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男女同科（五）
今日天氣明媚，日光照進大殿內部，投到上首的李治臉上，有些明晃晃的，像是給李治鍍上了一層佛陀金面。
底下聲音漸漸小下去，千金大長公主等人還是跪在地上的。
李治且不先叫千金大長公主等人起來，而是轉頭去看晃盪著金盃的李昭：“玄尊，你看，能否只選玉童呢？”
皇帝果然維護男子為官的正統，底下朝臣們有不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以千金大長公主為首的女眷們卻是臉色一沉。
武媚娘依舊不語，只是眼神卻深了深。
李昭似笑非笑地斜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要讓孤選一堆只會對著女神仙發春的公貓到身邊來？”
李弘愕然：“玄尊何出此言，此話大為不雅……”
李昭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冷冷地喝止他：“閉嘴。”
聽出了李昭話裡的怒氣，大唐的太子殿下嚇了一大跳，武媚娘也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弘兒，退下！玄尊面前，不得放肆！”
李弘嘴唇囁嚅兩下，終究是低下了頭：“是，皇后殿下。”
他退到了一邊去。
首席上，李昭換了個姿勢靠在憑几上，她臉上的神情分外冷漠：“若非天律規定，天帝下凡後的屬官至少有一半必須按凡間方式選拔，你以為孤會聽你們這些凡人囉嗦這麼久嗎？”
“上次選來孤身邊的那些男官，個個都是你們這種鬼樣，整天屁事不幹，光知道盯著孤身邊的女官說什麼陰陽有別、傷風敗俗的屁話，卻不想到了凡間也是這般！”李昭不無譏誚的道：
“天上不過數千載，你們這些凡人就已經墮落到只會耍嘴皮子，而不是靠真本事了？”
李治聞言，頓時頭疼起來。
是了，玉斗玄尊是連泡茶的句曲山泉水都不要臭男人沾手，只要少年女子去打的神仙，怎麼可能接受自已的屬官全是男人呢？（李昭得意笑：對，當初我只讓女人去打句曲山泉水，就是為了給你心中留下這樣的印象）
對了，方才玄尊說自已是按天律來選屬官的，想來天上選仙官神官應當並無男女之分，難怪玄尊在凡間選屬官的時候也是這般，不看男女，只看才能。
李治本以為玉斗玄尊開男女制科是在搞事情，但就目前他得到的資訊來看，玄尊本意似乎並非如此，便打消了對她的一部分懷疑。
只是玉斗玄尊剛剛才殺了武敏之，有這樣一位喜怒無常、手握生殺之柄的神祇在身邊，李治只覺得有一把利刃懸在自已頭上，他心裡對玉斗玄尊還是有些戒備。
算了，先不想這些。
剛才底下吵得如此厲害，李治不是聾子聽不見，而是一直都在權衡。
權衡開男女制科、為玉斗玄尊選屬官的利弊。
此事自然有有利的一面，不論玉斗玄尊身邊的屬官是男是女，只要她們學會了玄尊教授的新鑄造法，大唐便能打造出一批堅兵利甲，增強軍隊實力，護衛大好河山。
但開男女同科的壞處便是，此事完全是在挑戰傳統禮法。
凡間本就是處處以男子為尊，科舉做官都是男人的特權，猛然要女人跟男人一起考科舉競爭官位，還是競爭神仙身邊的屬官之位，會遭遇的抵抗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李治縱然是皇帝，眼饞新鑄造法給自已的國家帶來的好處，可也是男人，不可能完全枉顧同在男人這一個階級的臣子的利益。
他問玉斗玄尊是否能只選玉童，便是想試探玄尊心意，看看她能否改弦更張，誰料玉斗玄尊一下子就發了脾氣，明確表示拒絕只選玉童做官的選項。
李治也不能不顧及玉斗玄尊的想法，硬給人家塞男人過去做她的屬官，因為那不是在討好她，是在跟她結仇啊！
玉斗玄尊脾氣真的像太上老君說的那樣，超級差勁，武敏之說來還算她這具身體的表哥呢，一翻臉還不是說殺就殺。
要是自已選的屬官不合她心意，被她一道雷劈死，那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李治差點沒給愁死，他按住額頭，只覺得太陽穴又隱隱作痛起來。
見李治不語，李昭心中冷笑，看來自已還需要再加一把火。
李昭直接把目光轉向了眼中暗藏殷切之色的李賢。
然後，對他使用了一張中級降智卡。
中級降智卡，使用物件——李賢！
文抄公模組獎勵的初級降智卡給人智商降得很明顯，是他們自已知道，別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蠢，但中級降智卡可高階多了。
中級降智卡的效力，是能讓使用物件將自已的想法付諸實際行動、還自以為自已的做法聰明絕頂，卻能讓別人一眼就看出來他在犯蠢的那種神奇。
哦，說簡單點，初級降智卡可以讓使用物件被迫犯蠢，中級降智卡可以讓使用物件主動犯自以為聰明的蠢。
