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算是紛擾,人來人往到了黃昏近下,外來的人員也大抵安頓得差不多了。

劍冢的兩名弟子,也帶著唐長老和李長老,前來與劍韓會面了。

“我和唐長老最近發現了一場有趣的交易。”李長老和唐長老坐在一邊,對面坐著三名普通的弟子;他們分別是刃,鋒,鬥三位長老。

刃長老瞥了眼左右的鬥、鋒長老,三人相互交換了眼神。

“那日在小樹林裡,我們遇見了一個女人;她給出了豐厚的條件,讓我們替她殺一個人。”李長老見對面三人,都表了態,這才徐徐道來。

“李長老什麼時候,如此樂於助人了?”鬥長老狐疑地看著李長老,他一向是一個精明的老狐狸。

“她要殺誰?”任長老搶著問,對於打打殺殺的事,他很樂於助人。

“地宮黃泉忘塵真人,剛認的嫡傳弟子實殊。”李長老理著鬍子,眯著的眼睛,卻能將對面三人的神色,都收於眼底。

“他有什麼特別嗎?從未聽說有這號人。”鋒長老卻不是名字那般,他不是鋒芒畢露,最擅長的是藏鋒,殺人於無形。

“調查過,資質平平;但卻突然被忘塵,在天宮碧落的大殿,當著所有人選為嫡傳弟子。”

唐長老在旁邊接著說,他不是一個喜歡賣關子的人:“我們得知在上清道六宮之間,有一個關於地宮的約定。”

“羅天海會的總決賽,地宮的弟子必須六強進二;否則忘塵就要交出地宮黃泉的主位。”

在場都是聰明人,以他們老練的嗅覺,已經察覺到。

“這事屬實?”任長老緊接著問,鬥、鋒二位長老,眼睛裡面也流露出警覺。

“我們這些老傢伙都知道,當年忘塵可是名噪一時;可惜他命不好,沒落了,但如今,仍然修為不可莫測,還當著地宮皇權的主人。”

唐長老看不慣上清道多年,如今,終於讓他逮到了機會。

“若此事屬實,你我幾人略施小力,便可挑撥了上清道一位大員;豈不美哉?”鬥長老將目光投向刃長老。

“正好,我氣沒地方撒,如今可算是逮到機會了。”上午在弟子那裡受的狂妄氣,刃長老臉上顯露出猙獰。

“底下弟子做事不放心,還勞煩二位長老去探探風聲。”刃長老對著鬥、鋒二位長老說著。

“此事好說,忘塵這嫡傳弟子立得如此倉促,想必引人注目,倒也不是什麼難打聽的事。”鬥長老神色從容,封城了,沒有懷孕,神射啊,只是默默的打量著在場的人。

對面坐著的唐長老和李長老,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李長老心中卻不由得一笑。

今夜風高,蒼穹無月,黑夜裡面帶著些許涼意。

鬥、鋒二位長老身手矯健,二人是初次來上清道,原本出發前有更合適的人選,不過,冢主執意如此,當是別有一番深意;憑著李、唐二位長老給的圖冊,很快便熟悉了這周圍的路。

嫡傳弟子實殊的寢居,就在忘塵真人居所的不遠處,弄出一點動靜,必定是要驚醒這位高人的。

鬥、鋒二位長老,一接近地宮黃泉附近,就發現了屋簷上矗立的眀爵;整個人像木頭一般,衣袂隨風飄舞,雙手環胸,其中夾劍。

不過距離太遠,看不清他的神色面龐,但鬥、鋒二位長老,卻也察覺到此人並不簡單,眀爵呼吸幾近於無,氣息收斂這般。

“如此深夜,竟還派人守候,必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鬥長老越來越堅信,此行之必要。

“鬥,不要掉以輕心,此行過來,別的宮中巡視的弟子,至少有好幾隊人,輪番交替,而地宮黃泉卻只有這一人。”風長老,依舊保持著警惕的嗅覺。

“鋒,你的意思是……此人洞察力已經可以覆蓋整個地宮黃泉!”鬥長老想到這點,不由得渾身一顫,即使是他修為如此,也不能做到這般。

“鬥,不要害怕,你知道這不可能的,”鋒長老用他的冷靜安慰著鬥,“他是在著重監視著一個範圍;你知道的,地宮黃泉十年前也只有寥寥幾個弟子。”

“鋒,有你真好,任何時候,你的腦子總是那麼清醒。”鬥長老眯著眼睛,語氣帶著詼諧。

“一把年紀了,別整這些。忘塵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這二十多年來,他依然只有這幾個弟子;他們的實力不敢想象。”

鋒長老仍然保持著冷靜,對鬥長老的曖昧沒有反應。

“你職業病又犯了;李唐二人已經調查清楚,這整個上清道,不都認為他們是廢物嗎?”鬥長老撇了嘴,他和鋒長老,是幾十年的老搭檔了,有他在,任務便不用擔心。

“人不見了!”

