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榻而眠
別看小田螺都快成上世紀老古董了，跑起來卻相當給力，各種高難度車技是信手拈來，完全不會因為硬體問題而受到限制。
小田螺作為繼承了前文明遺產「金盃」的品牌，在皮實和效能這方面一直沒話說。
“低頭！！”
北海踩死油門，小田螺頂著後方飛來的彈雨在疾馳的車流中疾速穿行，追擊她們的獸醫戰車很快就因為稀爛的車技與物件來車相撞，報廢了兩三輛。
子彈打穿了玻璃，脆弱的車體立刻遍佈彈孔，連擋風玻璃也被打碎。
南山驚魂未定：“他們非要不死不休嗎？！”
“你要是不招惹他們的話或許不會！”
南山回頭看了眼蜷縮在車廂裡哭泣的小七，問北海道：“如果被那些獸醫抓住會發生什麼？”
“你不會想知道的。”北海瞟了一眼車後鏡說道。
“獸醫這種傢伙就是純粹的渣滓，沒有一個是好種。他們乾的那些爛事包括但不限於器官販賣，人口販賣，黑超夢，義體販賣——”
北海猛打方向盤，直接堵住了一個試圖超車的獸醫戰車。
“——他們會綁架那些安裝了植入體的人，然後強行拆除他們上的義體在黑市上高價賣掉，那些被強拆義體的倒黴蛋死的一個比一個慘。”
“獸醫尤其對獸人最狠。所有從D級市流出的「待標記獸人」——說難聽點就是奴隸，沒一個不是經過獸醫之手的。如果收到某些僱主的特殊要求，他們甚至會抽光獸人的血，挖掉他們的器官拿去變賣，女性獸人和人類落到他們手裡唯一的下場就是被抓去拍黑超夢，用以滿足那些噁心變態觀眾的需求，直到被榨乾剩餘價值。”
“這種渣滓，我見一個殺一個。”
說罷，北海又急打方向，故意放那輛獸醫戰車穿插進來，趁其與小田螺平行之際再次猛打方向狠狠撞上去，生生將獸醫戰車擠住！
“停車！老子他媽叫你停車！！”
北海不理會獸醫的叫囂，拔出黑雲手槍切換至全自動連發模式，照著駕駛座就是一梭子，霎時間打的前排血霧綻放！獸醫戰車瞬間失控，直接撞上了迎面開來的重卡。
南山：“傭兵的生活都這麼刺激嗎？”
“加錢了就這麼刺激！”
剩下兩輛獸醫戰車眼見損失過大，不敢再做追擊，當即一個急剎，放任一行人在熙熙攘攘的車流中絕塵而去。
北海不敢貿然停下，愣是開了半個多鐘頭，橫跨了幾乎半個夜之城，終於在愛麗絲街停了下來。
北海緩緩將滿身瘡痍的小田螺停在了巷子裡。
“.......我的家人，就是死在獸醫手上。”
北海的雙眸在黑暗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麵包車不能坐了。下車。”
南山扶著小七下了車。
北海看了小七一眼，對南山說道：“把她丟這兒，我們走。”
小七驚恐的抱緊了南山，拼命的搖著頭。
南山也袒護著她：“北海......”
“我讓你滾！”北海勃然大怒，猛的拔槍頂在了小七的眉心。
“北海！！”
小七淚眼汪汪，渾身戰慄。但她依舊不願撒手。
“我進城的時候差點被她害死！”北海怒道。
“我沒殺她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在夜之城這個地方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她也一樣——這可是你自已說的！”
小七聲音發抖：“如果我就這樣走掉......獸醫肯定會找到我的......”
