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麼感謝你呢?”
阮昆收好手中的草圖,視線也早已經鎖定在了鈴蘭的身上。
準確來講,他一直都在注視著對方,就像是老虎盯著兔子,獵人盯著獵物。
弱肉強食天經地義,說到底都是為了......食慾。
不存在善惡之分,更沒有所謂的立場之別,老虎會為了善惡與立場就不去吃下兔子充飢嘛?
感受著那絲毫沒再有任何隱藏的視線,依舊的火熱且充滿了侵略感。
只是這一次的火熱......
鈴蘭的雙腿有些發軟,求生的慾望先讓她逃離這裡,但雙腿卻根本不聽使喚,甚至整個人都已經癱坐在了地上。
無法言語,無法動彈,更無法呼吸。
面對著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鈴蘭想要儘可能的向後挪動身子,可背後卻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靠近火爐的位置本應該是溫暖的。
可鈴蘭背後的牆壁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冷,比牆外的暴風雪還要冰冷。
一切就像是命中註定一般。
摸索中的鈴蘭無意間的碰到了一些隱藏起來的東西。
牆壁突然的張開也讓她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後翻滾了下去。
沿著那條冰冷的樓梯,翻滾向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中。
碰撞所帶來的疼痛感與眩暈感依舊難以趕超死亡所帶來的恐懼感。
鈴蘭感覺身體都是麻的,哪怕實際上她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幾處骨折。
但是......
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鈴蘭搖晃著抓著一旁的架子想要強撐著站起來,眼前的一切彷彿都被染成了紅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碰撞的原因,這份冰冷感莫名的會有種既視感,甚至會讓她的眼前出現些許的幻覺。
總感覺有人在哭訴著什麼。
有個女人,抱著孩子的女人蜷縮在雪地裡,祈求著什麼。
“媽......媽媽......”
完全是下意識的抬手,彷彿僅僅抬手便能觸碰到那張熟悉的臉龐。
可觸感卻依舊是冰冷的。
一個玻璃罐。
鈴蘭眼前的架子上擺放著玻璃罐,一排排靜靜的佇立在那裡,就像是藝術品一般被特意珍藏了起來。
那是一張少女的臉龐。
火爐燃燒著的火光照亮了這理應漆黑無比的地下暗房。
噼裡啪啦的響聲不斷從火爐中傳來,不斷燃燒著柴火的聲音始終迴盪在這裡。
就像是......絕望的哀嚎。
驚慌失措的鈴蘭迅速後撤著,紅色的臉上寫滿了與罐中少女相同的絕望。
與這裡所有人相同的......絕望。
“這就是命運啊,命運都在指引著鈴蘭小姐來這裡迎接新的未來。”
一雙手扶住了鈴蘭的肩膀,陰冷的聲音比火爐還要刺耳。
火光照在每一張臉上,可只有一張臉會帶著期待的表情。
“別緊張,您這是在......保護其他人啊,保護著安全區中的每個人,你就是這裡的救世主啊!照亮了每個人前路的太陽!”
阮昆抽出胸口口袋裡的潔白手帕,溫柔的擦拭著鈴蘭的側臉。
擦拭著那個完美的藝術品。
這樣精緻又滿含寓意的臉蛋要是可以永遠的留在今後會拔地而起的太陽火爐旁,那該是多麼的......
“噁心!”
冰冷的聲音突兀的傳來。
房間的另一邊,原本的牆壁卻已經開了門。
那道風雪中都未曾動搖的身影此刻就佇立在火爐的另一邊,佇立在火光被架子遮擋的另一邊。
石柏所說的話依舊是那麼的言簡意賅。
不用多說什麼,攥緊的拳頭已經宣告了一切。
“石......石柏......”
鈴蘭睜大了眼睛卻也只能觀察到模糊的輪廓。
但那種感覺未曾變過,就和行走在暴風雪中那時候一樣。
她的眼前總會有著那道身影,足以擋下暴風雪的身影。
只是率先行動的卻並不是三人中的任何一個,最大的恨意也從來都不在他們的身上。
“阮昆!!!”
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彷彿是把嗓子都已經撕開了。
只是聲音,可光是用聽也能感受到聲帶滲出的血。
朱燦或許有無數個理由不上去送死,但往往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槍聲響起,踩著屍體逃回來的身影也終究會同樣躺在屍體之中。
血紅染上了石柏的側臉,玻璃瓶也應聲碎裂。
朱燦和妹妹倒在了一起,倒在了光亮前。
也可能兩人早就在一起了。
“又是老套的英雄救美啊。”
阮昆微笑著看向了石柏的方向,從始至終都沒有多看朱燦一眼,只有手中的槍還在冒著硝煙。
就像鈴蘭耳朵滲出的血。
一根最完美的柴,比這裡所有的藝術品都要完美上千百萬倍的柴就在眼前。
這也讓阮昆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瘋狂。
“所以你......”
回應阮昆的不是老套的“放了那個女孩”。
話沒說完,被石柏隨手抓起的一個罐子徑直的砸了過來。
完全是下意識的閃躲,也讓石柏靠近了上來。
沒有多餘的言語,說什麼都只是廢話而已。
回應阮昆的只是最簡單直接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阮昆下顎的一拳。
恐怖的力道甚至讓阮昆整個人撞在天花板上都沒能卸掉,反而是帶著帶著對方那瘋狂的表情一同撞碎了頭頂上的一切。
安全區的地面不斷震動著,預兆著這裡將會發生的一切。
坍塌,如同地震所引發的連鎖反應。
地面的塌陷所引發的連鎖反應。
鈴蘭蜷縮著,可坍塌的巨石卻並沒有碰到她分毫。
因為她的眼前依舊佇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和抵禦風雪時一樣起身推開了身上碎石的石柏。
“這是你的,你的奶糖。”
石柏緩緩伸出手,那顆包裝都已經被揉爛的奶糖也再一次出現在鈴蘭的視野當中。
奶糖已經變形了,潔白的糖也早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但它還在,還在鈴蘭的眼前,甚至是以她記憶中最熟悉的那種方式遞到了眼前。
看著對方手中的奶糖,鈴蘭緩緩抬起頭,臉上的笑容卻好像變了模樣。
奶糖染了血,還能吃嗎?
媽媽留下它,絕對不是為了這一天的!
“我們......是兄妹,對嗎?”
鈴蘭的雙手握住了那有些寬厚的手掌。
明明是笑容,雙眼卻有些溼潤、發紅。
可面對著這樣的問題,石柏卻沉默了,默默的低下了頭。
“為什麼?媽媽明明是為了救人的!”
鈴蘭將額頭貼在了對方的胸口上,無助的訴說著。
她無法接受,給人們帶來光明的“太陽”卻在吞噬著人們的骨肉。
“那,毀了它不就好了?”
石柏看向廢墟中依舊維持燃燒的火爐,緩緩將奶糖攥緊在手心。
“毀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