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祥宮安靜雅緻,陳設佈置令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唐芷漩上次來時就喜歡看這裡的遠山流水、近湖泊舟,此次毓秀說太皇太后宮中還另有他客,讓唐芷漩不必著急,她樂得多些時間好好賞景,駐足在湖邊觀賞水面上盞盞造型各異的水燈。

民間雖也有水燈,但與寧祥宮中的卻不能比。這湖面上的水燈不僅美輪美奐還頗有機巧,有個兔子形狀的水燈,那兔子的耳朵動來動去甚是靈活,還有個龍船模樣的,龍頭時不時就噴出水來。

毓秀見唐芷漩目不轉睛地盯著水燈看,笑道:“崔夫人若是喜歡,可求太皇太后賞你一盞。”

唐芷漩淺笑搖頭,說了幾句客氣話,就見毓秀眼神示意她後方有人過來了。唐芷漩連忙回身,就見一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從正殿中走出,身側跟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明朗少年。

毓秀率先蹲身行禮,唐芷漩也跟著蹲身。那中年男子微微抬手示意她二人起身便走了過去,那少年一直是個笑模樣,還對毓秀點了點頭,顯然是來過寧祥宮的。

待他們走遠,毓秀引著唐芷漩向正殿走去,這才解釋道:“剛才那是鎮國公父子。”

鎮國公在大景的威名無人不知,如今一見,只覺他身上有種果決剛猛之氣,不愧是一直鎮守邊塞的猛將。

唐芷漩進入正殿,隨著毓秀的引領走到太皇太后面前,鄭重地行了大禮。太皇太后示意毓秀將人扶起,笑道:“好孩子,到哀家跟前來。”

唐芷漩走近,發現太皇太后眼角泛紅,似是剛剛哭過。太皇太后見她看出來了,慈愛又感慨地笑道:“許久未見鎮國公,想著他在北邊為國堅守門戶實屬不易,又見他兒子都這麼大了,哀家這老婆子的眼窩就有些淺吶。”

鎮國公言鏗年少時,曾與太皇太后唯一的女兒榮安大長公主議婚,太皇太后很是中意言鏗,但最終先皇將榮安嫁予當時的權臣嫡子。榮安的駙馬生性暴躁好鬥,成日裡仗著權門不斷惹是生非,榮安恩威並施又懷柔勸導,沒想到那駙馬竟敢動手打她,被先皇訓斥過依然不改,最終在一次動手中被榮安持剪刺死。這一意外致使權臣大怒,先皇當時差點震懾不住權門怒火,幾經壓制又對其家族晉升賞賜才揭過此事。兩年後,太皇太后舊事重提,仍想讓榮安嫁予言鏗,但先皇並不理會並將榮安遠嫁北齊和親。太皇太后因此大病一場,與先皇的關係降至冰點,很久都無法緩和。再後來,北齊與忽蘭開戰,北齊王上死於戰中,榮安得以返回京城,橫插此戰的大景在混戰中坐收漁利,將本屬於北齊的邊境五城納入囊中。太皇太后本以為此後能日日見到榮安,卻不成想先皇再次決定了榮安三嫁的去處,此後不久,榮安亡故。

言鏗雖未能成為太皇太后的乘龍快婿,卻一直對太皇太后敬孝有加,榮安遠嫁北齊後立即請命鎮守北部要塞,時常將榮安的訊息帶給太皇太后,是以闔宮內外都說太皇太后將他視為半子,疼寵殊厚。

這些舊事,都是唐芷漩從前聽母親說的,言語間帶著難掩的唏噓,常感造化弄人。

唐芷漩卻有不同看法。榮安大長公主雖然三嫁皆坎坷,但也未必嫁給言鏗就是她心中所願。這世上事,何曾問過女子的意見?榮安的喜怒悲歡又有誰知道?誰在意?也許只有她的親生母親太皇太后在意,但左右榮安命運的韁繩卻握在其他人手中,太皇太后也奈何不得。

女子的命運總不在自己手中。

這是唐芷漩愈發清晰刻骨的認知。

暗暗輕嘆,就聽太皇太后問道:“近來聽說了崔府不少事,你一切可好?”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帶著勸慰的語氣,“承和那孩子是被慣壞了,你多擔待些,嗯?若真有什麼不平之事,大可遞牌子進宮來尋哀家,哀家替你罵那不省心的!”