“那不關我的事。”北海冷冷道。
“也不關她的事。”
南山望著小七，表情複雜的抿了抿嘴，便對小七說道：“小七......你不能再跟著我了。”
“不，不要......”小七近乎崩潰，帶著哭腔死死抓住南山：“別丟下我，別丟下小七！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什麼都會做的！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這傢伙為了自保反手就會把我們賣給獸醫。”北海抱起胳膊冷冷說道。
“或者想除掉你的人。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這就是「下等人」的現實，尊貴的「千金小姐」。”
“我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小七情緒激動的說道。
“啊，啊.....你，你不相信我對吧？”
小七左右看看，好像發現了什麼，臉上一陣狂喜，轉而堅定的對南山說道：“我證明給你看！我證明給你看我值得信任！”
只見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向路邊鐵門，用力砸響鐵皮窗：“開門開門！！”
鐵皮窗拉開一條縫：“他媽的誰啊？大晚上讓不讓人睡覺了？本店打烊了，要買東西明天再來。”
小七根本管不了那麼多，扭頭看了眼南山生怕她走掉一樣，立馬問鐵窗後的人：“有沒有標記項圈？”
“別亂說話！”那人厲聲呵斥。
旋即又壓低聲音：“你要那玩意兒幹嘛？”
“有沒有格式化的？！刷過機的？給我一幅！”
“來我這兒從來都是解項圈的，肯定要刷機的——”
“快給我！！”小七近乎在歇斯底里的狂吼。
“哎好好好——”
一副項圈被遞了出來。
小七拿了項圈一溜煙衝回南山身邊，抓起南山的手指一口咬了下去！
“啊！！”南山疼的大叫，一把甩開小七：“你幹嘛？！”
小七卻急急忙忙將尖牙上殘留的南山血液塗抹在項圈的「D」暗格上。
暗格咔噠一下閉合。
“嚯。”北海眯起眼睛。
小七咬破自已的手指，將血塗在了「S」暗格上。
暗格再次閉合。
項圈亮起了綠燈。
小七望著南山，舉起項圈，咔噠一下扣在了自已的脖子上。
「主從程式完成」
「飼主：南山」
「產品：D-24601，貓科獸人」
“主人～”
小七直接跪在了南山面前，輕輕捧起她得手，那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恐懼而顫抖的面龐掛滿了近乎絕望的諂媚笑容。
“主人，以後您就是我的主人了......您不想養一隻可愛的三花貓嗎？我很能幹的！我真的.....很會討人喜愛的！”
她將臉頰貼在南山的掌心輕輕磨蹭著，發出一聲聲魅惑的喵叫。
“喵～喵～”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小七臉上。
南山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渾身顫抖，那張臉幾乎因為憤怒和不可思議而扭曲，那份絕望甚至要遠超過跪在她面前的小七。
“......你怎麼就能這樣作賤自已？”
南山難以置信的發著抖。
“你怎麼就能這樣毫不猶豫的把自已的尊嚴踩得粉碎？”
北海打了個哈欠：“這下得已了。現在你對這丫頭擁有絕對的行使權了——”
“我知道標記項圈是什麼！！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南山衝著北海怒吼道。
北海聳聳肩：“你收穫了一個可愛的三花貓娘，她得到了大人物的庇佑。各取所需，不是挺好的嘛。”
“不是這樣——”
南山痛苦的捂著臉，靠在滿是彈孔的麵包車上。
“不是這樣......明明不該是這樣......”
