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先生,監視目標之一的那個男人離開了。”
地下室中,火爐中的火焰正噼裡啪啦的作響,聲音聽起來是那麼刺耳。
阮昆就坐在火爐前,觀看著監視器上的畫面,視線始終都鎖定在一位少女身上。
“還沒有其他安全區的人員情報嗎?”
阮昆晃了晃酒杯裡粘稠的紅酒卻並沒有要品嚐的意思,餐桌上的牛排似乎也放置了有一會兒了。
倒是他身後的傭人因為那股肉香味下意識的吞嚥著口水。
“沒有,大機率不是其他安全區的許願者。”
“機率?我討厭這個詞。”
阮昆放下酒杯緩緩站起身來,微笑著來到了傭人的身前,優雅的幫對方整理著衣領與領帶。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也讓原本在彙報工作的傭人身子顫了顫。
“你知道墨菲定律吧?機率這種東西往往可都是帶有‘貶義性質’的,就像你妹妹的病,如果醫生告訴你只是有機率痊癒,只是有機率死亡.......”
阮昆拍掉了對方肩膀上尚未融化的雪,明明語氣聽起來無比的溫和,這些話卻會讓這個溫熱的房間溫度驟降。
如同置身於安全區外的暴風雪中一般,讓傭人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
傭人深吸了一口氣才終於能開口:“他還沒走遠。”
“是嗎?可惜了這上好的肉了,送給你了,可別等到它涼透了再吃啊,口感和味道都會變得很差的,朱燦。”
阮昆拍了拍朱燦的肩膀,只留下了這樣一句話後便離開了。
只留下朱燦一個人,許久後才終於緩過來,冷汗也早已經佈滿了額頭。
看著桌子上那被特意留下來的牛排,如此細嫩的肉質,哪怕在末日前的世界裡恐怕都算得上是奢侈品。
安全區外暴雪依舊,甚至比之前還要劇烈一些。
連視線都幾乎完全被風雪遮擋,這已經不是尋常人能夠抵禦的了。
但石柏的雙腿還是不會被阻擋,就連身子都未曾完全,任由風雪切割著身上的肌膚。
只是這一次,深棕色的眸子裡第一次混雜了其他的情緒。
石柏突然停下了腳步,下意識的轉過身看向了背後。
走出來已經有些距離了,因為風雪的關係也早已經看不到安全區的巨大牆壁,可他卻還是注視著那個方向。
這是他第一次產生猶豫的情緒。
明明覆仇才是他腦海中僅剩的唯一念頭,那也是他還能明白活著的唯一原因。
但現在卻好像......不一樣了。
鈴蘭所說的那些話彷彿仍然迴盪在耳邊,雖然有些喋喋不休,但卻遠沒有這場風雪刺耳。
對方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到了,只不過是沒有去回應而已。
原因也很簡單,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對於一個已經喪失了絕大部分記憶的人來講要怎麼回答那麼多的問題呢?
但那些聲音卻在像是在提醒著他,自已還活著。
沒有麻木、沒有迷茫,那是一種十分真切的感覺。
鈴蘭會死嗎?
石柏也不知道為什麼,腦袋裡突然就出現了這樣的問題。
相比於外面的暴風雪,安全區溫暖又和諧,有食物也有能夠抵禦風寒的住所。
同時,和外面不同的,安全區裡有人。
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真正意義上的烏托邦,真正意義上的“夢之都”嗎?
可是......
這和我真的有關係嗎?
石柏轉回身,和對方一路走過來的痕跡都早已消失不見,也可能本來就不是一條路。
或許是巧合,再次邁腿向前的石柏卻因為腳下的觸感再次停了下來。
收回腳,一顆奶糖並不顯眼的藏在了被擠壓的積雪之中。
如果不是恰好踩中,這顆奶糖只會永遠的留在這片凍土上,永遠的被積雪覆蓋。
這塊奶糖對鈴蘭很重要。
石柏還記得那位有些天真的少女所說過的話。
那是她媽媽留給她的東西。
應該......
對!應該幫她送回去!
四下無人,暴風雪中也幾乎不會有其他人在,石柏卻還是自說自話般的點了點頭,這才彎下腰,連同積雪和奶糖一起抓在了手中。
也就是在彎腰伸手的那一瞬間,暴風雪的聲音似乎出現了些變化。
一根魚叉槍上的魚叉穿過風雪,毫無阻礙的從背後洞穿到石柏的胸口,魚叉頭上的血肉都還清晰可見。
不只是一根,如同號令槍一般,數根魚叉也緊隨“領袖的腳步”從幾個方向飛來,轉眼間便將石柏的身子穿的血肉模糊。
其中一根乾脆從耳朵貫穿到了脖子的位置,這樣的致命傷也讓這道在風雪中屹立不倒的身影終於躺了下來,深陷積雪當中。
“死了吧?”
在暴風雪的襯托下,本就有些模糊的聲音聽起來也更微弱了。
明明這樣的攻擊足以殺死一個正常人類數次了,開槍的幾人卻還是做賊心虛般的不敢上前。
“許願者的話......不好說吧?”
“不可能,我眼看著他腦袋都被幹穿了。”
“胡扯,這麼大的暴風雪你能看的那麼清楚?”
聚在一起的人你一言我一語,都不敢去做那個“出頭鳥”。
哪怕每個人都很清楚這種情況下那個男人不可能還活著,或許他們只是不願意看到血肉模糊的屍體。
準確來說是不願意看到被自已搞成那副鬼樣子的屍體。
特別是這次行動的領導者朱燦。
風雪中,那端著魚叉槍的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看著對方倒地之處的積雪,他的眼前莫名的就會浮現出妹妹的身影。
對方只是路過這座安全區,甚至只待了一小會兒就離開了。
聽著同伴的爭吵聲,朱燦的眼神也有些閃躲。
“我去!一群膽小鬼!不就是個死人的屍體嗎?”
終於有人壯著膽子站了出來,聲音的分貝都明顯大了不少。
一旁的朱燦也稍微鬆了口氣,完全是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看著走向前方的同伴,每個人都清楚這次的任務完成了,可還是需要些證據的。
比如說一顆被洞穿的人頭。
挺身而出的勇敢者走到了死者前,腳步理所當然的停了下來,可也完全停了下來。
沒有任何的其餘動作,只是站在暴風雪中,一動不動。
“狗東西,又想唬人!”
有一人上前一步打算結束這場已經毫無意義的鬧劇。
畢竟這場暴風雪真的很冷,誰又不希望坐在火爐前幸福的抱著老婆孩子享受那片刻靜寧呢?
可他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和前面那人不同,他是看到了無比驚悚的景象。
隔著風雪,哪怕很模糊。
他還是看到了。
小半張臉從同伴的腦袋旁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