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兒轉過頭去扯了一抹笑容來,從袖中扯了帕子輕輕擦拭寫臉上淚痕,柔聲說道:“我沒事,將軍不用擔心,我只是忽然間想念起母親來了,心裡難受,這才哭了出來。”

許誠毅卻是不信她說的話,狐疑的問道:“你不是連母親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嗎?又怎麼會突然想起她?”

柳絮兒輕笑了一聲,神色中充滿了哀傷,說道:“不記得模樣也是可以想想的,每每我日子不好過的時候,我都會想一想母親,想著假如我不曾被拐,一直承歡母親膝下,那我是不是就不會受這麼多苦了。”

她說的卻也是實話。假如她不曾離開父母親身邊,便不會小小年紀受這麼多磋磨,身子也不會壞成這個樣子。她現在也一定會是個嬌俏可人的閨閣少女,這般貌美又多才多藝,提親的媒婆估計要踩斷家中門檻了。而他們二人便也不會相遇,更不會這麼無媒無聘的廝混在一起。

想到此處,許誠毅的心裡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來。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突然開口說道:“既然你如此思念母親,那麼我便派人去尋找一下吧。”

柳絮兒聞言猛地一愣,隨即便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輕聲說道:“我已經被拐賣長達九年之久,過去的事情早已模糊不清,想要尋親簡直如同海底撈針一般困難。將軍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實在不必為此事費心勞神。”

然而,許誠毅卻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不嘗試一下又怎能知曉是否能夠找到呢?況且血緣親情之事最為神奇奧妙,說不定命運早已安排好一切,即使我們不去刻意尋覓,你也可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與親人意外相遇。”

“可是……”柳絮兒的聲音依舊平淡,“若是真的碰上了,或者真的找到了,難道這就算是件好事嗎?也許他們會因為我而感到羞恥,根本不願承認我這個女兒;又或許他們對我充滿怨恨,恨不得讓我死在外面。倘若果真如此,那對於我來說無異於剜心之痛,所以將軍,還是算了吧,如今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許誠毅靜靜地凝視著眼前這位面色蒼白、身體柔弱的姑娘,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傷懷。他彷彿能夠穿透她那單薄的外表,深切地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無盡的痛苦和哀傷。這種感受如此真實,以至於他自已也不禁為之動容,心情沉重起來。

正當此時,窗外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昏暗,烏雲密佈。一陣隆隆的雷聲響起,緊接著便是傾盆而下的暴雨。豆大的雨點如箭矢般紛紛墜落,打在窗戶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這陣突如其來的春雨打破了屋內原本的寂靜氛圍,將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窗外。

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靜靜地傾聽著那嘩嘩作響的雨聲。雨滴敲打著窗戶,似乎在訴說著什麼秘密;雷聲咆哮著,彷彿在宣洩著某種情緒。在這喧囂的自然之聲中,許誠毅和柳絮兒暫時忘卻了剛才的傷懷,而是默默的沉浸在這一陣清幽的雨聲之中。

“下的這麼急,也不知道花園的花兒是不是都被雨打落了。”柳絮兒忽然望著窗外喃喃自語道。

許誠毅猛然站了起來,什麼話也沒說,邁著大步走了出去。

柳絮兒有些詫異,剛想問他要去哪,他已經走出門外了。她聽見門外的愛蓮急聲喊道:“將軍,雨太大,打把傘吧。”但是卻並沒有聽見許誠毅的回應。

愛蓮很快走了進來,疑惑不解的對柳絮兒說道:“姑娘,將軍怎麼走了?那麼大的雨,我給他撐傘他也不要。”

柳絮兒眉頭微斂,也想不出許誠毅這麼匆忙冒雨出門是為何事,莫不是忽然想到有什麼要緊的軍務要處理?

她自然不為許誠毅的公事操心,也操心不來,既然他一聲不吭,自已也就無需放在心上。於是又靠坐在床頭,眼睛望著窗外,一邊聽著潺潺雨聲,一邊默默的想著心事。

正想的出神,門忽然被推開,砰的一聲,驚醒了柳絮兒。她慌忙轉頭去看,只見許誠毅渾身溼淋淋的抓著一大束水淋淋的鮮花進來。花朵與枝葉上晶瑩透亮的水珠正一粒粒的墜落,而許誠毅發上、臉上、衣上的水也在滴落,一步一個溼腳印的走到柳絮兒床邊。

柳絮兒完全愣住了。

“喏,這些花的花瓣還沒被打落呢,放在房間裡應該還能養個幾天,你就慢慢看吧。”許誠毅板著臉,語氣堅定而有力地說道。

聽到這話,柳絮兒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嘴裡喃喃自語道:“你一聲不吭地跑出去,難道就是為了給我摘這束花回來?”

許誠毅看著柳絮兒驚訝的表情,不禁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地反問:“怎麼?你不是之前還一直擔心那些花兒會被雨水摧殘,到時候就沒辦法欣賞了嗎?所以我才特意去幫你摘回來啊!”

他嘴裡念念叨叨地說著,眼神還不停地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終於,他在屋子的一角發現了一個闊口的白色瓷瓶,然後漫不經心地把那束花插進瓶子裡,接著又將它擺在了柳絮兒梳妝匣的邊上。

頓時,一股清新的花香瀰漫在整個房間之中,讓人感到心曠神怡。做完這些後,他拍了拍手,轉頭對柳絮兒說:“你看看需不需要修剪一下這些花,我先去換身衣裳,等會兒再過來。”

話音未落,他已經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門,而柳絮兒仍然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呆呆地望著那些嬌豔的還在滴水的花朵,透過它們,彷彿看見春雨瀰漫的園林中,許許多多可憐的花兒被雨打風吹去,而這瓶中的這些花兒卻倖免於難,只因一個莽撞粗魯的男人因為自已的一句無心感嘆,便冒雨將它們摘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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