青鸞見狀，詫異不已：“昭昭，你給李賢用中級降智卡做什麼？”
李昭哼了一聲：“給李治苦心經營的朝局，砸一塊磚下去！”
話說李賢，自聽見玉斗玄尊說要選屬官的那一刻，瞬間就兩眼放光了。
男人們大多反對開男女制科之事，而李賢不想擅自開口反對此事，惹惱了玉斗玄尊，也不能明目張膽的支援此事，站在全體男性朝臣的對立面。
直到父親請玄尊以男子為屬官，李賢才覺得自已的機會來了。
李昭給他用了中級降智卡，正好加快了他的行動速度。
李賢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出列，跪下衝上首的父皇、母后磕了個頭：“玄尊此言，不過是嫌棄身為男子的尋常朝臣粗鄙不堪，然我大唐宗親皆為太宗之親，乃是個頂個的人中龍鳳，玄尊不妨在宗室男子中選擇屬官吧！”
“賢不才，願為玄尊府上長史，替玄尊約束府官，教理群僚，懇請玄尊，允賢之請。”
聞言，李治的眸光倏忽一利，他抬頭，眼神宛如鋼刀一般刮向李賢，彷彿是要刺穿他的表皮，將他的心剜出來，看一看他的心肝到底是個什麼色號的。
他的好兒子，真是心急如焚啊。
這兩句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李賢想要成為玉斗玄尊身邊的屬官。
不過，李治冷冷的想著：賢兒啊賢兒，你的真實目的絕對不是為了輔佐太子，為大唐百姓謀福祉，而是想借玉斗玄尊的身份，給自已披上一個神權的光環吧？
然後呢，你為玄尊屬官，正好方便你扯著君權神授的大旗，改天換日，篡位東宮是嗎？
李治的嘴角扯起一個弧度，漠然想著。
自李弘誕生以來，李治沒幾年便廢掉了他的第一個太子李忠，甚至不惜在庶長子犯過後直接賜死庶長子，還多番打壓蕭淑妃之子郇王李素節，就是為了讓李弘這個太子的地位穩如泰山。
對於武媚娘生的其他兒子，李治一概採取放養政策，力圖將他們寵成一個合格的太子好弟弟，不時敲打一番不說，還將他們的待遇與東宮徹底區分開來，不讓他們對儲君之位生出任何不該有的心思。
而面對朝臣，李治為了鞏固東宮的地位，恨不得拿大喇叭在所有臣子耳朵邊一天十二個時辰迴圈播放“朕最看重儲君的只有太子李弘一人”這句話，省得這些臣子心大膽大，攛掇著自已的兒子們奪嫡，釀出手足相殘的悲劇。
誰曾想，自已都嚴防死守到這份上了，自已的好兒子李賢竟然敢當著自已的面，當著眾大臣的面，暴露出他想要取代東宮的野心？
賢兒啊賢兒，你怎麼能、怎麼敢，生出這樣的不軌之心！！
李治的眼底一片冰寒，他面帶微笑，裝作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看了李賢一眼：“哦？好孩子，你有心了。”
卻隻字不提讓李賢做玉斗玄尊府上長史的事情。
李賢俊俏的小臉上不免流露出失望之色，他抬頭看向玉斗玄尊，目光灼灼似火。
很顯然，中級降智卡的效果還未褪去。
可惜了，李賢算盤打的精又如何，李治也好，李昭也罷，行事都不打算按他期待的方向走。
李昭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俄頃卻又沉了臉，主打一個嬉笑怒罵，喜怒無常。
她斜倚憑几，語氣無喜無嗔：“罷了，既然你們都不想男女同科考試，便不開男女制科了吧！孤的屬官……”
千金大長公主、裴媛等女子臉色頓時變成了一片灰白，絕大多數的男臣子們臉上皆呈現出大喜之色。
甚至有人還冷哼一聲，衝著要開男女制科的女子們投來一個無比嘲諷、輕蔑的眼神，那些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站出來的女子們眼眶泛紅，頃刻間便含上了淚水。
那些男人們齊齊彎腰：“玄尊英……”
他們一語未畢，上首的李昭便輕描淡寫地砸下來一個巨雷：“便全選女人算了。”
全選女人為官？！
男人們大驚失色，一個個的好似呆頭鵝一般，直接愣在了當場：“啊？？？！！！”
“皇帝你曾經說過，孤可以自置屬官，跟吏部記個名字就是了，對吧！”李昭渾不在意地道：
“那好，改日孤開個詩會，千金，把你認識的那些女郎全部叫來，甭管老的小的，貴的賤的，只要有才，孤看上了，便能做孤的屬官！”李昭鳳眼一斜，看向千金大長公主，含笑道。
她心中冷哼：小樣兒，老子還治不了你們這些賤吊子了！
既然不想讓女人分一杯羹，那你們男人也休想佔到便宜！
老子都要掀桌了，想必這幫賤吊子也不敢不讓女人上桌了吧？
宿主直接掀桌，青鸞對此讚歎不已：“當人人都不想開窗的時候，你提出掀翻屋頂，這幫人就會同意開窗了。宿主大大，你真的很懂開窗理論啊！”
李昭斜她一眼：“行了，別顧著感慨，先出去吧，等我發訊號，便按我們來總仙宮前制定的計劃行事！”
青鸞振翅飛了出去：“好嘞！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