“主人。”小七爬到南山面前，輕輕抱住了她，伸出帶著些許倒刺的小舌頭輕舔她的面頰。
北海四下看看：“還是不夠安全。我們得坐地鐵，去夜之城更南端的地方。”
“我知道什麼地方最安全！”
小七自告奮勇道。
她戴上了項圈，腰板卻比過去挺得更直了。
“沃森區的地下街！主人可以在那裡睡一晚！”
“哦，聽著不錯啊。走吧，地鐵的錢我來付。”
北海帶著失魂落魄的南山走進了地鐵站。
她買了兩張票。小七作為一個「私人財產」，是不需要票的。
連人都不是的事物，怎麼會需要票呢？
地鐵在夜之城中穿梭著。鐵軌之下，熱鬧非凡的商貿大廈如剪影般掠過，下一幕便是那無休止的幫派火拼。夜之城的骯髒與光鮮，都在這極速的移動中一幕幕展現出來。
地鐵上有幾個獸人。他們瞧著小七溫順親暱的依偎在南山身上，目光中或是不屑，或是不解，更多的卻是麻木。
南山只覺得自已好似被擲入了巨大的火盆之中，被烈火炙烤，無地自容！小七枕在她肩膀上的腦袋好似千斤巨石，連她也一併抬不起頭來。
“看什麼看？”
北海掃過那幾個獸人：“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幾個獸人一聳肩，表示不想惹麻煩。
在沃森區下了地鐵，三人來到了沃森區的地下街，在最破落的夾角找一家旅店，支付了幾十塊的房費。
房間裡只有一扇窗，一張床，洗手間兼淋浴間與臥房甚至沒有一扇門來阻隔。
看著到處都是髒垢還長滿黴菌的浴缸，北海和南山不約而同的做出決定——今晚不洗澡了。
床太小，實在擠不下三個人。南山拿了幾個備用枕頭，給小七搭了個簡易貓窩，小七蜷縮在其中睡得很香。
“晚安。”
“晚安。”
北海掐滅了電燈。
二人背對背，同榻而眠。
窗外的警笛與槍聲仍在悠遠的飄蕩著。
至少在現在，在這個房間裡，是足夠安靜的。
“.....北海。你睡了嗎？”
北海不搭理她。
“......我一直都在思考。”
“獸人.....明明是「人」，不是「獸」。他們只是核戰後遭到輻射而發生基因變異的倖存者後代，無論他們身上有著多麼明顯的獸化特徵，也不應該改變他們本質仍是人類的事實。”
北海仍不作聲。
“可是......為什麼我被要求去歧視獸人，為什麼要去壓迫獸人，甚至那些學者都要把我們和獸人區分開來？我們明明都是人啊......”
“後來我想清楚了......區分我們的，從來不是莫須有的種族。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階級」——從來如此，一直如此。躲在避難所裡的資本家，壓迫著沒能進入避難所而經歷了核戰的無產者......即便文明早已被粉碎，被重組，資本對人民的壓迫卻從未消失。”
“我好像有點理解暴雨和拜獸教了......理解他們為什麼想毀滅秩序，毀滅世界了......”
“想那麼多幹什麼？”
北海不耐煩的吧唧嘴。
“看禁書看的。典型想的多做的少，待在象牙塔肯定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世上居然還有人希望被奴役。”
“我不懂你那些理論，但我就知道一件事兒——想到就去做，一把槍要是光瞄準不扣扳機，那就屁用也沒有。要是射歪了，那就再射一發，彈匣裡只有一顆子彈也構不成威脅。”
南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半晌，她在床上翻過了身。
“我錯了。”
“突然道什麼歉？”
“因為我發現我對你的看法也有很多錯的。你雖然不知道也不屑於那些理論，可你的想法，你的處世之道，卻也不代表你是個消極的人。”
“又在說些聽不懂的話。”
北海也翻了個身。
二人的面龐在黑暗裡是如此之近。即便南山看不清北海的面龐，也能感受到對方那輕柔的呼吸輕輕拍自已的臉上，
“理論不能脫離民眾，也不能擺脫實踐。謝謝你，北海。”
“道理藏在生活中。沒什麼值得感謝地——喂！你，你又在幹嘛？！”
“不是，我好像摸到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
“那是我的尾巴！別亂摸啊！”
“嘻嘻～”南山壞心眼的笑了一下，反而更加用力將北海的尾巴摟在懷裡。
“有點硬。但很可愛哦？”說著，南山輕輕吹了一下尾巴尖。
“喂，你.....”北海羞紅了臉，“別，不許摸尾巴尖.....很敏感的。”
北海緊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已呻吟出來。
“好啦好啦，不鬧你了。”
南山終於鬆開了北海的尾巴。卻又不老實的去捏北海的狼耳：“還是忍不住想摸摸看。”
“不許摸！”北海氣鼓鼓的背過身去，不再理會南山。
“太過分了，我要加錢！”
“那意思是不是說，我加了錢就能多摸摸你的耳朵和尾巴？”
“你.....不許摸就是不許摸！”
南山也背過身去。
“那，晚安。”
“嗯。”
“.......”
“.......”
“——所以我要是加錢的話到底能不能摸個痛快？”
“你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