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欠債捱打。
夜裡。
樓下的燒烤街熱鬧非凡,羊肉串滴油在炭火上“噼裡啪啦”作響。
香味飄得很遠。
來玩的人群熙熙攘攘,時不時碰杯,高聲聊天。
對於年輕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蘇瑤捏了捏眉心,她看見了坐在少年單車後排的女孩子。
兩人臉上帶著青澀的笑容停下,在燒烤攤打包了一大袋羊肉串。
“要是我長胖了怎麼辦?”
“沒關係,長胖了我養你啊。”
年少時的情感單純又懵懂。
就在這個時候。
蘇瑤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窺視感,陰森森的,讓人恐懼。
她的指尖蒼白,掌心滲出汗液。
對面是新建的高檔小區,和她住的老小區隔著一條街。
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家入住。
其餘的樓層沒開燈,黑洞洞的像有人站在裡面望著這裡。
蘇瑤心悸得拉上窗簾,點亮一盞小夜燈。
暖色燈光籠罩在出租屋裡。
她拿出抽屜裡藥盒,摳了幾顆,把手裡的藥吞嚥下去。
喝水後坐在床邊,穿著舒適的棉質睡衣。
她抱著膝蓋,下巴藏在了自已的手臂之間。
只露出半張白皙的臉,以及柔軟凌亂的淺棕色髮絲。
藥效上來。
副作用是導致她漸漸犯困以及頭暈。
蘇瑤眸色空洞地盯著某一處在發呆。
手機螢幕亮了。
卻不是神秘人的騷擾簡訊,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死丫頭,居然把我拉黑了,趕緊轉錢來,家裡急用。”
蘇瑤看這說話的語氣就能猜到對方咬牙切齒的樣子。
要不是A市離得遠,加上刻意隱瞞了地址。
他們不知道蘇瑤在哪。
否則肯定要找上門來,從她的兜裡把銀行卡搶走。
再一次拉黑刪除。
塵封在心底的記憶被撕扯出一道裂縫,那是她真實的經歷。
湘河鎮。
巷子口。
樹葉在炙熱的陽光下曬得懨懨的。
正是中午,吹來的風不帶一絲涼意,地面燙得嚇人。
讓人感覺彷彿身處蒸籠之中。
穿棕色廉價勞保服的男人渾身髒汙,他抱著頭倒在地上,眼眶青紫。
身邊七八個人在狠狠踹他。
男人咳嗽著求饒。
“再寬限我幾天,求求你們了,各位大哥。”
可是不管他怎麼說,那些人下手依舊狠毒。
“我擦尼瑪的,趕緊把錢還了,不然我直接廢了你。”
他們長相凶神惡煞,身上有紋身,從外貌打扮就能看出來是不好惹的型別。
他們是鎮上放高利貸的人。
鄰居看見了揹著書包的蘇瑤。
急忙把人帶進屋裡,擋住了少女的視線。
不讓她目睹那殘忍的一幕。
“來嬸嬸家歇一會兒,嚐嚐我熬的酸梅湯味道怎麼樣?”
蘇瑤沉默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即使她見過比這還血腥的畫面。
天氣太熱。
汗水從少女白皙的後頸滾落,輕薄的藍白校服溼漉漉地貼在她後背上。
雙手捧著清涼解暑的酸梅湯,小口小口抿著。
“很好喝。”
而距離她只有五十米處,滾燙的地面上多了濃稠的血液。
交不出錢的蘇大志只能捂著頭捱打。
半小時過去。
討債的人也打夠了。
他們從蘇大志身上找到兩百塊錢,皺巴巴的,明顯不滿意。
於是惡狠狠地啐了口,不情不願拎著棍子離開。
周遭的人才敢出來瞧。
“唉,可憐的孩子怎麼就攤上了這樣的爹。”
“造孽哦,狗改不了吃屎,又去賭了。”
蘇瑤聽習慣了,她也不插話。
喝完酸梅湯還順手把杯子洗乾淨。
她默默望著門檻上的一隻小螞蟻在拼命搬運食物,哪怕比它的身體還大幾倍,也在艱難的往窩裡拖,小螞蟻也想要活下去。
蘇瑤蹲下身,把小螞蟻的食物拎到了洞口。
她耳畔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全是關於她爹蘇大志:“賭錢又輸了、還去借高利貸,利滾利,還不上。”
走時。
蘇瑤沒要嬸嬸們給的雞蛋和包子。
大家看她一個小姑娘可憐,經常會投餵些食物。
蘇瑤把手指上的灰塵抖落。
藍白校服包裹著少女清瘦的身體。
她搖搖頭拒絕了嬸嬸們的好意,反正拿回家她也不一定能吃到。
再出來時。
捱打的蘇大志早就不見蹤影,可能去賭錢或者喝酒。
他行蹤不定,蘇瑤猜不到。
她小心翼翼繞過地上流的一灘血。
血跡在陽光下泛著刺眼的紅,也不知道蘇大志這回傷到了哪裡。
蘇瑤來到家門口。
斑駁的白色牆壁連帶著鐵門上被潑了油漆,味道刺鼻。
紅色的血字粗鄙,充滿威脅的話。
“不還錢x你全家!”
諸如此類的詛咒和髒話。
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添新的。
蘇瑤第一次看見還覺得震驚,往後就沒什麼情緒波動了。
少女面不改色拿鑰匙開門。
入眼就是一張便宜的老式沙發。
由於年代久遠,彈簧鬆動,上面的水彩筆汙跡洗不掉。
桌子上有不少用小刀刮出來的劃痕。
劣質的傢俱上基本都有兒童的蹂躪痕跡。
更別說白色的牆壁了,早就被她弟弟蘇一鳴畫滿了五顏六色的幼稚塗鴉。
電風扇時間久了,會發出怪響,“吱呀吱呀”轉。
她媽媽提過要換空調,結果蘇大志捨不得錢,就作罷。
她繞過地上散落的各種玩具槍,都是弟弟才玩過一次就不感興趣的。
回到房間。
把書包放下。
狹小的臥室裡,只有一張單人床和半米寬的衣櫃。
繡有小花的床單幹乾淨淨,而衣櫃上細看早已陳舊不堪,還是從主臥淘汰出來的,給她用。
原本是雜物間,清理後變成了她的房間。
在弟弟出生前,她睡的側臥。
房間裡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僅僅擺放了床和櫃子都顯得擁擠。
書桌是她找收廢品的老爺爺買的,才二十塊錢不到。
桌角有些搖晃,用紙板墊高,勉強可以寫作業。
蘇瑤關了門,認真做作業。
不到半晌。
客廳裡響起蘇大志惱火的聲音。
他今天沒去喝酒賭錢,估計是身上的傷比較嚴重,需要休息。
“嘶,這群狗孃養的,下手真特麼狠。”
或許是在擦藥。
他擦完了去房間睡覺,吵吵鬧鬧的聲音消失。
終於安靜下來。
蘇瑤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已。
頭髮又長了,一沾了汗,溼成一縷一縷的黏在臉頰。
少女的五官還沒徹底長開,透著些許青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