鋒長老突然壓低嗓音,這時鬥長老的目光,再次投向屋簷,空無一人;他在鋒長老的眼皮底子底下消失了。

二人屏住心神,好一會兒,周圍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反應。

終於,他們發現其中一個房間,亮了燈火。

原來,那房簷上的人,是去睡覺了。

“這機會正好,我們快去一探究竟。”話音一落,鬥長老便閃身,飛上了屋簷。

鋒長老正想說什麼,慢了一步,無奈也跟了上去,二人輕功了得,不留一絲聲響,不動一片瓦礫。

走後一會兒,在二人潛伏的地方,眀爵顯了身形。

雖然,這不速之客,一身夜行衣,看不見正臉,眀爵望著他們的身手,卻心中已有數。

正如鬥鋒二位長老猜想那般,這整個地宮黃泉只有這一個看守的人;輕而易舉,他們便接近了實殊的寢居。

鋒長老在房簷上把風,鬥長老便用秘術潛進了屋內。

實殊躺在床上熟睡著,《天地六合心經(改良版)》就被他壓在枕頭。

隨身帶的那把佩劍,被他放在房間內的桌子上。

鬥長老就站在床上人的對面,抬手凝結著法印:憑此秘術,可探人神識藏海,修為武功更是不在話下。

法印由遠及近,不動聲色地打入了實殊的額頭。

鬥長老閉目凝神,他的神識慢慢地入侵了實殊的腦海。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他腦海中所存在的記憶,無不是充滿人間煙火,親情暖意;可是實殊不一樣,他的腦海,周圍都是一片漆黑,比沒有月亮的黑夜,更深沉,就像一潭死水沼澤。

鬥長老無比疑惑,探索的慾望也更加強烈:

如此冰冷孤獨的記憶,黑暗不見底的神識藏海,究竟怎樣的經歷才能夠造成?他開始有些好奇,實殊的過人之處。

鬥長老的神識,繼續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中探尋。

“奇怪,為什麼沒有發現他的記憶碎片?”鬥長老更加專注地尋找線索,結果就如這漆黑一般,毫無頭緒。

不知過了多久,在這裡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鬥長老在一片漆黑之中發現了突兀的猩紅光輝。

那是一塊倒錐形的石頭,漂浮在空中,黑色焦灼的外殼裡麵包裹著熔岩般滾燙的核心。

“太不可思議了!竟有如此邪惡滾燙之物!”鬥長老目光隨著石頭散發的黑氣移動,心中充滿著驚奇,轉瞬間又包裹著恐懼,“一個十四歲乳臭未乾的毛孩兒,怎麼會擁有如此至邪之物?”

不一會兒,他眼裡本能的恐懼,又化為深刻的貪婪:“這就是忘塵收他為徒的原因?馴化如此危險的猛獸,將獲得更大的收益!”

鬥長老不禁感嘆,這樣一個高深莫測的人,展現出的卓越膽識;不過,他的眼裡,現在只有這充滿力量的黑石——這份機緣,將永遠屬於發現他的人!

鬥長老手捏法訣,吐納氣息,作勢要將這飄散的黑氣盡數吸入丹田。

氣息自口而入,瞬間通納七經八脈,貫穿於四肢百骸;這充滿力量的感覺,如此讓人著迷,鬥長老越來越貪婪,吸得越加的迅速。

但不久鬥長老因為過度興奮而圓睜的眼睛,充斥著痛苦:“這狂躁的力量,在和我體內的氣息鬥爭;真是個難以馴服的野獸!”

即使身體承受著痛苦,鬥長老依舊不想放過這龐大的力量。

在屋外放風的鋒長老卻已經等不及了,見屋內久久沒有動靜,他推開門進去,眼前的一幕,讓他無法想象。

鬥長老手上凝結著法印,形成了一條特殊的連線,另一端牽連著實殊的額頭;鬥長老閉著眼睛,周身的靈力都在透過這條連結,被實殊吞噬著。

之前這種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鬥長老的靈力早已枯竭,此時他的血肉已經開始流逝,身形開始枯萎。

“救我……”鬥長老喉結顫動著,聲音卻早已不是活人。

鋒長老左手執劍,只一招便斬斷了連結;他小心翼翼的扶著鬥長老,他身體就如干枯的稻草一般枯黃,輕飄飄的。

“快殺了他!”鬥長老留下了最後的遺言,徹底卸了力,宛如死了很久的乾屍。

“老斗!”鋒長老儘可能壓低的聲音,依然歇斯底里。

鋒長老很快便收拾了情緒,他把劍指向了依舊躺在床上熟睡的實殊。

實殊面色紅潤,氣息舒暢;鋒長老心裡充滿著怒火,這一切都是魔鬼般的實殊,吞噬了鬥長老。

剛才被鬥長老法印覆蓋的額頭,現在呈現著一朵嬌豔的蓮花印記。

鋒長老舉起了劍,徑直對向實殊的心臟。

彷彿感覺到了殺氣,實殊猛的睜開眼睛。

一個黑衣人就站在床邊,雙手死死握著劍柄,眼裡充滿著憤怒:“去死吧!”

