵醉手裡,自已淋著雨,去蓋防水布。

塵醉:“……”

他動作迅速的把剩下的防水布蓋完,直起腰,喘著氣,瞪著塵醉。

“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出來幹嘛?!”

“我——”

“你要過來蓋防水布,為什麼不知道叫一個人?”昝日無情打斷,一股氣衝上腦門,不管不顧的嚷道,“還下著雨,為什麼不拿傘?”

塵醉解釋道:“太晚了,你們都睡著了,我想著就不麻煩你們。”

“睡著你不知道把我叫醒嗎?!你把我叫醒會怎麼樣?我是會吃了你嗎?”

“一個人做什麼?這是一個人能幹的活嗎?”

塵醉頭一遭被人這麼不依不饒的質問,人都懵了。

昝日凶神惡煞的問:“這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嗎?”

塵醉嘆了口氣,伸出手,雨傘遮住了昝日,說:“別生氣了。”

昝日又炸了,擰著眉,說:“我沒生氣!!!”

“好好好,你沒生氣,是我錯了,我不應該一聲不吭就出來,我應該叫你的,對不起……”塵醉無可奈何,只能順著昝日的脾氣呼嚕毛。

昝日一下啞了火,幹瞪著眼半天,最後憋出了一句話:“……好吧。”

“那回去睡覺?”塵醉問。

“知道了。”昝日死要面子的說,往旁邊瞥了眼,搶過了傘柄。

兩個人肩並肩,在雨中撐著同一把傘。

傘太小,避免不了其中有一人要淋雨。

兩個人都默契的往邊上挪著,讓出更大的空間,這一來一去,手背碰著手背,指尖觸著指尖,昝日沒什麼耐心,一把將塵醉拉了過來。

“你就老實待著。”昝日說。

塵醉抬頭看去,雨水順著傘面流下,昝日的肩膀已經溼了一片。

他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就聽到昝日抱怨道:“還不是都怪你,明知道下雨了,要出來,也不帶個傘。”

塵醉:“……”

算了,不說了,說了這小子又要翻舊賬,好不容易哄好的。

塵醉的手機沒了電,徹底關機,昝日也沒帶手機,路上完全陷入了棉花吸水一般壓抑的黑暗。

兩個人都沒說話,沉默的走著。

前面有個小水窪,塵醉想繞開,但昝日卻直走著。

腿長嘛,稍微一邁,就能跨過去。塵醉想。

但就在這時,昝日沒有絲毫猶豫,一腳踏進了水窪,吧唧一下,水花四濺,濺了塵醉一臉泥漿。

塵醉:“……”

塵醉半眯著眼,迷惑的看向昝日,想問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昝日一臉不知所措,像個失手打壞東西的小孩。

他……不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我沒看見。”昝日說。

“不是這……這麼大個水坑,你沒看見?”塵醉沒忍住,問。

“我真沒看見。”昝日一臉坦誠,應該不是開玩笑。

“我有夜盲症。”昝日接著說。

昝日的夜盲症挺嚴重的,家族遺傳,也沒辦法治療。

不過平時他晚上也不怎麼出門,所以影響不大。

“你能看見嗎?”塵醉問。

“不太看得見,很模糊,就像塗了一層厚厚的馬賽克一樣。”昝日說。

“……嗯,走吧。”塵醉的手不動聲色的抬著昝日的手肘,牽引著昝日往前走。

昝日今晚比從前的夜晚,走得更快也更加的踏實。

走了一會兒,他聽到塵醉很小聲的問:“你來的時候,害怕嗎?”

昝日來的時候,沒有燈光,下著雨,世界一片模糊,任何東西都可能被想象成恐怖的東西。

近視眼最能懂那種痛苦。

塵醉話音一落,昝日愣在了原地。

心裡面好像吹起了無數個肥皂小泡泡,在陽光下,五彩斑斕。

嘭嘭嘭……

泡泡一個個的破裂爆炸,震耳欲聾。

害怕嗎?昝日也會害怕嗎?也會有人關心昝日會不會害怕嗎?

我完蛋了。昝日告訴自已。

他可能真的快要愛上塵醉了。

“我不知道。”昝日回答。

“……行。”

周圍苦雨寒風,而傘內這一小方天地卻格外的溫暖,溫暖的讓昝日留戀。

昝日忽然想起自已以往寫作文,最喜歡拿來湊字數的一句話“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塵醉不是一座孤島,昝日也不是。

至少在今夜是這樣。

因為他們還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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