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癱坐在地上,絕望的看著一步步走向火爐的那道身影。
她想要開口,想要請求對方毀掉那座火爐。
毀掉那片用紅色勾勒出的蔚藍天空。
但是......
“不能毀掉......”
儘管聲音微弱,儘管衝動讓她根本不想說出這些話,但聲音還是傳了出來,讓石柏的腳步停了下來。
石柏有些錯愕的轉過頭。
他不明白,既然火爐是痛苦的來源,為什麼不能毀掉?
“不可以毀掉,沒了太陽......人會死的吧?”
鈴蘭跪在冰冷的地面,無法做出那個選擇。
建造了這個火爐的人是罪人,因為其他人成為了燃料。
可同樣的,摧毀了這座火爐的人也同樣是罪人。
因為他殺害了安全區中本能活下來的所有人。
沒有了太陽,所有人都會死。
哪怕火爐的聲音是多麼的刺耳,這份火光是多麼的刺痛,鈴蘭都無法說出那種話。
無法說出剝奪其他人活下來機會的話。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鈴蘭也同樣想不明白,究竟做出怎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還是說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對錯,因為活下去本來就不應該是錯的。
“可是......”
石柏第一次主動的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一根鋼筋卻突然從天而降,穩穩的貫穿了他的頭蓋骨。
握著鋼筋的那道身影,臉上依舊帶著張狂又瘋癲的笑容。
“擁有自愈能力的許願者......可不止你一個!”
阮昆的另一隻手手動的將下顎重新扣了回去,鮮血淋漓的解釋著眼下這突發狀況。
“所以說,我就是這個安全區的......神!”
阮昆抓住了石柏的腦袋,毫不留情的砸向了地面。
一次次的撞擊讓本就坍塌碎裂的地面都難免發生了二次損壞。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鈴蘭想要去做些什麼,但僅僅剛動身,身子就已經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
她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蹟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幸運的獲得近乎不死的自愈能力,更不要說完全的不死了。
阮昆像是洩憤一般的還想繼續動作,可按著石柏頭的手卻再怎麼用力都無法繼續下壓了。
低頭看過去,石柏的手穩穩的撐在了破碎的地面上。
頭頂鋼筋緩緩轉過頭的動作令人脊背發寒。
特別是那對被血色染紅的眼睛,就像是死神來收人了。
還不等阮昆反應過來,又是勢大力沉的一拳已經砸在了他的腹部,只留下了同樣沒有反應過來的下半身還站在原地。
石柏面無表情的抽出了頭上的鋼筋,彷彿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任由血水流淌而出,永遠不會乾涸。
他拎著被染紅的鋼筋,一步步的朝著被倒塌的建築埋起來的阮昆上半身。
不會有任何的仁慈,眼神冰冷的站在了對方的眼前。
“你不是神明,永遠都不會是神明。”
石柏抬起了手中的鋼筋。
直到槍聲響起,握著鋼筋的手整個被打爛。
鋼筋落地的聲音格外的清脆,可轉過身時,手握槍支的人卻並不是想象中的安全區士兵。
“不......不準再繼續了!”
女孩顫抖著,槍口冒出的硝煙在宣告著兇手的身份。
哪怕滿眼的恐懼卻也沒能攔下扣動扳機的手指。
石柏愣住了,因為槍聲又一次響起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不分男女,更不分老少,甚至還有......孩子。
與長槍完全不對等的身材,哪怕端起來都十分吃力,可槍口卻還是對準了石柏的方向。
縱使準度再怎麼歪,也仍然有子彈命中了膝蓋,讓石柏單膝跪在了地上。
他們......不知道“阮先生”的真相。
石柏原本是這樣的想的,但看著那一雙雙神色複雜的眼睛,石柏明白自已錯了。
他們不在乎真相,他們只想活著。
“我說過了,我就是這個安全區中的神!”
阮昆張狂的笑著,如神明般被人們擁護起來。
他是這些人的救世主,他也是帶給這些人希望與信仰的上帝。
他們高舉起上帝的下半身,像運送火苗一般將其運到了上帝的身邊。
石柏能看到,那一雙雙虔誠的眼睛。
他們只是想活下去......
“這就是神明嗎?”
石柏搖晃著站起身來,直視著圍繞著“太陽”的人們。
或許支配著他們的從來都不是火爐。
他們只是想要看到光。
“不準再靠近了!”
“惡魔!!”
“我們需要阮先生!”
“他是我們的英雄!”
諸如此類的話不斷從他們的口中傳出。
所有人都站在了石柏的對立面。
面向石柏的就只有槍口。
槍聲再一次響起,它夾雜著混亂與憤怒,也夾雜著希望與恐慌。
可它們不會影響到石柏的腳步,也幾乎沒人能停下他的腳步。
槍林彈雨中的身影就只是沉默著向前走去,朝著無數的槍口走去。
血紅的身影拆下槍管,一次又一次的帶走虔誠的信徒。
他們也想後退,但卻沒有退路。
可面對著不死的怪物,他們也沒有前路。
絕望就像那場暴風雪一樣,公平的吞噬著每一個人。
女孩跪在地上,任憑手指再怎麼用力的去扣動扳機,槍口也無法再傾瀉出任何一發子彈了。
“為什麼?”
女孩抬起頭,眼中滿是質疑,也滿是怨恨。
她本能好好的活下去,她不理解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要毀掉美好的一切。
“我只是想活......”
話沒說完,破碎的槍管貫穿了女孩的腦袋,就和阮昆對他做的一樣。
哀嚎聲依舊持續著,只是這次不會再有逃兵了。
直到最後一位信徒的死去,哪怕是神明也會有落幕的那一天。
似乎早就明白了結局,已經恢復過來的阮昆坐在屍體旁,臉上依舊保持著那種笑容。
笑著直視著默默走過來的石柏。
“我說了,你不是神明。”
石柏撿起掉在地上的鋼筋,上面甚至還掛著他之前緊握著的手。
他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只是複述著之前的話。
而阮昆臉上的笑容也依舊沒有消散。
“然後呢?”
阮昆的嘴角上揚,笑容中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我不是神明,你也不是。”
話音落下,石柏手中的鋼筋徑直的貫穿了阮昆的腦袋,帶著他的身體撞進了不遠處的火爐中。
太陽,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