簡單幾句話已經明明白白告訴唐芷漩:莫要想著和離,太皇太后是勸和的。

唐芷漩低眉順眼稱是,太皇太后又道:“哀家知道你是個心氣兒高的,看不上的東西便不想再要,但若這東西是你輕易丟棄不得的倚仗,你行事就須得三思而後行。”她握緊唐芷漩的手捏了捏,“三思再三思。”

唐芷漩回握住太皇太后的手,說道:“謝太皇太后提點。只是這不得不倚仗之物,若令人如鯁在喉、如芒在背,即便丟棄會粉身碎骨,也比日日備受磋磨要強上幾分。”

太皇太后看著唐芷漩,彷彿看到了從前那個倔強的女兒,一時眼神怔怔,目光遠茫,半晌剛要開口,唐芷漩輕聲道:“我萬不會令您為難,方才所言只是想跟您說說心裡話。您已助我良多,我感念不已,無以為報。”說著就要跪下去,被太皇太后仍然握著的手拉住。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微微嘆息,“你這性子若真被降妻為妾,怕是都等不到哀家傳你進宮就要折在府裡,可如今聽說你府中那些事,哀家也不知道當初承和強嫁崔嵬時,哀家一力舉你為平妻是對是錯了……”

唐芷漩一驚,疑問就已出口:“當初是您保住我的妻位?”

毓秀輕斥道:“崔夫人慎言,豈可如此質疑太皇太后?若沒有她老人家在皇上面前陳情,你早已被降妻為妾了。”

太皇太后見唐芷漩的神情便已猜到了幾分,也不遮掩什麼,問道:“你夫君是不是告訴你,你的妻位都是他向皇上求來的?”

唐芷漩艱澀地點了點頭。

太皇太后勾起一點笑意,安慰地看著唐芷漩:“凡事只看你如何想。你不要想著是他騙你,想著是他為了哄你高興才這樣說,就會好受許多。”

“人吶,得學會自己騙自己,多讓自己高興。”太皇太后輕輕攬了攬唐芷漩的肩頭,“尤其女子,要想過得舒心順意,總得多跟自己說幾句‘那是為了我好’。”

唐芷漩忍住心中起伏,垂眸低聲:“是,芷漩受教。”

“你是個聰慧的孩子,哀家從你母親那裡就聽說你不少事,從幼時就伶俐可人。”太皇太后愛憐地看著她,“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過不去的都是自己的心。記住哀家的話。”

唐芷漩再次點頭,又執意拜謝,太皇太后沒有再阻攔,受了她這一深拜。起身後太皇太后要更衣,讓毓秀帶她去休息片刻用些茶點,唐芷漩便先告退。

毓秀引唐芷漩來到偏殿,奉上茶點後說道:“崔夫人您膽子也太大了些,不過太皇太后看著並沒生氣。但您真的切莫再如此了,太皇太后雖然念舊,但如今——”毓秀走過去輕輕關上門,才又說道,“如今肅寧長公主歸寧,北齊使臣團也跟來了,奴婢雖不知具體如何,但也知道皇上近來心情欠佳,來寧祥宮用飯時還與太皇太后起了齟齬,奴婢聽得什麼‘軍糧軍械’的,只怕是又要舊案重提。您說這個當口,太皇太后若是提起您,那就是給您招禍啊,萬一皇上想起從前的事,這氣頭上的火撒向您了,以當年舊案漏網之魚來處置您,您如何能承受?如今再如何不滿,還能比流放千里還糟嗎?”

三年前大景與北齊在虎牢山鏖戰數月,最終雙方兩敗俱傷,慘淡收場。而大景原本有破竹之勢卻意外頹敗,究其原因是兵部貪腐剋扣軍糧軍械,致使前線捉襟見肘一敗塗地。皇上因此震怒,唐芷漩的父兄皆因牽扯在“軍糧軍械虧空”一案中被流放。唐芷漩作為女眷淪落禮樂署,太皇太后向皇上求情赦免唐芷漩一人,皇上冷臉拒絕。後來唐芷漩被崔嵬以火災假死救出,太皇太后在其中推波助瀾令禮樂署不再深查,皇上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及至後來承和非要下嫁崔嵬,皇上才又明白過來從前那個他以為假死脫身遠走他鄉的罪臣之女,竟然已是崔嵬之妻。但礙於太皇太后臉面,加上承和非要下嫁有婦之夫實屬難堪,便與太皇太后默契地並不提起前塵舊事,一人退一步達成了平妻的局面。

而今,大景與北齊戰事頻仍,大景無法擊退北齊竟然又與兵部貪腐有關,皇上氣惱之下的雷霆怒火難免波及舊案罪人,此時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讓皇上想起還有她這麼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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