實殊一時間來不及叫喊,但他的腦海裡卻突然想到了師尊。

與此同時,一把飛劍,從背後刺向了鋒長老。

風長老眼疾手快,用手中的劍擋下了這一偷襲;一陣風,吹開了緊閉的房門。

眀爵冷冽的目光,打量著房間裡的甕中之鱉,房間的地上多了一具枯槁的屍體。

…………

地宮黃泉外,顯得格外的寧靜。這偌大的宮殿只有師徒六人,空蕩蕩的屋舍裡面,卻沒有一對隊外來弟子。

在實殊的神識被人探尋的時候,忘塵也被如約而至的噩夢再次纏身;《卜辭通撰》中的卦象著實讓人頭疼,這晚他早早地便睡下了。

春去秋來,寒暑交替,夢裡,忘塵在後山的洞天福地,已然絕食閉關一年之久。

在這一年的時間裡,他經歷了最可怕的事情:

他無比真實地感受著自已血肉經脈中打下的根基一點點的消失,靈力也在流失;於是他的身體開始急速衰退,從一個二三十歲的青年狀態,變成了一百多歲高齡的佝僂身軀。

他害怕體驗那種四肢僵硬,不能自主的無力感;花白的頭髮在他的眼前飄散,漸漸地凋落。

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將忘塵窒息地扼住;過去一切的榮耀,修為,名譽,地位……他所追求的師尊認可,他所擁有的師兄弟間的情誼……所有引以為傲的東西,已經在這一年內,盡數化為灰燼。

忘塵記不得在那暗無天日的洞穴裡面,是如何度過的;他的心裡面飽含怨恨和痛苦。

為了重新獲得新生,忘塵在曾經無比單純的心田裡,種下了最惡毒的果實,在一次次的失敗和重試中,他這枯槁般的身軀,在崩潰的邊緣,承受著身體撕裂和重組的痛苦。

這是怎樣一個可怖的畫面?

一個醜陋無比的老頭,禿頂了白髮,周身的衣物發爛發臭,殘破不堪,蜷縮的四肢,在團蒲上,像陰溝裡的蛆一樣掙扎。

功法的反噬,讓他的每一個神經都無比的敏感。

整個人,就像一具被吸乾了血肉的骷髏,披了一層黃皮——可到最後,連這層皮也要被活生生地剝開。

一年的時間,每隔十二個時辰要忍受一次這地獄般的痛楚。

可經歷了這些,忘塵出了關,得到的,也無非同一個資質平平的弟子那般,一切從頭來過。

好不容易恢復了昔日的容貌,忘塵重新站在曾經的師兄弟身邊,而此時,忘戰不過短短几載,卻已經達到了忘塵昔日的高度。

不僅如此,掌門師尊還另外收了忘衍、忘秋兩個耀眼的弟子;師尊越來越看不見忘塵了。

忘塵的心,早已死在了那個冰冷的洞天裡面,他對周遭的一切漸漸冰冷漠然。

可每一次看見掌門師尊看著忘戰師弟的眼神,忘塵便抑制不住,生出一種憤怒。

後來,忘塵便處處針對著忘戰師弟,言語中飽含挖苦:

忘塵對著忘戰師弟,質疑掌門的愛戴,揚言掌門根本就不在乎忘戰這可憐的天分,抨擊師尊是何等冷血的一個人……然而這一切,都被當成一個瘋子的胡言亂語。

忘戰深陷於師尊的栽培與看重,視這一切,都是他無限天賦與驚人修為的理所應當。

忘塵的一言一行在忘衍、忘秋眼中,只是一個求而不得的怨婦在胡言亂語。

忘塵性格越來越乖張孤僻,同人說話越來越少,甚至是過去親近無比的大師兄忘嶽也如此;每日都置身於修煉,甚至茶飯不思,對此,他像著了魔一般。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五十光景過去了。

忘塵重新獲得了高深的修為,可如今的他,再也不會因此而喜不自勝。

忘塵的師兄弟們,以為時間的流逝,可以洗滌一切;在他們眼裡,忘塵這五十年不同人來往,整日侍弄著山水墨畫,奇花異草,修禪問道……

不知在夢裡經過了多久,忘塵被耳邊傳來的打鬥聲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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